從耶路撒冷城匆忙來見耶穌的人加入了行進的隊伍,龐大的人群歡呼雀躍著。走在前面的人脫下長袍,為耶穌鋪成尊貴之路,另一些人從樹上折下枝杈,墊在道路上。
很久以前,先知西番雅曾經預言,當有一天真正的王將會來到。
“讚美主!”他們高呼,“請現在就拯救我們吧,上帝!應許之王終於到來,上帝保佑奉主的名義前來之人!”
——《龐大的行進》
沙沙雨聲仿如肅穆隆重的鼓點,黑暗也猶如向少王鋪灑而下的地毯,黑發少女自人群中緩緩走過,所到之處,一雙雙炙熱的雙眼,追隨她的腳步,將原本空曠的廢墟圍得水泄不通。
朦朧細雨宛如披紗,落在她瘦削的雙肩,如新王加冕的統帥披風。
當她真正走近,人群又猶如被裁斷的水流,從中間分出一條道路來。
霧枝子就在其中走。
就在人們狂熱虔誠的注目下走。
她如行進在荊棘道路上的聖徒,入目所及皆是敬愛憐愛的人群。
從前把她視若狗屎的「人類」,正以一種看神的眼光看著她——她有種莫名的直覺,隻要她想,此刻一動,就立馬會有許多人爭先恐後地跪下來親吻她的腳尖。
而這一切,就因為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
——她對真人的屠殺無疑是神聖的、正義的,是末日以來,人類對抗詛咒曆史上不可忽略的裡程碑。
宛如一個訊號,不知道是誰首先喊出來那個名字,於是就像落葉墜落至水面,漣漪蔓延開去,直至擴散到整個湖泊。
呼喚「乙骨憂太」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亮。
如果說,高層在這個時候推憂姬出來,是想要穩住民眾的人,現在他們無疑是成功了,甚至可以說獲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這裡的大多數人也許一輩子都沒見過乙骨憂太的臉,可他們起碼都知道乙骨憂太絕不是個女人。
但偏偏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都選擇忽略掉了這一點。
她的強大,她的可能性,是蒙在她臉上的輝光,這輝光的刺眼,令黑發少女比起人,更像是一個標誌了希望的符號。
此刻,身處滿目憧憬的人群當中,霧枝子卻沒有分毫當英雄的快感。
她抬起眼眸,從濕潤的碎發間隙中去看簇擁在眼前的人們,隻是突然覺得很荒謬。
她之所以要殺真人,絕不是因為要拯救什麼人,而是因為臭弟弟不僅背刺了她,還想掐死她顏值210的馬甲!!
唯獨這一點,咒靈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拯救世界什麼的,才沒有這種事情。
“我在殺死弟弟的時候,腦子裡根本就沒想過這件事……”她心裡暗暗想著,嘀咕道。
“說到底都是你們自以為是。”
即使發出聲音反駁,也會立馬淹沒在他們的聲音當中。
人類傲慢地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東西,詛咒們也是一樣,她的眼珠緩緩轉動,掃過一片狼藉的廢墟,掃過頂著雨簾聚集到自己身邊的人。
殺了弟弟,霧枝子沒有感到一點大仇得報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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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後知後覺的痛苦再慢慢湧上來,告知她,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記得她的真名,知曉她的前半生了。
“好煩,所以我到底是為什麼站在這裡的?”
一種可怖的窒息感蒙住了她的口鼻,令霧枝子都有些喘不過氣來,腦子裡全被一些混亂無緒的念頭所占滿了。
殺死真人後她的心情也發生改變,好像就要被這種病態的末日給同化了似的。
可以稱之為無禮的,霧枝子拂開攔路的人,邁步朝外走去,一個身影迎了上來,將她護在身後。
“送你離開這裡,中心基地的人很快就會來接手這片地區。”
是七海建人。
霧枝子沒理會他,而是朝著狗卷棘所處的方向走去,金發青年無法,隻能環顧一圈,趕緊跟在她身邊走。
此刻狗卷他們也與找尋會來的熊貓、惠、野薔薇、真希幾人彙合在了一起。
一行人正守在昏迷的法子身邊,旁邊是禪院蘭太,以及生死不知的禪院直哉。
當霧枝子走近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們當然看見了裡香,也看到了少女酷似憂太的外形,他們有太多太多疑問了,但對方那無可比擬的力量,使得誰也無法問出口。
——比天災更令人震怖,瞬息之間,戰鬥便已經結束,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了又一個五條悟。
高層的秘密武器?
禦三家的新晉領頭人?
許許多多的猜測在一瞬掠過人們的大腦,也不是沒有猜過她的真實身份是不是憂太的姊妹,可這強大的力量,更讓人偏向於前兩個答案。
一時沒有人敢貿然開口,氣氛於是陷入沉凝。
霧枝子也不會在意他們的心情,此刻望著狗卷棘懷裡的第二馬甲,耳邊有一道隻有她能聽到的提示音響起。
「當前危機已解除。」
是了。
流淚般的雨裡,她微悟。
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不是為了殺真人,更不是為了拯救世界。
咒靈從小到大,都沒有那麼大的抱負與覺悟過,霧枝子之所以會站在這種可怕的世界當中,僅僅隻是因為她想要過上平凡的生活。
僅僅隻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夢,也會有被人破壞的可能。
為此,她要複活被羂索陷害殺死的自己,並打敗一切阻礙她幸福生活的存在。
真人是,人人是。
任何妄圖和她作對的人都是。
這一念頭浮出,霧枝子卻感到心中驀然一痛,腦中啵奇塔的影子一閃而過,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雪夜,電次睡在旁邊,小狗蹲在床尾,對她無奈的微笑。
“我這樣想……錯了嗎?”
在搖搖欲墜的危房當中,她坐在床上明知
故問道,窗外白雪無聲飄零。
當然沒有答案。
在這安靜的孤島上,橙皮小狗也將頭扭到了旁側,寒冷的房間裡就隻有霧枝子一個人的呼吸聲。
這是她一個人的模擬,一個人的戰鬥。
從出生起她就是一個人,有了真人後,才有了不同,但現在和弟弟的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真人死前那困惑而不甘的疑問,仍在耳邊回蕩。
殺死真人,就能獲得她想要的幸福生活,但依靠殺戮得來的生活,真的能幸福起來嗎?
霧枝子在現實中回過神來,朝狗卷棘他們伸出了手。
“把她交給我。”
幸好……幸好,她不用真的面對這種未來。
幸好她還有翻盤重來的機會,現在一切都還有改變的可能,隻要禦三家副本全通,世界線就會發生變動,洗牌重來。
首先要把加茂家的模擬繼續下去,她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先回去法子的身體裡。
見她主動說話,但一開嗓,目的卻直指神秘的黑發少女,狗卷面上泄露出少許警惕,但更多是好奇,礙於嗓子受傷的緣故,他無法出聲,隻能將希望寄托於身邊的人。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乙骨憂太的人呢?
為什麼她要法子,她們兩個是認識嗎?
他們有很多問題,最後隻有伏黑惠生硬地開口道:
“她是我們的同伴。?”
吸滿雨水的束縛衣套在身上,就好像套了個麻袋,霧枝子稍稍歪了一下頭,這還真是個不錯的稱呼。
她沒有放下伸出來的手。
而這在惠他們眼中看來,無疑是種無聲的威脅。
黑發少女似友非敵,卻出現得突兀陌生,他們敬佩崇拜,甚至感激她,感激如救世主般登場,卻不知她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伏黑惠:“你……”
就在他想更進一步,了解她的真實身份時。
霧枝子聽到了提示音。
「現在是:
2019/04/08,03:44。
東京原六本木區舊址,天氣雨,4~14°C,西南風。
前方有特級詛咒師通過,請注意防護胸口及頭部,注意人身安全。
4分鐘後,天空局部放晴,今日溫馨提示,請警惕高空拋物。」
某種危機正在極速逼近,咒靈意識到自己剛才忽略了什麼。
就像升級流爽文裡,主角打了小的來老的是一樣的,在這世界的時間線上,除去今天,還有6天,世界就要滅亡。
真人並不是唯一一個能推動世界毀滅的凶手,她真正的敵人此刻還在暗處。
霧枝子的表情迅速冷淡下來,對危機的預警,令她的五感如網般瞬間發散開去,她的咒力如洪水般輻射侵蝕著人們的視野。
而就在她警惕起來的瞬間,有誰從雨裡走了出來,抬手湊到唇邊——
陰
影下,浮現出少年秀美的下頜,他色彩淺淡的唇微微張口,輕輕一呼,一道霜白之風便自掌中吹出,刺骨嚴寒呼吸間化作狂風,朝前方籠罩而去。
霜風所及,一切事物迅速被冰凍,裹上銀白雪妝。
如果把世界當做遊戲,霧枝子職業肯定是術師,她清楚自己並非體術型選手,一旦被人控製住,便會落入下風。
對方明顯衝自己來的,所以也不必擔心波及到其他人……
轉瞬間她已思索出閃躲的方向,同時摩挲戒指,打算放出裡香,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噗嗤——
伴隨著寒冷的霜風,一道暗紅色的血箭夾在其中,撲哧一聲洞入黑發少女顱內。
她的身形向後仰倒,卻在即將倒地的瞬間,以一種驚人的角度停在了半空。
而後,仿佛回彈的蛇,霧枝子彎曲的背部舒展,向後低垂的腦袋回歸正位。
她雙手垂下在身體兩側,重新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身形龐大猙獰的詛咒女王再度被釋放而出,如脫籠猛獸般忠誠地守護在其背後。
當“乙骨憂姬”抬起頭,原本左眼的位置,已成了一個黑乎乎的血洞,血液順著臉頰滑落而下,把她蒼白的面頰打濕,被雨一衝,變得臟兮兮的。
千鈞一發之際,她堪堪避開了直射眉心的致命一箭,這隻箭最終隻刺入了她的左眼,剝奪了她的左眼視力。
暗之惡魔的能力,使得血洞中的血肉蠢蠢欲動,想要愈合生成新的眼球。
然而傷口處的一股陰冷的咒力,卻在與之糾纏抗衡,阻礙了她的愈合進程,使之無法順利進行下去。
平靜的人群瞬間又變得恐慌,主角團們警惕備戰,而在裡香的咆哮聲中,霧枝子僅剩的黑藍色右眼洞穿了黑暗,直直看向陰影深處。
在她視線所至,譏諷的是,這末日的始作俑者羂索,此刻正伴一名少坊主打扮的銀發少年,悄然站立在了幸存者中央。
銀發少年緩緩收回使用「操冰術式」的手,而頂著夏油傑殼子的黑發青年則從袖中伸出手,笑著朝她打了個招呼。
夏油傑殼子很好,有185,身高體長的,他一笑,細長的雙眼眯成兩條弧線,又像一隻小狐狸,從那副優雅又慢條斯理的笑容當中,分毫看不到術式被人躲過了的懊惱。
而在這無害的笑容之下。
下一刻,無數咒靈從他腳下的陰影中噴湧而出,猶如海潮,又好像雪崩。
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就在慘叫聲中,瞬間就把周圍那些來不及逃跑的幸存者們給吞噬殆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