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靈都。
白盛忻躺在一隻軟牛皮的紅木搖椅上面,手裡夾著一根Cohiba的雪茄慢慢地吸著。
有著青茬短發的男人站在他身後,看淡白色的煙霧從椅子上面慢慢地升起來。
那人吸煙的時候是轉過頭去的,露出一點穠豔漂亮的美人面,微微眯著眼睛,像是妖精一樣,露出很享受又很墮落的表情。
過一會,從上面伸出一條赤-裸裸的白胳膊來,衝著身後的他招招手。
鄔合頓了頓,走上前去,用手裡的煙灰缸很準地接住了那人手裡的煙灰。
白盛忻用力轉了轉,將雪茄在他手心裡面撚滅了,最後躺回椅子上,意猶未儘地吐出一口白霧來,這才慢慢立起身子來,撫了撫烏黑的頭發。
這些年裡面,他失意時往往依靠煙草和酒水來自我麻醉,但是就像是止疼藥一樣,漸漸地就覺得不夠起來。
去年被身邊一個朋友介紹玩了一點大-麻,的確效果是更好,但是白盛忻怕上癮,也沒有多用。
雪茄是最近才迷戀上的,其實他未必吃得出來味道有多好,隻是喜歡那種紙醉金迷給他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感。
他從來都不否認自己的欲-望,他就是喜歡做人上人的感覺。
“呼……”
他喘了口氣,眼珠子暗沉沉的,臉上原本的那點清正之氣也幾l乎要散個乾淨。
“網上最近的輿論怎麼樣了?”
白盛忻懶洋洋地問身邊的鄔合。
“很順利,一切都像是我們預想的那樣順利。”
鄔合將那煙灰缸放到了桌上,沉聲回他。
就算是白天,但是這間辦公室裡面卻還是沒有開燈,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在天花板上盤懸著醇香又腥臭的惡氣。
鄔合回他這句話的時候,心中驟然生出了一點厭惡。
他覺得這個房間正在日漸墮落成為某種妖魔的巢穴,而深陷在其中,無法逃脫的自己也正在變成怙惡的鄙陋倀鬼。
“不錯,之前放出的料已經足夠乾擾那些網上的傻-逼們的認知,讓他們死死站在我這邊了。”
白盛忻笑起來。
在大約半個月前,他在自己有著百萬粉的微博賬號上面情深意切地寫了一篇小作文,並且還同步發布了一條視頻。
他畢竟曾經也紅過,而且這麼多年來也一直都在網上經營高顏值藝術家的人設。
依靠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在各種自媒體賬號上面吸引了不少看臉的粉絲,再加上那所謂藝術家的身份加成,……
所以就算是白盛忻這幾l年創作出的作品再爛,卻也有不少粉絲無腦對他進行誇誇。
他之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刷這種評論。
但是粉絲隻是吹捧著他,卻沒錢真的來買他那一幅幅標價昂貴的畫。
自從五年前和殷刃分手開始,他創作的那些作品在圈內就被批判得
厲害。()
江郎才儘這樣的話更是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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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水平相差得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努力地向著殷刃之前的風格上靠,卻仍舊是雲泥之彆。
所以這幾l年白盛忻也都沒有怎麼敢畫畫,隻是他越是不畫,畫技退步得就更厲害。
白盛忻想要故技重施,再找到一個像是殷刃那樣的畫手來供他驅使,但是卻無奈地發現,身邊的圈內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畫技甚至連他都比不上……
而再找到一個像是殷刃那樣,才華橫溢卻又心甘情願地給他做槍手的,就更是白日做夢了。
這個時候他才後悔起來,覺得當年輕鬆撿到殷刃的自己是有多幸運。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那麼輕鬆把人放開,應該多哄一哄的。
想通了這些之後,白盛忻就飛到了高盧去,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再和殷刃見上一面,試著挽回他的心。
白盛忻很明白,他並沒有什麼能夠提供給殷刃的資源,唯一擁有的,就是在他心裡面的那個白月光的位置。
但是隻要運作得好,未必不能讓殷刃再次愛上他。
白盛忻對於自己的魅力,向來都很自信……
果然,像是他預料中的那樣,殷刃答應了他的邀請,出來和他吃了一頓飯。
就算是在飯局上面,殷刃對他的態度一直有些冷淡,顯得他有些像是熱臉貼冷屁-股一樣。
……這些白盛忻也都可以忍,但是重點是從那之後,殷刃同意再次給他畫畫了!
隻要有畫,剩下來的白盛忻都可以自己操作運營。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年內,白盛忻用殷刃給他送來的畫瘋狂拿獎,再次打響了自己才華橫溢的青年畫家的名頭。
【沉寂多年,埋頭畫畫的畫家苦修歸來,在畫展上面一鳴驚人!】
多好的噱頭。
他不僅順手將自己過去那麼多年創作出來的爛作品一筆勾銷,還將自己之前的默默無聞也變成了一個絕佳的噱頭。
但是也就是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將會繼續推出更多更優秀的畫作的時候——
白盛忻也就是選在了這樣一個堪稱完美的時機,發出了那條微博視頻。
在視頻裡面,他眼圈發紅,但是卻強顏歡笑地站在自己那幅最近剛剛登上了國內畫協年度展覽的畫像前,緩緩講述了自己過去這麼多年來被追著被抄襲卻還無能為力的故事。
其中的受害人是他,而抄襲者自然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最新一代年輕畫家殷刃。
他還在視頻裡面列出了作品創作的時間線,還有就是擺在一起的作品展示。
就算是不懂得美術的普羅大眾,但是從肉眼上來看,殷刃選擇的主題和內容,還有顏色和筆觸,幾l乎都和白盛忻一模一樣。
特彆是當幾l幅畫擺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不是白盛忻特彆指出,不然甚至會讓人以為這些畫都是一個人畫的!
如此看來,便是證據確鑿了。
() “其實他從五年前開始就對我有著抄襲借鑒的行為。”
白盛忻說到這裡的時候,終於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美人垂淚,格外惹人憐愛。
“但是那個時候殷刃還很年輕,我就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子計較,畢竟誰沒有在年少的時候做過一些自己將來會後悔的錯事呢?”
“但是後來,他依靠著那些抄襲我作品的畫順利得到了國內大師薛老的青睞,成為了他的學生,還拿到了歐洲最頂級美院的研究生入學資格……”
“那個時候也是我創作的低穀期,我一次次地告訴自己,那些事情都和我沒關係,我隻要安安心心地畫我的畫就行了,但是實際上,我卻沒有辦法不在意。”
“於是,之後我得了重度抑鬱,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創作活動,還,還想要過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在這裡短短展示了幾l張醫院出具的證明,表明他的確已經重度抑鬱很久了,而在視頻的結尾,他看向鏡頭,強忍著淚水地說道:
“之前一次,兩次,我都忍了下來,但是這一次,我決定不再忍下去了!”
“我這次發聲,不僅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千千萬萬被抄襲的原創者們!”
“我不忍心看到那些抄襲者們高高在上地站在我們辛苦創作出來的作品上面,享受著原本應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我要讓那些陰溝裡面的老鼠,滾回到他們應該呆的地方去!”
……
白盛忻的這條視頻裡面的爆點實在是太多。
抄襲,抑鬱,甚至還扯上了國內國外最好的兩所美院……
殷刃這幾l年在圈裡圈外的風評都不錯,和白盛忻相反,他是個極其低調的人,基本上除了作品展示之外沒有面向大眾的采訪。
有很多人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但是殷刃的作品卻廣受好評,作為帝美優秀畢業生,又是薛老門徒的他算得上是根正苗紅。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未來必然前途無量。
而白盛忻沉積了整整五年的時間都沒什麼作品,大家幾l乎全都要把他給忘掉了,他現在站出來指殷刃抄襲他,高光自然全都落到了他這個被害者的身上。
隻要這場輿論戰他能贏,就能一步登天,將之前殷刃身上的熱度全都吸到他身上來。
“你是非要這樣做不可嗎?”
隻有鄔合在最初的時候曾經勸過他。
“那個人似乎也沒有對你作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吧,甚至他還一直都在幫你,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忘恩負義?”
“不。”白盛忻冷冰冰地打斷他。
“故事原本就是應該這樣寫的,隻是中途走偏了,而現在我所做的事情,是要將這個故事重新拉回到正確的軌道上。”
鄔合的心中其實對殷刃也沒有太多的恨意,最多隻是有一點兔死狐悲的惘然。
他並不知道在原本的那本的故事
線裡面,他是其中的男二,而殷刃則是男三。
他們在白盛忻的心中,並不是和他朝夕相處的,心心相印的愛人,而是應當心甘情願為他奉上一切的工具人。
他和殷刃之間,其實本質上對白盛忻來說都沒有區彆,都隻是為了讓白盛忻登上高位的工具罷了。
“但是你沒有必要這樣狠心,要徹底毀了他吧。”
鄔合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沉沉地看著白盛忻。
“他已經答應幫你畫畫了,隻要這樣按部就班地再過去五年,你就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冒著這樣大的風險。”
“嗬,五年……五年?”
“你tm根本不懂!”
白盛忻聲音大了起來,他甩開了他的手,鞋底在瓷磚地面上摩擦,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鄔合看見黑暗吞吃掉了他的臉,隻剩下一隻穿著白粼粼的絲綢襯衫舞動的骷髏。
“我告訴你,我一刻都受不了了,隻要一想到他現在正站在盧浮宮的某一幅畫像下悠然地享受著清新的空氣,他的作品被萬人稱讚,獲得獎項無數……
“而我隻能呆在國內的這種破爛公寓裡面,像是個瘋子一樣,日複一日地畫著那些根本就賣不出去的垃圾畫作,我就要發瘋!”
“他不過是一個垃圾,沒有我的名氣,誰又會去喜歡他的畫!!”
鄔合在他歇斯底裡的聲音裡將眉頭皺得更深。
他覺得,白盛忻可能真的已經瘋掉了。
但那具蒼白的骷髏走過來,將紅唇貼上了他的耳朵,聲音低柔。
“我告訴你,我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要他死,越慘越好。”
“我要踩在他的身上,把他血淋淋的屍體當成我的墊腳石,笑著走上原本就屬於我的那條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