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犬齒 特米米 9029 字 2個月前

殷刃拿到的劇本裡面給出的信息倒是還挺全面的,甚至一些前世已經忘記的記憶細節都能翻找出來……

比如說訂婚宴的地點,還有賓客的住宿信息。

白盛忻的這場訂婚宴說大也並不是很大,說小也並不小。

酒店和布置選的一般,不過是家普通的五星酒店,但是宣傳倒是做得很大。

隻是一場訂婚宴沒有包場,隻是預定了酒店當天外面的草坪場地,所以殷刃以酒店住客的身份混進去倒也簡單。

這場訂婚宴輿論上面浩浩湯湯,殷刃一眼看破,都是白盛忻那邊故意搞出來的。他和陸明景訂婚,自然也並不是看上了對方的什麼才華,而後他身後的陸家。

陸家那邊最開始對於白盛忻是不滿意的,大世家嘛往往都是這樣的。陸明景這樣的在二代裡面也算是矮子裡面拔高個,既沒有優秀到可以完全不依靠家裡勢力另起茅廬的地步,卻又沒垃圾到可以不管不顧,直接放棄。

陸家本來的打算肯定是想要陸明景去聯姻,或者起碼要娶一個家世差不多的,實在不行甚至明星演員也不是不可以,至少還可以給家裡側面做點媒體宣傳,再搞點自由戀愛的噱頭。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個男人。

這可實在是自由過了頭。

這樣一想,似乎上輩子陸明景在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後,也是沉迷情愛,逐漸被他家族所放棄,手上的公司也就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娛樂產業,隻等著分他老子的遺產。

而最後獲利的隻有吸乾淨了他的血,成功將自己的身價再次抬上一個階級的……白盛忻?

隻是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陸明景和白盛忻的關係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了,有沒有可能讓陸明景對白盛忻死心?

坐在酒店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吧台角落裡,輕輕敲著桌子上面的杯子,殷刃快速思索複盤著自己的計劃,左手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輕輕痙攣。

不不不,不能太貪心。

他這一次來,隻要能夠阻止男四宴修祁對白盛忻一見鐘情就已經成功了。

隻是就算是在他拿到的劇本裡,給宴修祁的戲份也極少……後續的計劃,他不能確定一切都完美無缺。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對不起先生,桌子有些不夠了,能麻煩您和這位先生拚個桌嗎?”服務員道歉地問。

殷刃有些愕然地抬頭,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間甚至有些沒控製住臉上的表情。

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巧。

他正想著的那位宴修祁就站在他面前,手裡拿著一束白百合和鬱金香的捧花,右手腕上做作地帶著一串紅檀木佛珠。

他蓄長發,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些微微瘦削。

雖然已經年過三十卻並不顯老,時光的刻刀隻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添加了幾絲韻味,讓人不由得感歎歲月不公。

“抱歉,不過您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嗎?”

似乎是誤解了他的神情,宴修祁自然地在他的對面坐下,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被拒絕的可能性。

殷刃的臉上還帶著口罩,有些不禮貌,但是他顯然也並沒有摘下的意思。

“說笑了,隻是見過照片罷了——畢竟誰會不認識宴先生?”

宴修祁盯著他看了一好會,將那束雪白的捧花放到桌子上。花瓣上面甚至還帶著水珠,很顯然是剛剛從花店裡面紮好的。

“您也是受邀來參加陸公子的訂婚宴的嗎?”

殷刃搖了搖頭。

“難道我就不能因為這裡的咖啡很好喝才來的嗎?”

宴修祁也笑了,啜了一口咖啡沒說話。

“相逢就是有緣,不知道您對這一場訂婚怎麼看?”

殷刃撐起了下巴。

他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如果說陸明景那種傻子,還有鄔合那種毒蛇會喜歡上白盛忻他都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宴修祁,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對方比白盛忻都大了接近十歲,早就過了會因為愛情衝昏頭腦的年齡。

有錢有身份又有地位,也並不缺人愛。甚至在上一輩子的np大結局之後,他也並沒有住到白盛忻的彆墅裡,隻是對他保持著一種曖昧的,若即若離的態度。

他幫助白盛忻,更多的並不是出於愛情,而更像是飼養寵物。

果然提到白盛忻之後,宴修祁的眼中多了一絲趣味。

“盛忻嗎……我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一種天賦——你看過他的那副最出名的《情人》嗎?”

這倒是殷刃沒有想到的。

說實話他當時愛白盛忻愛得發瘋的時候,的確給對方畫了很多肖像畫,但是倒也不至於起情人這樣一個爛俗的名字。

對方大概率是拿了他的畫自己起了名字,又去參加了什麼比賽獲了獎之類的。

殷刃對於這些東西向來不上心,而且他這個時候審美和技術都很爛,畫的東西大抵也都是些沒什麼價值的垃圾。

“那幅畫讓我想起了我的前妻……”宴修祁思索著措辭。

殷刃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

“啊?”

“她原本也是一名極有天賦的,出色的畫家,直到她和我結了婚。”

宴修祁眼中緩緩浮現出一點濕潤,不過因為出現得太過於突然所以顯得有些做作。

“然後呢?”

殷刃隻能禮貌地繼續發問。

“然後她死了,死在了產床上。我不知道為什麼女人總是覺得給我生個孩子,我就會愛上她。”

長發男人的眼中說不上是譏諷多些,還是惋惜多些。

“從此她再也沒有畫過畫。”

“啊……”

殷刃努力保持肅穆的表情。

“請節哀。”

他們在之後又聊了些關於繪畫的問題,殷刃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對於古典畫派頗有研究,雖然廣度不大,但是散發下去的深度卻不淺。對於諸多畫派都有著自己的思考。

總體來說,殷刃和宴修祁的交流還算是愉快。

他們甚至在最後互換了微信,宴修祁後面給他發了一張電子票,熱情地邀請他去參加這周末在會展中心舉辦的印象派畫展。

殷刃說他會考慮一下。

【修祁:不喜歡印象派嗎?還是覺得莫奈太俗?】

【111:都不是,是因為我要上班】

【修祁:?】

他能夠從對方的語氣裡面感受到一種驚訝,類似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會認認真真上班打卡擰螺絲的打工人。

殷刃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然後關了剛斥巨資買來充面子的二手手機。

宴修祁的態度有些過於模糊,光是從這一場對話中,他沒辦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隻能暫時作罷。

不過加了微信就算是有所進步。

沒關係,他有的是機會慢慢來。

晚上八點,他赤腳站在玻璃陽台上面,窗簾微微拉開一條縫,下面就是裝飾華麗的訂婚宴場景。

訂婚儀式已經開始了。

房間裡面很溫暖,腳底的毛絨地毯軟乎乎的也很舒服,能夠透過玻璃聽到悠揚的鋼琴聲,司儀開始說著冗長繞口的詞彙。

明明是訂婚宴,但是來的卻都是雙方的朋友和一些媒體名流,兩方的父母不約而同地沒有出面。陸明景的父母很顯然是因為看不上這個訂婚對象,白盛忻的父母自然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來給他們的兒子丟臉。

殷刃一點都不遵守規矩地靠在玻璃窗口上,外面燈光全都暗下去,然後在下一秒又打開,全場的燈光都聚焦到了中間。

驟然之間,他看見了主舞台上白盛忻的臉,那張符合完美的標準容貌的臉,就算是他的內心是如此的渴望功名利祿,但是白盛忻的臉完全地和他的內在相反。

那是一張文雅漂亮的臉,會讓人想起某種脆弱純白的花朵,在黑暗裡面轉瞬即逝地開放後毀滅。

眼睛是上揚的桃花眼,霧蒙蒙地看誰都深情似海。

通常來講,沒有人會相信有著這樣一張臉的人會說謊。

……但是他偏偏謊話連篇。

這還是殷刃這輩子第一次看見對方,胃裡反酸的感覺已經褪去了不少,但是心臟卻還是一陣陣的下墜般的不適。

白盛忻的演技還是很好,在被陸明景帶上戒指的時候甚至眼中出現了一點淚花。

殷刃站在樓上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抽了一根細長的女士煙點了火,他這具身體還沒有抽過煙。在被嗆到眼角發紅的時候終於放棄,衝到了衛生間裡面吐了出來。

媽的。

他低低地罵,隨手抓住洗手台上的杯子摔到牆上,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鮮血一滴滴地順著纖白的手臂往下面流。

顫抖著手指蜷縮在角落裡,殷刃身子一陣陣的發冷,他抓起身邊的手機來給宴修祁發消息。

滾他媽的計劃。

【111:白盛忻的畫都不是他自己畫的】

【111::他就是個該死的婊.子】

沒有看對方的回複,他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衝到洗手台前又吐了一次,順便又砸了一個杯子。

他鬨出來的動靜挺大,但是情緒恢複得也很快,等到服務員敲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的時候,殷刃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

沒事,他之前看了這裡一個杯子488,算了算剩下來的錢還能讓他多砸幾個。

染血的外套被丟到了一邊,殷刃清清冷冷地穿著白襯衫去開門。

除了手腕上面的一點駭人傷口,彆的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不小心手抖,摔了幾個杯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溫文爾雅地說道。

“請麻煩您讓人來打掃一下洗手間吧。”

“好的,沒問題先生。”

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此時看著他敞開的襯衫領口,有些微微臉紅。

殷刃又去喝了一杯咖啡,此時的吧台已經冷清了很多,本來原本大部分人也都是來參加訂婚宴的。

拿鐵沒有糖包苦得要死,可能年紀越大越吃不得苦,他一邊喝一邊皺眉,最後在裡面加了一整份牛奶。

宴會上面的理查德的致愛麗絲已經聽到了最後一小節,放下手裡的杯子,殷刃轉頭準備回去睡覺。

他摁下電梯的按鈕,等電梯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微信,宴修祁沒有回他消息,想也不用想對方此時肯定還在晚宴上。

盯著自己發的那兩行消息看了幾秒,他覺得有些惡心。白盛忻惡心,連著和他沾上了關係的自己也變得惡心了。

控製不住地將自己那邊的消息刪掉了,殷刃覺得反胃感更嚴重了,一定是剛剛喝的咖啡的緣故。

他的手顫抖地將領口扯得更大,暈暈乎乎地靠在電梯門上,心想md老子積德行善好不容易活一輩子,為什麼要非要再次和那個爛人扯上關係?

怎麼這輩子上輩子都沒有一點長進,非要從垃圾堆裡面撿垃圾?還自以為是撿到了好東西,藏在懷裡面誰都不給看。

煩。

真的是沒吃過什麼好的,像是條流浪狗一樣,彆人給點東西就巴巴的跟著人走了。然後後面再怎麼被那人踢,被打,也都隻認那一個人,畢竟再也沒有人對他那麼好了。

他閉了閉眼,眼瞼濕漉漉地反著光。

……再也沒人對他那麼好了。

真廉價啊殷刃,現在竟然還沒辦法完全地恨那個人。

是啊,他怎麼不知道白盛忻不是好人,他知道對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並不單純。但是他對他真的很好,再也沒有人對他那麼好。

但是,但是他就是很慘啊。

就算是虛假的溫暖,也讓他飛蛾撲火一樣衝過去,義無反顧。

所以上輩子落到最後那個地步,也是他罪有應得。

電梯門突然打開。

殷刃身子沒有力氣,整個人差點倒進去。

“小心!”

有人慌亂地說,伸手扶了他一把。

“艸!”

殷刃側過臉去,犬牙重重咬到了下唇,從嘴裡面嘗出點血腥味兒來。

他猛然轉身,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上輩子的自己。

……

少年人的眼睛裡面還帶著點清亮的光,懷裡抱著滿滿一大束藍桔梗。

十七歲的殷刃被淹沒在他所幻想的愛意和花裡,柔軟得像是一個從未醒來的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