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犬齒 特米米 8290 字 2個月前

殷刃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面急切地一次次跳動著。

鮮活的,滾燙的年輕熱血從血管裡猛地湧上來。

升騰著熱氣。

他看著眼前的人,手都在輕輕地發抖。

之前從未有任何一刻,他像是這樣感激過,感激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好,好啊。”

他結結巴巴地說,耳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粉。

又有誰舍得拒絕他呢?

殷刃帶上頭盔和防具,將頭貼在他哥後背的時候在心裡暗自想道。

當他哥笑著衝著他伸出手來的時候,他就覺得如果當時他哥要的是他的心臟。

——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從胸口剖出來給他。

雪花冰冰涼涼地落在他們身上,周圍的一切都是潮濕又朦朧的。

像是一場冬日裡的夢。

機車發出重重的嗡鳴聲,夾雜著細小雪花的風從他們身邊掠過,很冷,也很暢快。

他緊緊地摟著他哥的腰,剛開始加速的時候忍不住小聲叫了一聲。

他們靠得太近了,耳側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風還在刮著,路燈從眼前晃過,在此時整個世界仿佛離他們遠去了。

隻剩下彼此,在他們的小世界裡。

這一刻,緊緊相貼的兩個相依為命的少年。

“好玩嗎?”他聽見他哥在前面大聲問他。

風模糊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殷刃緊緊地抓著他哥的衣服,將臉埋在他的衣服裡,也肆意地笑出了聲。

“——超,超超好玩!”

有雪順著羽絨服的領口灌了進來,冰涼涼的,殷刃的身子輕輕發著抖,但是心從未像是現在這樣熱過。

他之前因為身體的原因,從未像是這樣肆意地瘋過。

原來感覺竟是這樣的好。

摩托車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商場門口停了下來,樓諫讓殷刃等在原地,自己摘了頭盔大步走了進去,不一會手裡提著一個大袋子出來。

“帶上。”

樓諫的手湊過來,帶著淡淡的商場裡柑橘香水的氣味。

殷刃眨了眨眼睛,臉上一暖,就有一條厚厚的白色圍巾壓了上來,轉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結,隻有一雙黑沉沉的眼睛露在外面。

“暖和嗎?”

他點點頭,抓住了圍巾的邊,心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帥哥,買束花嗎?最後一束了……打個折二十塊就帶走了!”

有一個年紀看起來挺大的中年女人湊過來,被凍得紅腫的手上抱著一束玫瑰,是最常見的那種有些俗氣的大紅玫瑰,看起來不怎麼新鮮了,就連葉片也掉落了一些。

不過就算是這樣,看起來還是很漂亮。

點點的雪花落在殷紅到沉沉發暗的花蕊上,在暗淡的燈光下有

種開到糜爛的美。

“哥……你看。”

殷刃輕輕地喊,扯了扯樓諫的衣角。

樓諫回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心軟了,嘖了一聲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來付款。

“你自己要的自己拿啊!用袋子提著,這麼冷的天,一會就把手凍掉了。”

殷刃在那女人雙手合十,一連串的好人一生平安裡,挺開心地彎著眼睛笑了笑。

他抱著玫瑰花站起身來,下半張臉都埋在那條長長的圍巾裡,有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在地上蹦躂了兩下。

分明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謝謝哥。”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肯送花給我。”

樓諫看他一眼這樣沒出息的樣子就無奈,再等他上車抱緊的時候就揚眉說了一句。

“這有什麼,一束花而已!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以後天天都給你送!”

“玫瑰多俗氣啊,我以後還給你送鬱金香、百合、康乃馨、鈴蘭、向日葵,樣數多的很,每天保證都不重樣。”

“不要。”

殷刃將那束玫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聞著一點隱約的花香,心跳得厲害。

他搖頭,將臉埋進衣服裡和他哥撒嬌。

“我就要,就要玫瑰!”

“俗氣怎麼了,怎麼彆人都有玫瑰就我沒有?我就喜歡玫瑰!你記住了,以後要是送的話,也隻能給我送玫瑰!”

“好好好。”

樓諫低聲笑了笑,胸腔震顫,聲音低低沉沉地帶著點啞。

“……那我以後就隻送你玫瑰。”

又過了二十分鐘,他們就出了市區,閃爍的霓虹燈少了,路燈的燈光也暗淡下去,一排排地彎彎曲曲地蔓延。

樓諫其實速度一直都沒騎太快,畢竟下了雪又是晚上,還是安全第一。

他死了一次之後,現在惜命地很,並且身邊還帶著小孩兒L,就更不會飆車什麼的。

“哥,哥你騎快點嘛。”

殷刃最後都有點覺得不夠爽了,悄悄往前面看,還催他。

“快什麼快,馬上到了——你這小孩兒L,真是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樓諫最後一個漂亮的甩尾,車子轉了個彎壓下來,輪胎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他帥氣地最後摘下頭盔甩了甩頭,衝殷刃說:“看。”

殷刃就哇了一聲。

他們剛剛順著一條小路往北邊的星峰嶂方向走了,此時正在靈都附近一個不高的小山坡上。

這裡有個小小的觀景台,從這裡往下看去,能夠將小半個靈都的燈紅酒綠都收入眼底。這是上輩子樓諫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來的地方,算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們走過去,並肩靠在一塊兒L,在圍欄旁邊往下看了一會。

面前是光彩陸離的燈之城,甚至天空都不是純粹的黑色,而被染成了一種介於粉色和紫色之間的夢幻顏色。

一樁樁的高樓大廈從遠處看是比天空更深一點的鐵一樣的黑色,銀行大大的彩色廣告牌子在這裡也看的清楚,在最高的地方掛著。

無數金錢堆砌出來的,特有的那種奢靡的迷幻感。

大廈下面的窗戶是亮黃色的,一盞盞地亮著燈,連成了一片兒L光。馬路的路燈也是一條黃色的線。高高低低的高架橋,就是不一樣的線串聯在一起。

殷刃覺得這也像是一幅無比複雜的,用燈光和黑暗繪成的畫。

每一盞燈光後面都是一個輕飄飄的靈魂,有著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

有的時候看著看著,就會覺得自己在這樣大的世界裡面是多麼地渺小。

——世界上有這麼多人,但是我也隻是其中無比平常的一個芸芸眾生啊。

我活著還是死了,對於這個世界也無關緊要吧?

雪此時下得越發大了些,飄飄揚揚地像是一片一片的櫻花花瓣,紛紛落在他們的身上。

兩人露出來的頭發和睫毛上都落了雪,樓諫的那頭白發此時倒是看不出來落了雪了,完美地和環境融為一體。

“崽,冷不冷?”

樓諫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

“不冷。”

殷刃搖頭,但是他覺得他哥冷。

就解下來自己脖子上的那條圍巾,要給他哥圍上去。

“哎?不用……”樓諫往後躲了一下,卻還是被人套了進去。

他脖子被弄得有點癢,就笑出了聲,圍巾還是熱的,帶著殷刃身上的體溫。

“你自己帶就好了。”

“嗯……不要,要一起。”

殷刃低頭,從下面鑽進了那條圍巾裡,將自己和他哥纏在了一起。

“唔?”樓諫身子往後一退,後腦就被突然人摟住了。

殷刃微微閉上了眼睛,側臉很準地親上了他的唇。

厚厚的圍巾擋住了他們兩個的臉,從後面羽絨服的邊下耷拉下來。

最初還隻是輕輕地碰了碰,像是兩個柔軟的始終漂泊的靈魂試探著靠近。

兩隻刺蝟,彼此的身上都帶著刺,既怕自己被彆人弄傷,卻又怕自己身上的刺傷到對方。

而後就親得越來越凶,唇齒相接,舌尖交纏。

鋒利的犬齒都在渴望著,渴望著撕開彼此的血肉。

要生生地將自己的愛,連著自己身上的刺都融到另一個人身體裡去。

他們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初雪裡瘋了一場。

雪還在不停地下。

樓諫的手貼在小孩兒L的胸口,摸到他的心劇烈地瘋狂地跳著。

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裡,他們接吻。

……

兩人的身上都親出了汗,殷刃的鼻息沉沉,聲音也啞下來。

“哥……”

他輕聲喊,低頭焦躁地蹭來蹭去。

長長的頭發落在樓諫的頸窩,酥麻的癢意。

“我好喜歡你啊,好喜歡,好喜歡——”

喜歡到都不知道怎麼說的那種喜歡,喜歡到時時刻刻都不想和你分開的那種喜歡。

我曾經討厭我自己,也討厭這個世界。

但是我喜歡你。

我比喜歡我自己,還要喜歡你。

因為你,我甚至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了。

“嗯。”

樓諫的眼神有點迷蒙空蕩,不知道是在回想著什麼。

很快他就輕哼了一聲,抬頭將手蓋在身下人的頭發上,看向了天空。

並算不上暗淡的,帶著淡淡粉紫色的天空,點點的冰涼的雪花正不斷從上面飄落下來。

就算是再精湛的油畫大師卻也完全無法描繪出這樣夢幻的美麗場景。

人類對於自然的模仿始終都是這樣的拙劣,但是人類卻是有情感的,正是融入到畫像中的情感,才讓每幅畫都獨一無二。

殷刃輕輕推了他一把,兩人就往後倒在已經落起一層的薄薄雪地上。

他脫掉了自己的外套,鑽進了樓諫身上那件寬大的羽絨服裡。

外面是冷的天氣,冷的雪,隻有彼此的身上是熱的。

所以隻能靠近些,再靠近些。

他用手摟住了對方脖子,低頭嗚咽著,用他哥漂亮的喉結磨著自己的犬齒。

那束被遺忘的玫瑰花落在了他們旁邊,啪啦一下散開了。

花枝淩亂,被風吹開來。

純白的雪地上面散落滿地鮮紅色的花瓣,像是落上了淋漓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