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秘書送完冷飲離開之後, 一直到晚上的拍攝開始之前,蘇枝一直跟齊穎在大殿裡學跳這支舞蹈。
顧延特地去找齊穎請她編舞的時候,說讓她儘管編排, 隻考慮視覺上的美和震撼, 不用考慮難度。
顧延:“我挑的演員, 絕對能夠駕馭得了齊老師編的舞。”
當時齊穎還覺得顧延這人有點誇大其詞, 想問問他找的是哪個演員。
顧延還神秘兮兮的, “這事兒得保密。”
齊穎猜他敢那麼說, 大概是找了跳古典舞的舞蹈演員來出演。
而且很可能是最近舞蹈圈子裡炙手可熱的朱顏。
沒想到竟然是蘇枝, 既讓齊穎意外也讓她驚喜。
齊穎編這支舞的時候, 並沒有真的按照顧延所說, 不考慮難度,隻考慮美感。
當時她想的是,朱顏的能力駕馭不了過高難度的動作。
比如絞腿蹦子, 蘇枝能一次性跳了了十幾個, 輕鬆得堪比彈簧, 各個標準又漂亮。
朱顏也能連續做十一二個, 但跳到七八個之後,她因為腿部力量的支持不夠, 後面的幾個明顯綿軟無力。
基本功的前旁後腿就更不必說, 蘇枝無論何時都能做到穩穩地做到180度,但朱顏不行。
所以在編排的時候,很多動作齊穎都下調了難度。
當時心裡估摸著, 難度下調了, 拍攝起來的場面肯定不會特彆飽滿,她心裡多少有點遺憾。
既然這支舞是讓蘇枝來跳,齊穎可就不想再退而求其次了。
無論她設計多少個跳躍和翻騰, 隻要是蘇枝,都能做到遊刃有餘,關鍵是能完成得非常漂亮。
她跟蘇枝兩個人這一下午都在研究,怎麼能將舞蹈的美學在大熒幕上發揮到極致。
甚至有點廢寢忘食。
直到夕陽落下,天色擦黑,才算是把整隻舞完全調整到理想狀態。
接下來這段時間齊穎都會待在劇組,陪著蘇枝把這支舞練熟。
直到蘇枝拍完跳舞的部分,她才會離開。
今天晚上蘇枝有兩場夜戲,天色一擦黑,統籌便過來叫著去化妝。
因為不涉及舞蹈,所以齊穎沒留下來看她拍攝。
下午跟蘇枝研究舞蹈的時候,心生靈感,準備今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又可以編排出一支新舞。
《明月歌》裡有著四分之三都是夜戲,所以夜間的拍攝任務比白天的要繁重。
大多數都分成AB兩個組拍攝。
蘇枝的戲是B組,由副導演負責拍攝。
一切準備就緒,隨著副導演的一聲a,蘇枝端著青銅製的酒樽,含情脈脈地走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她的滅國仇人。
一旁扮演寵妃的楊璐面對蘇枝這個美貌舞姬感到危機,沒骨頭似的黏在帝王身上。
楊璐:“陛下,這杯酒,妾想喝,行嗎?”
帝王寵愛貴妃,自然無不應允。
楊璐勾著唇角帶著壞笑走向蘇枝,將她手裡的酒拿過來的時候故意沒拿穩,酒樽傾灑,潑了蘇枝一臉。
江梵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一旁的副導演,發現江總的神色帶了些慍色,猛地想起蘇枝可是資方欽點的演員,難怪江總本人會出現在片場,還點名要來蘇枝在的B組。
結果一來就看到自己人被欺負,這還了得?
副導演怕江總誤會,趕忙解釋:“這一幕是劇情裡的設計安排好的,您彆擔心,那杯子裡都是水,礦泉水!“
副導演的話並沒能讓江梵的臉色稍霽,他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頓住了,有些詫異地看向楊璐。
拍攝計劃中,楊璐潑完酒之後,應當含笑,且陰陽怪氣對蘇枝扮演的舞姬說一句“手滑了”。
但楊璐潑完了酒之後,卻像是忘詞兒了一般卡在這兒。
在副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臉費解的凝望中,楊璐像是突然回過神,朝著眾人和副導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抱歉,我突然忘詞了,再來一遍吧。”
忘詞這種事本來就很尋常,所有人都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蘇枝也沒有覺得楊璐有什麼惡意,不過是重來一遍,隻是她的妝要重新補一下。
唯獨江梵,始終隱隱斂著眉心。
化好了妝,蘇枝再次端著酒杯上前的時候,楊璐這次倒是沒忘詞。但是她的語氣完全沒到位,台詞念得堪比AI,僵硬又沒感情,讓副導演又一次喊“卡”。
再來。
第三次,楊璐又一次失誤的時候,蘇枝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慢慢僵硬。
她很難感覺不到楊璐是故意的。
蘇枝挖掘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她對楊璐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可以說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甚至因為對娛樂圈不太熟悉,她壓根都沒聽說過楊璐。
這樣的一個女明星,跟自己的交際圈子也十分的遙遠,蘇枝想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得罪過楊璐,值得她在顧延的電影裡這麼折騰自己。
副導演看楊璐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而江總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冰冷,他趕緊喊了句“休息五分鐘”,把楊璐給叫到一邊,問她:
“你今晚怎麼回事?這麼簡單的一場戲重來四次了,差不多得了!”
副導演和楊璐算是熟識,楊璐能進組也是攀了副導演的關係。
楊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怕什麼,一會兒拍好了不就行了?一個跳舞的有誰撐腰?你還怕得罪她?”
她得先給這個蘇枝一個下馬威,讓姓蘇的知道,娛樂圈可不是那麼好混的。
楊璐說話的時候,視線不時被副導演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女人吸引。
那女人清冷矜貴,身上是被金堆玉砌養出來的豪門氣質,識貨的都能一眼看出來。
楊璐不自覺地挑了挑眉毛。
她在演藝圈裡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人。
這個女人雖然穿得低調,但袖扣的logo是一個山羊角的標誌。
楊璐對各大頂奢品牌都了如指掌,一眼認出,那是頂級珠寶品牌Y.D的logo。
和普通大眾所熟知的高奢不同,Y.D是專門為歐洲皇室以及老牌貴族們所服務,全手工定製珠寶以及禮服和成衣,隨便一件單品都價值百萬,而且不是有錢就能購買。
這個女人是絕對不是什麼閒雜人。
楊璐男女通吃,她的舌尖舔了一下牙肉,心頭湧上一絲興奮,問副導演那女人的身份。
副導演一看楊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惦記什麼,帶著嘲弄的氣息哼笑一聲:“彆想了,你高攀不起。”
楊璐翻了個白眼:“你就知道我不配了?快說!”
副導演跟楊璐睡過幾回,單純的各取所需。
雖然沒什麼感情,但見她這麼不避諱,當著他的面就要去抱更粗的大腿,心裡難免不爽。
副導演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資方的人,姓江。彆怪我沒提醒你,蘇枝可不是沒人撐腰,人家是資方要捧的人。”
說完,副導演借口去看蘇枝那邊補妝的情況,轉身去通知顧延。
楊璐這樣作死的貨他見多了,可不想被她連累,先把關係撇清再說。
楊璐聽完暗暗琢磨了一下。
資方?那不就是春江娛樂的人?可春江娛樂的CEO不是周喆嗎?
但仔細想想,春江娛樂是江家的子公司,也不奇怪,這女人大概是江家的哪個晚輩下放到子公司去學習之類的。
江家的人啊。
楊璐眼中透著算計的光芒。
就算對豪門圈子再不熟的人,江家也是如雷貫耳的。
如果能勾到姓江的這個女人,到時候指不定誰才是資方要捧的人。
況且,她閨蜜可是鐘晚,那是三江集團總裁的心上人。
有這幾層關係在,還不是輕輕鬆鬆讓姓蘇的滾蛋?!
她給鐘晚發了條消息過去,想打聽這位江小姐的情況。
楊璐:【江家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姐有幾位啊?還有,那個姓蘇的,真的很討厭,我覺得單純教訓她還不夠,得讓她滾出娛樂圈才行!】
鐘晚那邊不知道在忙什麼,沒有回她。
楊璐不想錯失機會,先上前攀談幾句再說。
在楊璐,或者說普通人看來,三江集團的總裁肯定是忙得每天滿世界的飛。
彆說一個小片場了,就是電影節紅毯之類的場合,也未必能讓那位江家掌門人紆尊降貴地親臨。
所以,楊璐壓根沒往江梵身上去想,才敢這麼膽大妄為。
楊璐提著裙擺,走到江梵身邊,笑容剛提起來,還沒等開口說話,就看到面前這個矜貴的女人,眼神冰冷,倨傲的神情裡滿是嫌惡,紅唇輕啟,不帶感情地吐了一個字出來:“滾。”
楊璐臉上跟打翻的調料盒似的,提起的笑容未收,驚訝和惱怒驟起,無比精彩。
江梵冷漠地看著她,一旁的辛秘書也沒想到,怎麼會有這麼不知道深淺的人,就這麼硬往江總面前湊,看不出江總現在心情不好嗎?
而且,這女人剛剛對蘇小姐做的那些事情,就足以在江總這裡判幾個死刑了,竟然還敢搭訕。
真是無知者無畏。
辛秘書立刻發揮她的崗位作用,上前幾步,將楊璐和江梵隔開。
辛秘書帶著死亡微笑對楊璐道:“楊小姐,我們江總不喜歡陌生人靠太近,不好意思,請您去演員休息區那邊。”
楊璐沉著一張臉走了。
辛秘書看她那表情就忍不住想歎氣,又是個隻張五官不長腦子的。
但願這個楊小姐接下來能收斂一點。
不然她這事業線怕是得折在這兒了。
演員休息區裡,蘇枝第四次重新上好妝容。
她神情淡漠,仿佛萬事不往心裡去,而一旁夏苗苗則氣憤得不行。
夏苗苗蹲在蘇枝身邊,手裡捧著手機,敲個沒完。
蘇枝看她氣鼓鼓的腮幫子,問道:“乾嘛?跟語舒姐告狀呢?”
夏苗苗氣得不輕,咬牙切齒:“肯定要跟老板說啊,那姓楊的也太欺負人了!”
這圈子裡跟紅頂白不少見,但她還沒見過這麼無緣無故欺負人的!
蘇枝也覺得奇怪,但眼下她一沒成績二沒背景,能做的就是拍好自己的戲份。
到處哭訴告狀不是她的性格。
而且,她也不想讓林語舒為她再為難。
蘇枝把夏苗苗手機拿過來,關掉。
蘇枝:“先彆跟語舒姐說,起碼先弄明白,那個楊璐到底為什麼針對我。”
休息結束,原本以為被副導演說了句,楊璐怎麼著也該收斂收斂。
沒想到楊璐不但沒收斂,因為被江梵撅了一下,一肚子氣沒處撒,反而變本加厲。
整個酒杯直接砸到了蘇枝的臉上,蘇枝的額角當即紅了一塊。
楊璐連裝都懶得裝,語氣做作:“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呢。”
蘇枝還沒說話,突然一聲爆喝嚇得楊璐一哆嗦,差點兒從台階上滑下去。
“楊璐!你他媽的乾什麼呢?!”
楊璐一扭頭,發現是顧延過來了,她立刻調整了表情,語氣也變得真誠起來:“抱歉啊,顧導,為了演好這個角色,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節食,有些沒力氣,所以酒杯脫了手。”
說著,她又看向蘇枝:“蘇小姐,真對不起,你不會怪我吧?”
這種相似的茶言茶語,蘇枝在鐘晚的親友團那兒不知道聽過多少類似的。
蘇枝懶得跟楊璐廢話,轉身想要問問顧導,今天晚上還有必要繼續拍下去嗎?
要問的話到了嘴邊,蘇枝卻先看到了站在顧延身後不遠處的江梵。
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
天知道,那麼暗的環境下,她怎麼就能那麼精準地一眼看到江梵。
就像是身體和大腦生成的一種機械性記憶,無論在哪裡,隻要江梵在場,她第一眼總會先落在江梵的身上。
蘇枝輕輕抿唇,眼神冰冷的看向江梵。
很難不去往一些彆的方向想。
她跟這個楊璐從來沒有見過,楊璐這麼刻意的針對她,顯然是被誰授意。
雖然蘇枝不認為自己所認識的江梵是那種會做出這麼卑鄙舉動的小人。
但她最近接二連三下江梵的面子,而且江梵又欽點她來演這個角色。
江梵會不會是想通過楊璐,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江梵沒料到自己已經背上了一口鍋,看蘇枝望向自己的眼神帶著怒氣,她以為是因為蘇枝被楊璐欺負的憤怒,又或者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
既然已經看見了,也就沒必要站那麼遠。
江梵不緊不慢地從陰影中走出來,眼神一直凝視著蘇枝,走到近前,才落在一臉虛情假意給蘇枝道歉的楊璐臉上,緩緩開口:
“顧導,投資人的錢不是這樣浪費的。”
輕輕一點,顧延知道江梵的意思。
這是要給蘇枝出氣。
剛剛副導演過來的時候,顧延問了一嘴拍攝進度,要是速度快,就讓蘇枝休息。
江總下午才送了冷飲,現在又安排自助晚餐,用小腦想也知道,醉翁之意在哪兒。
這一問才知道,楊璐已經NG了好幾次。
今天這場戲對楊璐而言毫無難度,連著NG了四次,一看就知道是在針對蘇枝。
這個楊璐!
可真會給他找事!
顧延上火的同時也有些費解。
照理說,楊璐跟蘇枝這是第一回見面,也沒聽說過兩人之間有過什麼恩怨,怎麼突然就對上了?
偏偏,還被江總撞見。
不過,就算沒有江梵這層關係,顧延也不是個可以被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楊璐敢在他的片場做這種事,就得做好面對嚴重後果的覺悟。
顧延黑著一張臉,看向楊璐:“這麼簡單的一場戲都演不了,那就彆演了,換人。”
楊璐一下子懵了,沒想到這個姓江的女人竟然會偏幫蘇枝說話。
更沒想到,顧延竟然因為姓江的一句話,就要換掉她。
這怎麼行?!
她以後還怎麼在圈子裡混!
楊璐急道:“江小姐是吧,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是阿晚的朋友。”
不提鐘晚還好,聽到鐘晚的名字,江梵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蘇枝。
果然看到蘇枝嘴角掛著淡淡嘲諷的笑容也在看著她。
阿晚的朋友……
蘇枝瞬間明白了。
楊璐莫名其妙針對她的原因在這兒,又是因為鐘晚。
“鐘晚”這個名字再次出現,蘇枝心裡的煩躁也隨之而來。
她都已經跟江梵分手了,鐘晚還不依不饒的想要做什麼?
江梵面無表情的看著楊璐,陰沉,可怕。
楊璐以為她沒聽懂,又重複了一遍:“鐘晚,也就是你們江家掌門人的心上人。”
江梵無語了一瞬。
她現在最後悔的事情之一,就是這些年一直埋頭在公司奪權和擴張上,身邊的謠言傳得滿世界都知道了,唯獨她這個正主蒙在鼓裡。
楊璐說完,發現面前這個女人果然變了臉色。
正要鬆一口氣,就聽到江梵語氣冰冷地問:“誰告訴你,鐘晚是我的心上人?”
這口氣不但沒能鬆,反而徹底將楊璐的大腦梗住。
直到被人拉走,楊璐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什麼意思?
難道她就是江家的掌門人,江梵?!
……
扮演寵妃的女三號突然被撤,今晚B組的戲也就沒得拍了。
正好酒店大廚們的自助餐也已經準備完畢,顧延乾脆大手一揮,讓大夥兒休息,先好好吃頓飯。
劇組一下子跟過年似的,下午有冷飲水果不說,晚上還有星級酒店自助餐。
這哪兒是資方啊?這是活菩薩!
蘇枝沒跟眾人一起去吃自助餐,沒了拍攝任務,她一刻也不想在有江梵的地方多待一秒。
蘇枝去換了衣服又卸了妝,準備跟夏苗苗說一聲,直接回酒店。
她剛拿了包站起來,更衣室的門從外面被推開,江梵走了進來。
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蘇枝視線從江梵身上一掃而過,繞過江梵就要出去。
江梵長臂一伸,握住蘇枝的手腕,將她拉了過來。
蘇枝擰緊眉心,肩膀被江梵摁住,一個向下的壓力,讓她坐回了椅子上。
她快煩死江梵沒完沒了又霸道的糾纏,想掙紮,聽到江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疼嗎?”
蘇枝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江梵是在問她額頭上被酒杯砸的那下疼不疼。
雖然楊璐不是江梵授意,但歸根究底也是因江梵所起。
蘇枝語氣冷硬:“不勞江總費心。”
說完一句像是不解氣,蘇枝抬眸,看向江梵,眼底帶著嘲弄:
“江總與其在這兒關心我疼不疼,不如讓那位鐘小姐少針對我一些。江總看上去很閒?不需要關心生意嗎?”
江梵被蘇枝說得神色黯淡。
出乎蘇枝的預料,這人沒還嘴,而是伸手挑起化妝鏡前道具架上的一個面罩。
那是後面蘇枝暗殺帝王那幕戲所用的道具。
蘇枝有些不明所以。
江梵將面罩戴了起來。
江梵低聲道:“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我,但你額頭腫了,得上點藥。”
平日裡語氣中的高傲悉數不見,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樣的語氣讓蘇枝原本積蓄的怒氣,一下子沒了箭弩拔張的對象。
她頓了一下。
彆人一軟她就硬不起來,這性子讓她此刻微微懊惱。
江梵拆開手裡的盒子,蘇枝這才看到她手裡拿著一管藥膏。
因為從來沒伺候過人,江梵的生活技能可以說是非常糟糕。
擰開蓋子之後,江梵不知道這種藥膏不能太用力擠壓,稍稍一點力道就會擠出一大坨。
力道沒控製好,三分之一管藥膏一下子溢出來。
江梵有一瞬的窘迫,抽了張紙巾把大部分的藥膏抹掉,用棉簽沾了一點,朝著蘇枝額頭上那塊被酒杯磕出來的紅痕塗去。
蘇枝向後躲了一下,語氣沒有方才冰冷,卻也仍舊帶著十足的距離:“不用。”
江梵按住她,語氣溫柔,但帶著絕對的堅定:“彆動。”
因為塗抹藥膏的動作,兩人的距離拉近。
江梵身上的那股冷香,一如從前那般親密地縈繞蘇枝。
蘇枝微微屏息,想要隔絕江梵的香味。
今天江梵沒有將長發紮起,而是披散著,隨著她腰身下彎,落在蘇枝的肩膀上,和她的長發交彙在一起。
冰涼的藥膏塗到紅腫的額頭前,蘇枝之前都沒什麼感覺,此刻不知道是藥膏的刺激,還是江梵太過笨拙,額頭上的紅腫確實疼了起來。
蘇枝忍不住“嘶”了一聲,又往後躲。
距離拉開一些,但江梵的長發勾在蘇枝的扣子上,牽連著,看著有些曖昧。
被蘇枝抬手一掃,將發絲從衣扣上掃開。
江梵看蘇枝對她避之不及的樣子,眸色越發黯淡,又問了一遍:“很疼?”
蘇枝不想跟她靠這麼近,抬手把江梵手裡的棉簽和藥膏拿過來。
沒好氣道:“我自己來。”
江梵怕再弄疼蘇枝,不再堅持。
看著蘇枝對著鏡子塗藥膏,她神色少有地認真:“彆信她說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誰。”
蘇枝兩下把藥膏塗勻,抬起頭,從鏡子裡盯著江梵看。
漂亮的眼眸裡倒是沒有之前的不耐煩,但仍舊冷淡。
蘇枝眼睛輕輕眨了眨,對江梵道:“我沒信。”
江梵臉上隱隱透出幾分愉悅。
蘇枝指著自己的額頭:“但也跟我沒關係。江梵,你看,隻要跟你沾上關係,我就會受傷。”
江梵愉悅的神色往回斂。
蘇枝說的不錯,無論她承不承認,蘇枝總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抱歉。”
江梵再一次地對蘇枝道歉。
蘇枝勾勾唇角,做了一個類似笑容的表情。
蘇枝:“不用道歉,之前不用,現在也不用。從前是我心甘情願,現在麼,我也不需要了。”
她把藥膏裝好,站起來:“藥膏的錢我轉給你……”
蘇枝說了一半,頓住。
她想起自己已經把江梵從微信裡刪除了。
“我轉給辛秘書,謝謝你的藥膏。雖然和道歉一樣,我其實也不太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