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最後定下來的寫生地點是在皖省,一個古香古色的小城裡。
從滬省到皖省,大巴車開了足足四個多鐘頭。
早上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挺興奮,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
隨著車輛的顛簸起伏,漸漸到了後面就全都靜了聲,像是被鹽殺過的一條條嫩黃瓜一樣蔫巴了下去。
樓諫看見殷刃的臉悄悄白了,話也少了,終於有點難受地將臉貼在他的襯衫上和他撒嬌。
“哥,我頭好暈啊……”
“早告訴過你,要吃暈車藥的,昨晚上忙忘了又沒吃是吧。”
樓諫有點氣,看著他的可憐樣子卻又真的氣不起來,問了一下後座的同學,將自己的座位往後調倒了一些,拉著人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輕輕地用手指幫他揉著太陽穴。
殷刃閉上眼睛,轉過頭去將整張臉都埋進他哥的衣服裡面,耳側是柔軟的按摩聲,鼻尖聞到的是他哥身上他最最熟悉的那股微苦的味道。
身子隨著車輕輕地搖晃著,發動機的聲音也似乎離得很遠。
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他纖長的手指悄悄在坐墊上面抓緊了,一時之間就好想要時間永遠停在這一秒。
他們永遠都不再長大。
他隻是個小孩,能永遠賴在他哥的懷裡。
……
可過一會,樓諫就扭過他的頭來不準他這樣,要讓他多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又往他嘴裡面塞了一顆好心後座給的上面標著super酸的話梅糖。
“不要……”
殷刃猝不及防,被那味道酸得直接皺起了眉,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要失去味覺了。
“你懂什麼,吃了就不暈車了。”
樓諫在他的後腦殼上拍了下。
殷刃喝了口水,趁著他哥不注意偷偷把那顆話梅糖給吐掉了,沒讓他發現。
他們中途在高速服務區裡面歇了一會,下來蹦躂了一下。
到了這邊,已經看見周圍蔥蔥蘢蘢的群山了。
皖省多山,也多水。是個山清水秀,地傑人靈的地方。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能看見那些遠處的山上面隱約籠罩一層霧白色的雲層,看起來縹緲如仙境。
殷刃像是第一次出門的小動物,東聞聞細看看,看著什麼都很新鮮很有趣。
暈車的勁兒還沒過去,此時身子軟綿綿地不想動,就靠在他哥的肩膀上面眯著眼睛看,手臂晃蕩著搭在樓諫的胸前。
“哥你看,好好看啊!”
樓諫點頭,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幾l幅曾經見過的名家大作來。
他一時之間有些手癢,想要畫畫,但是這裡有沒有什麼地方來讓他發揮,隻能作罷。
隻能等到了地方再大展身手。
殷刃暈車好了,心情也好了。
他想,其實那些山水也未必很好看,隻是他哥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好
看。
就像是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出來,就肯定要自閉得一句話都不肯說,縮在角落裡面當蘑菇。
……心情不一樣,那山和水自然也就不美了。
“你喜歡嗎哥?”
看見樓諫點頭他就說。
“那我們之後可以常常出去玩——去很多之前沒去過的地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他記得小時候家裡有一本地圖畫冊,上面有著很多很多的景點介紹。
他曾在上面看見埃及的金黃色的石頭金字塔,陳舊又莊重的巴黎聖母院和流淌著的塞納河,還有南極雪白的冰川,冰川的上面有著很美的黃綠色的極光,天空是大片大片的紅紫色……
美得不像是在這個地球上的景色。
後來他那本畫冊再也找不到了,他曾經一次次想要在他的畫像裡面調出曾經見過的顏色,卻總是覺得和記憶裡面的顏色不一樣了。
這些地方他都想和他哥一起去看。
樓諫摸摸他的頭說了聲好。
車彎彎曲曲地下了高速,進了這座白牆黛瓦的小城。
中午他們先到了小賓館放好行李,而後才去飯館吃午飯。
他們的畫室是小畫室,畫室的人不多,這趟還是和隔壁的一個畫室拚團一起來的,連著帶隊的老師一起,勉強湊齊了四十來個人。
房間是兩人一間,他們兩個理所當然地分到了一間房。
小地方的賓館房間不算是很寬敞,但是卻挺乾淨的,樓諫推開窗戶,映入眼眶的是一池透亮的池水。
有一個小噴泉在裡面汩汩地滾著,池水就輕盈盈地波動開水光。
午飯第一頓吃的是地方菜,有特色的是幾l道是粉絲炒面,爛醃菜和海魚鍋。
皖省吃辣多,什麼菜裡面都加著辣椒,但是卻又實在是香。
特彆醃過的鹹魚塊拌飯吃,香得要把舌頭都咬掉。
殷刃又不能吃辣又饞,最後還是沒忍住,抱著碗吃得斯哈斯哈,怎麼都不肯放手。
這個時候倒是又不挑食了。
樓諫看他吃得實在是過分,心裡都沒點逼數了,就在他的碗上敲了一下,不準他吃了。
把他碗扒拉過來,讓他先喝水。
“哥,你也吃,好吃呢。”
殷刃辣得眼睛都淚汪汪的,斯哈斯哈地小狗一樣吐著舌頭,看得樓諫想要笑。
“行啦行啦,知道好吃了,你少吃點辣椒,不然等會又要鬨肚子。”
“那我吃什麼?”
樓諫抬起筷子來,在桌子上掃了一圈,卻沒找到個不怎麼辣的,最後隻給小孩兒夾了一筷子油燜青菜。
“你吃這個吧,健康!”
“有蒜……”
殷刃小聲嘀咕,將上面沾著的一塊白蒜片挑到他哥盤子裡面去。
“你這破小孩,不吃就不吃,給我做什麼……”
樓諫也嘀咕,又把那片可憐的蒜片用筷子撥拉到紙巾上
。
“——我也不吃蒜的。()”
下午有素描課,眾人剛修整了一下,就要到外面去挨著太陽曬。
老師帶著他們在青石板的小路裡面穿來穿去,小路狹窄,隻能讓兩個人勉強通過。
白牆黛瓦的徽派建築,白色的底色,黑色的線,規整漂亮得像是天生就活在畫裡,隨便架一個點都是一幅頂好的作品。
最後終於選定在一條小溪流旁坐下來,遠處有一座白色的半圓拱橋彎彎地繞在上面,和倒映在湖水裡面的一半一起,剛好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圓環。
他們出來畫素描都隨身帶著小推車,帶著自己的小馬甲和畫板調色盤和顏料,方便他們向著地上隨便一坐,直接開畫。
不過因為他們這次隻是畫素描,所以隻帶了鉛筆出來,倒是要方便得多。
殷刃坐在一個遠離人的角落裡,拉著他哥兩個人躲清淨。
大下午的,太陽還是有點曬,樓諫看見老師沒注意,悄悄帶著殷刃往牆根兒挪了挪,躲到牆蔭裡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怕手機沒電,他們還另外帶了平板來,用美工夾夾在一邊的畫板上。
崽,要聽什麼歌??()”
樓諫懶洋洋地伸長了腿,從口袋裡面掏出耳機線來問。
“都行。”
殷刃落筆很快就打好了草稿,準備先畫個速寫找找感覺。
他和樓諫一樣,對音樂的藝術品味極低,甚至聽抖音上面被群嘲的土嗨歌都覺得還挺好聽。
“哦對了,那我們聽聽這個,我朋友寫的歌。”
其實是樓諫想起魏溪組建的樂隊這個月又出了新歌,就搜了burning的名字點擊列表播放了起來。
魏溪對著這首歌大抱期望,還說準備用這首來當他們今年專輯的主打歌。
說一旦推出,必然大火特火。
平板放在中間,他們腿靠腿,一人一隻耳機地就這樣畫了起來。
風輕輕吹過,揚起少年的白色襯衫和鬢發。有路過的本地人經過,也會過來多看他們幾l眼。
原來畫畫的人也已入畫。
過一會等殷刃畫完兩張速寫,實在沒忍住,捅了捅他哥。
“……要不,我們還是聽點鳳凰傳奇吧?”
主要這歌也實在是太難聽了,連他都聽不下去了。
在循環播放的荷塘月色裡上完下午的素描課,班長來通知他們晚上的晚飯各自解決。
大家歡呼著散開,在賓館門口的小巷裡面就有家湯面,九塊錢一碗的手工手擀面,面條勁道好吃不說,澆頭種類還多的嚇人。
小桃拉著他們兩個一起去吃,一邊吃一邊罵,惹得老板都要來不停看她,還以為她們吃得不滿意,給他們另外送了一個小菜兒。
“靠,原來外面的物價這麼便宜嗎?”
“什麼時候靈都這鬼地方也能也把吃飯的價錢給打下來!!”
她很神奇,一邊嗦面一邊卻也還不影
() 響講話。()
……我感覺我繼續在靈都呆下去整個人都要被資本主義的肮臟氛圍給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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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刃跟著點頭,還認真思考了一下九塊錢在靈都能買到什麼。
得出來的結論是點外賣的話,大概隻能點一碗白粥。
……這樣想一想他們真的好可憐哦。
他正想著有點走神,一時不慎碗裡面被他哥夾了滿滿一筷子海帶絲兒進去。
樓諫自己明明是自己不愛吃海帶絲,卻還恬不知恥往他碗裡面壓了壓說:“小孩子要多吃點,補充點營養才能長高!”
“哥你……”
殷刃有點悶,卻也沒還嘴,老老實實把海帶吃了。
這天晚上睡前,樓諫洗完澡出來,濕漉漉地還在擦著頭發呢。
——就看見小孩從書包裡翻出一把卷尺來,硬是要和他比身高。
“哈,這還用比嗎?”
樓諫嗤笑一聲十分自信,挺直腰板走上前去,卻一分鐘後就被打了臉。
“哥——”
殷刃倒是挺開心,蹦蹦跳跳的。
“我比你高了!”
“就一厘米而已,而且我還沒有吹頭發啊。”
樓諫有點不服氣地去摸吹風機,他一頭蓬蓬的白色卷發濕漉漉的,就被壓了下來,其實本來能更高的,這才不是他真實的身高——
“頭發又不算數。”殷刃和他抗議。
“怎麼不算?”樓諫吵架可比他厲害多了,他強詞奪理。
“我辛辛苦苦一根根自己長的頭發,怎麼算不得數?”
賓館裡是雙人床,兩人一人一張。
殷刃認床,晚上怎麼也睡不著,半夜聽見他哥那邊翻來翻去就知道他也沒睡,模模糊糊喊了他一聲。
“一起睡?”樓諫拍拍身邊的床墊。
殷刃就等他這句了。
他哥話音剛落,殷刃就小狗一樣抱著自己的枕頭跳了上去。
熱乎乎的身子撲了他哥滿懷。
“嘖。”
樓諫把他往懷裡摟了摟,小孩子最近好像的確重了點,都是他養得好啊。
“這裡的床可不比家裡的大,你輕點造作,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殷刃嗯嗯應了,很快在他哥懷裡找好了自己的窩閉上了眼。
快要睡著的時候迷迷糊糊又冒出來一句。
“哥,就算是我比你高了你也還是我哥。”
“嗯。”
樓諫心說那要不然呢。
你這小崽子還想倒反天罡不成?
……
殷刃閉上眼睛安穩地睡了。
隻要他哥還在他身邊,他就永遠都是被他哥愛著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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