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族學要求寫作文, 作文主題是你印象最深的某位家人。
彆人在糾結是寫爸爸,還是寫媽媽,禪院直哉就沒有那種糾結, 他直接提筆就開始寫——《記我那智商感人的妹妹》。
光是不會說話,吃飯要讓人喂這件事情,就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這個世界, 智商合格點數是10,那法子就是1;如果合格點數是100,那在大庭廣眾下會莫名其妙笑出來的法子就是10。
「法子是弱智。」
父親和那女人都不願意承認, 但聰明的直哉早已看透了一切。
簡直恥辱。
禦三家的血脈竟然會誕生出這種殘次品, 他甚至懷疑法子根本不是人,而是他出生後,遺留在母親體內的胎盤, 在六年後被排出來了。
不然怎麼解釋, 他禪院直哉的妹妹會是一個弱智的事實?
直哉平生最害怕的事情, 是自己老了、從咒術界退休了,走在路上的時候, 跟朋友打牌的時候, 甚至跳廣場舞的時候, 都會有人扭扭捏捏來問, “聽說法子是你妹妹”的這件事。
饒了他吧!如果早知道法子智力有問題的話,直哉會在母親懷孕的時候,就讓她打掉她的!
除此之外, 法子還有很多很多缺點, 數都數不過來。
首先:
「法子聽不懂人話。」
把她帶回來的那一天, 第一次使喚了她, 讓她給自己上藥,在跟她說“無論做什麼,女人都要溫柔一點”的時候,法子看著手中的藥膏——
她仿佛猶豫了一下,直哉確定她隻猶豫了一下,然後徑直把外敷的藥膏塞進了嘴巴裡面。
他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去摳她的喉嚨,並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安慰了她。
“你tm給老子發什麼瘋!”
法子卻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無論怎麼樣都不鬆手,他們扭打在一起,把身邊的花架都推倒了。
翻到一半的時候,騎在他身上的法子吐了。
藥膏終於吐了出來,連早上吃的點心一起,全都吐在了直哉身上。
那一天,直哉洗了五次澡,回去的時候,罪魁禍首法子卻已經在他床上睡著了。
隔天,直哉就給法子找了女紅、插花、記憶的老師,還讓人教她女德。
本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稍微安分一點,結果進門自己卻嚇了一跳。
地上滾著的線球讓人無從下腳,肉眼能看到的地方,全都纏上了毛線,屋子就好像一百年沒有人住似的纏滿了蛛網。
織出五顏六色蛛絲的蜘蛛法子、正坐在他的床上,正給他最喜歡的衣服繡字,直哉湊過去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男德》兩個字。
他暴跳如雷,拎著法子的衣領就把她扔去了柴房,可沒等直哉想到要懲罰她點什麼,法子就又生病了。
事情鬨到了父親那邊,本來直哉還想要在父親面前告她一狀的,可剛一看到床上病得臉蛋通紅的法子,直毘人就倒戈了。
——因為病著的法子很可憐,真的不好懲罰她什麼。
相反,直哉既然從主母那邊要走了撫養的權力,就得想辦法醫治法子。
直哉當然跳腳不乾,讓他寬衣解帶給一個女娃喂藥敷毛巾,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爸爸直毘人便說:“法子身邊沒有侍女啊,以前不都是他媽媽和她媽媽身邊的侍女照顧她的嗎?現在你把法子給要走了,就要擔起責任來呀。”
“那就給她再配一個侍女啊,實在不行分家的表妹表姐拉一個過來、給法子當侍女也行。”
直哉強嘴道。
法子雖然是女的,但也是他直哉的妹妹,禪院的嫡女,給法子當侍女對那些分家的女人來說也是種榮幸。
“那也需要時間安排,現在這裡,就隻有直哉照顧。”
便宜老爹不吃這套,很顯然,對於當初非要把人要走,現在又想甩手不乾的直哉,直毘人意見很大。
說罷,大背頭老爹直接抽出皮帶,抱在手裡站在旁邊,陰森森地盯著他,好像直哉要是不從,就狠狠抽他一皮帶。
直哉被盯得頭皮發麻,知道這一回父親是來真的了,雖然心裡不服,但他也隻能拿著湯勺上了。
喂藥的時候簡直災難。
妹妹根本不喝!
甚至還有喂到一半就吐出來的情況!
這個時候,老爸還要在旁邊說“你是傻子嘛,快給她擦一下呀?墊個帕子不會嗎?老子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這樣的話。
讓直哉本來就千瘡百孔的心,更加雪上加霜。
黑發少年嘴巴裡罵罵咧咧個不停,真想甩袖子不乾了,但怕直毘人真打自己——他也不小了,自尊心很強的。
就這樣一邊幻想自己當上家主後,要怎麼讓這個老東西爆金幣,一邊哆哆嗦嗦喂完了一碗。
就這,後面直毘人還要說:“按照醫師的囑咐來,記得隔一段時間換一次帕子,早上和中午也要喂一次藥,一直照顧到你妹妹能起床走路為止。”
真是搞了個祖宗回來。
甚至就算是要離開了,直毘人也要對他說教:
“直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彆老想著欺負法子,法子和其他人可不一樣,她是你親妹妹,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一張一看就是禪院的臉。”
這一點,直哉是承認的。
老爹無利不起早,且擁有著天大的野心,法子之所以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不是因為她是禪院直毘人的女兒,禪院直哉的妹妹,而是因為,法子長得真的很漂亮。
黑發少年將目光挪到榻上的小女孩臉上。
就好像把智商的點全都點在了顏值上一樣,妹妹有遠超常人的恐怖美貌。
9歲過後,就仿佛竹子一般,妹妹一節節長高了。
冬天的時候,帶她去了箱根町泡溫泉。
哦,這時候忘記說了,她的第三個缺點。
「法子老是找死。」
雖然發現這個問題過後,他就溫柔地無數次告誡過她,要是再敢把自己搞得淒淒慘慘的模樣,就讓她跟七老八十的惡心老頭訂婚。
即使這樣,也完全沒能威脅到對方。
法子總是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依舊我行我素的,把自己弄得破破爛爛的,這些年來,她頭上和脖子上的繃帶始終沒能摘下來。
最嚴重的一次,使用了反轉術式。
把她救回來的那個夜晚,直哉殺了她的心都有了,他弄不懂法子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但是高高舉起的手,卻始終無法落下。
如果她不是有這張好看的臉……
仆人們在底下竊竊私語,說法子是冥間的月之女神,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故,都是因為冥界的感召,遲早有一天,她會回去死者的世界。
正愁火沒處放呢,直哉就把說這些話的人通通打了一頓、逐出禪院,咒術師家的下人怎麼能搞封建迷信?
法子這樣,純粹是因為她有病罷了!
去溫泉的那天早上,東京下了很大的雪,除了禪院,五條和加茂的人也來了——禦三家就喜歡在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比較,好像哪一家不去,哪一家就不夠風雅似的。
溫泉泡到一半,法子又犯病了。
不用問直哉怎麼知道的,他如今已經掌握規律了——隻要法子不在他的視野內,一定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禪院大少爺圍著毛巾怒衝衝繞了溫泉一圈,找到法子的時候,她果然是想要讓溫泉淹死自己!
他到的時候,還有一個白毛少年已經蹲在旁邊了。
直哉一眼認出來,那人是五條家的嫡子五條悟——這一代五條家的神子,跟他一樣,是禦三家的下一任繼承人。
不過五條悟光隻是擁有六眼這一條,就贏他太多了。
這一點,直哉無力反駁,他也從來沒把五條悟當作敵人,相反,對於這個大自己兩歲的前輩,直哉還挺尊重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法子和五條悟同時處於一個畫面時,那一刻,直哉腦子裡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妒火,就仿佛被綠了似的。
法子這麼小就知道勾引男人了?
女的果然都一個樣。
他一面想要反駁自己,法子畢竟算是他半養大的,她智力那麼低,應該不知道勾引男人,但一面,直哉又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想,法子骨子裡果然跟其他賤女人都tm一個樣,都是一個德性!
他越想越氣,衝過去把妹妹搶過來,等抱在懷裡,他才發現黑發女孩早就昏過去了,沒有可能勾引男人。
直哉就鬆了口氣。
六眼在旁邊說:“她好像泡溫泉暈過去了。”
直哉正高興自己九歲的妹妹不是蕩.婦呢,於是心平氣和對他說:“要你管!tmd管好你自己吧!”
他用毛巾把法子包得嚴嚴實實的,轉身就走了。
也許彆人都以為法子是因為在溫泉裡待太久了、所以才暈過去的,但隻有直哉知道,法子肯定是故意把自己浸沒在溫泉水裡,想要淹死自己,這才暈過去的。
沒有人比直哉更懂她了。
他看著妹妹被熏得微紅的臉蛋,心情又有些飛揚起來,也許是高興妹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也許是高興隻有自己知道妹妹的小秘密。
無意識裡,他伸手,捋平了貼在女孩頰邊的一抹濕發。
但就在這個時候,妹妹醒過來了。
並給了直哉一個大嘴巴子。
又響又疼。
直哉沒來得及生氣,因為妹妹在他懷裡哭了。
小孩子似的,哭得停不下來,就和很多年前一樣地哭著,哭得睫毛臉頰都濕了,哭得打嗝。
肯定是因為自己的自殺又一次被他阻止了吧。
直哉疼得齜牙咧嘴,嘴巴卻笑了。
就連這樣的法子,她無緣無故哭泣的原因,也隻有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
然後她哭累了,就抱著直哉的脖子、把腦袋埋在他胸口睡著了。
——
還是不把她嫁給老頭子了。
這樣滿身缺點的法子,永遠也達不到好女人的標準啊,就勉強一下自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好了。
時間不斷向後推移著,望著不斷長大的妹妹,禪院直哉今天也在這樣思考著。
……
直到有一天,父親直毘人來到他面前,告訴了他,法子已和五條嫡子結締下婚約的事實。
幻想的世界就此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