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1)

雪媚娘 這碗粥 9832 字 2個月前

“孟澤,孟澤。”喊不回來人,李明瀾拖著腿,先去窗前,望一會都見不到他。

風雨遮蓋她的視線,她又去了陽台。

雨落在欄杆,飛濺到她的身上,她踩著拖鞋的腳一下子就涼了。

夜色沉沉,人衝進雨中,仿佛下一秒就被淹沒。

她險些衝著樓下喊:“孟澤,回來。”夜深,她又不敢喊。

路燈隻照出白茫茫一片的雨。

她點亮陽台燈。

孟澤回來的時候能一眼望見這裡的光。

拖鞋臟了,她脫下,拎起拖鞋進來。

風把房間的窗吹得砰砰直響。

李明瀾進去,一眼望見床底被拉出來的箱子。

蓋子開了一半,露出裡面的一個紅得泛舊的小燈籠發飾。

李明瀾看了一眼,關了窗,再經過,又看一眼。

他倒是收拾得乾淨。

路上沒幾個行人,孟澤淌著水去了藥店。

雨從傘下潑進來,風向上灌,大傘被吹得鼓起,幾乎要向上飛。

孟澤再拽下來。

這麼個雨夜天氣,藥店早就大門緊閉。

他拍了拍卷簾門,聲音都被蓋在雨下,他用腳去拍門。

不一會兒,卷簾小門輕輕露出一道門縫,慢慢地,一個小腦袋從裡面探出來:“啊,大哥哥。”

“謝老板呢?”孟澤收起傘。

謝山蝶打開整扇門:“我哥膽子小,讓我來看一看。”

“你才幾歲,他的膽子比你的還小?”

“大哥哥,我今年十一歲了。”謝山蝶剛才過來時,沒有開燈,而是打著手電筒。

手電筒的光反而讓黑漆漆的店鋪變得陰森,孟澤問:“謝老板是不是聽見電閃雷鳴就縮在被子裡哆嗦?”

“我和我哥不在一個房間,不知道。”謝山蝶按亮燈,“大哥哥,你是要買藥嗎?”

“跌打藥。”

她眼睛還沒適應燈光,眯起眼睛:“是撞傷了還是風濕疼?”

“你懂藥理?”

“我要看店,跟著哥哥學了學。”

“被椅子壓到腳趾,買個止疼噴霧。”

“啊……”謝山蝶這時才轉頭望他。

“她怕疼。”孟澤淡定得很,拿出舊瓶子,“買這個。”

“哦,有。”謝山蝶從冰櫃裡拿出藥盒,收了錢,她說,“大哥哥慢走。”

孟澤打開門,淒風冷雨撲面而來:“小妹妹,我看謝老板膽子不小,三更半夜的,竟然讓你一個人來開門。”

“大哥哥,我膽子大。”謝山蝶笑一笑,“我不怕。”

多年後的某天,她還是這樣和他說:“孟澤,我膽子大,我不怕。”

李明瀾穿上鞋,又去了陽台,她索性搬椅子,坐在門邊,她裹緊棉襖,也不回去裡面了。

一個行人都沒有。

所以當孟澤出現在樓下,她不禁站起來,任由風雨侵襲。

她看著那道人影消失在樓下雨棚。

過了不久,門開了。

李明瀾迎上去,隻見濕噠噠的傘,以及濕了半身的人。

“李明瀾。”看她發絲濕了半截,他出口的話和風雨一樣寒冷,“你跑到外面吹什麼風?凍感冒了怎麼辦?”

她卻問:“孟澤,你上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陽台的燈。”

當然見到了,五年間,這裡的燈都沒有為他亮起過,他淡淡地說:“藥買回來了。”

李明瀾翹了翹腳趾,想說自己已經不疼了,但是基於禮貌,她客氣地說:“謝謝。”

他扯扯唇角,回以禮貌:“謝謝。”

李明瀾的腿搭在長沙發的扶手上,她直接擼起褲腳。

“李明瀾。”孟澤突然喚她。

她抬起頭,見到他濕漉漉的褲腳:“你去換件衣服吧,不然要感冒的。”

他靠在玄關,離她遠遠的,一動不動,靜默的臉隱在陰影裡。

終於把往事收了起來,他把藥拋過去:“你自己擦。”

她也沒打算讓他擦啊,她想問什麼,問不出口,兜兜轉轉,她說:“你的女朋友是高學曆,難道她不勸你去上學嗎?”

孟澤接話飛快:“她對學曆沒要求。”

“哦。”她又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攝影。”

“哦,你以後就這樣了嗎?”

“當然,我女朋友又不拜金,不是非得我養著她。”

李明瀾隻能說:“你有人照顧就好。”

“我有沒有人照顧關你什麼事?輪得到你來評價好或不好。”

“好歹同學半年,知道你酗酒抽煙都死不了。”她擺出笑臉,“我很欣慰。”

孟澤回避她,直接去浴室。

什麼態度?他的女朋友也不管管他。

李明瀾又想到,孟澤以前都不大願意在人前承認她是女朋友,擺明了嫌棄她。

才華橫溢,是李明瀾永遠到達不了的。

她不大會勸人。

如果是以前的兩人,他不上學,她死纏爛打,他怎麼都會聽一聽。

她揪了一把頭發,她終究盼著孟澤好的。

孟澤人在浴室,卻不是洗澡。

他靠著牆,半撐在洗手台,望鏡中的自己,他的審美還在,隻是面對自己時,常常見到扭曲的臉。

他嘴巴發苦,想抽煙。

煙盒和打火機都在外面。

他今天晚上給了李明瀾一個下馬威,但沒有勝利的喜悅。

藥物克製欲望,他幾乎沒有需求——但又不是完全沒有,他見到李明瀾的腿,忍不住想起從前,之後情緒就有點失控,接近於狂躁。

剛才應該見一見謝大哥,聽一聽謝大哥的高見,否則,孟澤又會把李明

瀾當成一個擂台上的對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雨又停了。

李明瀾搖搖噴霧,對著腳趾噴過去,凍得一哆嗦。

這藥應該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

她衝著浴室喊:“我要回去了。”

孟澤出來,沒換衣服,頭發的濕是因為淋了雨:“沒有出租車,你如果想遊水過去,儘管走。”

她突然縮起自己,抱住膝蓋:“我告訴你,你不要亂來。”

孟澤打算再吃一粒藥,那麼,他想亂來,都亂不起來:“我睡了,你隨意。”

“孤男寡女不方便,一會兒我就走。”李明瀾向著沙發角落蹭了蹭,“畢竟我們都是各自有男女朋友的。”

孟澤低腰,卻沒有走近:“李明瀾,不要高看你自己,我是攝影師,我比以前眼光更高,你這種,跟我的女朋友比起來就是乾煸豆角。”

她抓著抱枕,差點從他丟過去,為了反駁他的話,她挺了挺胸。

見得著,摸不到,孟澤忽然聽見自己牙齒“咯咯”摩擦的聲響,他是咬著牙,才沒有靠近她。

他回房,鎖上門,打開抽屜,乾吞兩個藥片。

他一腳踹了桌前的木椅,踹到門前,擋住門。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真的衝出去,把自己幻想過無數遍的事情一一實現。

孟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藥效起效大約半個小時,熬一熬就過去了。

他見不到李明瀾,但是,他的李明瀾正在這裡,雖然隔著門板,物是人非。

可也有著與外面相連的空氣,他不願在這樣的空氣裡睡過去,空氣無色無味,他卻似乎聞見李明瀾的馨香。

李明瀾趴在沙發背上,望著房門好一會兒。

兩個人啊,磕磕絆絆,一開始就不合適,她執拗不信邪,到頭來,落了個有親生兒子卻不能相認的下場。

孟澤呢,葬送大好前程。

應該是後悔的。

李明瀾倒在沙發上,又想,假如回到高三的下半學期,她不知道未來,還是會走相同的路。

她是李明瀾,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

天冷著,她隻能把自己的外套當被子,縮在沙發上,腳上的疼,遠沒有心裡的疼更疼。

半夜,孟澤跟夢遊似的,搬開椅子,打開門,在森然的夜光裡,飄著到了沙發邊。

李明瀾把自己蜷縮得像一隻蝦,頭都要低得碰上膝蓋了。

他飄回房間,拿了被子,輕輕蓋到她身上。

她動了動。

他在站著不動。

如果他沒有退學,她不會來,原來退學有這樣的好處。

孟澤坐到茶幾上,也就是多吃了兩片藥,才能這麼安靜坐在她的身邊,不急躁,不發怒。

李明瀾醒來,伸一個大大的懶腰,一手撞到沙發。

半睜開眼,望見周圍,嘟囔說:“孟澤,我怎麼又睡在沙發了。”()

下一秒,她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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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高中時,但身上的被子是暖的,總不可能是鬼給她蓋的被子。

天空放晴,天際露出魚肚白,她該回去了。

孟澤吃了藥,卻是一夜沒睡,一聽到外邊傳來聲響,他立即出來。

李明瀾折好了被子,笑起來:“謝謝你的收留。”

“李明瀾。”孟澤蘭在她的面前。

“我的腳不礙事。”她幾乎是搶在他前面開口。

“不吃個早餐嗎?”

“不了。”她還要回去送兒子上幼兒園,不過她沒有忘記自己過來的真正目的,“孟澤,如果你想繼續讀書,我還是會幫你的。”

“為了良心?”他又有點諷刺的意味。

“隨便你怎麼想。”

“人的一生每一個轉折都是前一條線的斷點,有的能接上,有的卻不能。”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孟澤還想說什麼?李明瀾的手機響起來,她拿起一看。

來電顯示的名字很大,是姚希津。

姓姚的麼,孟澤知道是誰,他讓她走了。

孟澤去陽台抽煙。

當然能看見李明瀾一步一步走出來。

他一手夾下煙,再抽兩口,見她腳步慢了,他突然抓住欄杆,手背青筋暴露,他要是克製不住,他可能就會從這欄杆上跳下去,去追她,去抓她,去捆她,去讓李明瀾變成他的李明瀾。

可他也隻是抖了抖煙灰,把煙銜回嘴上。

李明瀾越走越慢,直至停下來,猛然回頭。

飄出的煙擋了他,也擋了她。

他的煙歪了歪,和她對望。

李明瀾想揮手告彆,卻又握緊拳頭,掉頭走了。

今年的春節比較晚,李明瀾的假期隻到一月份,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她不想錯過和兒子的時光。

她送了兒子去幼兒園,之後去了繼續教育學院,谘詢退學之後的高考。

她回到哥哥的家。

見了孟澤幾面,連她都心煩氣躁了。

她很久不曾打開電腦,她的手提電腦和她父親一樣,裝了MSN軟件用來和國外同學聯絡。

和高中同學斷絕了聯係,她沒有再上過Q/Q。

可能是這兩天前塵往事回憶太多,她有些想念高三七班的同學,下載Q/Q,登了她的第一個Q/Q號。

班級群冷清了,李明瀾翻幾頁曆史記錄就到頂。

她見到周璞玉和田濱那天的對話。

思緒一轉,李明瀾用力拍桌子,她把自己的手掌拍疼了,她“哎喲”兩下。

她之前為什麼沒想到呢?

她好像知道那個給孟澤打電話卻備注為“李明瀾”的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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