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個大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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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個小時之內,祁粲已經忍到了極限。

今天發生的事本就超過了他的認知,而他受損的腦神經像橡皮糖一樣被抻來拉去,早已失去彈力,隨時都能繃斷。

這麼多年,祁粲不喜歡任何人在他耳邊吵鬨,如果有這樣不怕死的,早就被拖出去扔到荒郊野嶺。

此刻,躁鬱的因子在神經末梢反複橫跳,他英俊陰鬱的眉目染上一層寒霜,看起來十分滲人。

強大冷冽的氣場讓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忌憚著不敢出聲。

看來時晶晶是真的惹了祁大少不快!剛剛那些為她打抱不平攛掇她的豪門千金們,現在也都一個個閉上了嘴,觀望局勢。

時晶晶整個人尷尬無比,時母見勢不對連忙一邊道歉一邊拉著她出了宴會廳,時父留下來給祁老爺子和祁大少賠笑臉。他們確實存了讓小女兒試探一下的意思,但點到即止,兩家的商業合作才剛剛開始,他們怎麼敢真把祁粲得罪了?

時晶晶不甘心地掙紮了一下:“媽!”

“哎呀行了!”時母瞪了她一眼。

時晶晶:怎麼會這樣?

她對祁大少暗示得還不夠明顯嗎??

祁大少難道聽不出來,時聽是個啞巴嗎??

“…”

祁粲的目光幽深複雜到沒有任何人可以解讀。

離開宴會廳之前,時晶晶最後瞪向剛認真喝完銀耳羹的時聽。

原來如此,想用喝東西掩蓋自己不會說話是吧?

你等著!

你以為還能裝多久正常人?

祁老爺子不慌不忙收回目光,都是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剛才那小姑娘什麼意思他還看不明白?

但他對時聽這孩子印象不錯。聽說她回到豪門之後還時常給收養她的奶奶打錢,買拖拉機,修房子。

而且,人又確實文靜——有時候,甲之□□乙之蜜糖,外人眼裡的殘缺可能正適合阿粲。

於是祁老爺子樂嗬嗬地在這寂靜尷尬中圓了個場,“好了,現在沒事了,大家繼續。”

?現在沒事了。祁粲依然面無表情。

——「啊!剛剛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話!讓我的表達欲空前高漲。」

祁粲:“……”頭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他懷疑他真的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時聽全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是看祁粲那狗屎般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被時晶晶吵到了他脆弱的神經。

而她細數自己這一場的收獲,右上角的數字已經跳到了[30944/100000000]。

——「成果喜人,成果喜人啊。我剛剛總共喝了三碗雪梨百合銀耳,現在我的嗓音一定像黃鸝一樣山穀回響,悅耳動聽。」

——「在這裡我打算想高歌一曲,就算沒有聽眾也沒關係!」

反正在心裡說得越多越好。時聽清了清嗓子。

——「歌唱我的祖國~~啊啊啊咦咦咦噢噢噢~~」

祁粲真受不了了。

現在就把她拖下去強製入睡!

祁粲陰著臉,抬手就叫沈助理。不管用什麼方法,她現在必須昏過去。

然而還沒遞眼神,沈助理已經匆匆走了過來,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的手有點抖。

“總裁,我來給您換餐碟。”沈助理的手落在桌面上,借著換餐具的動作極不顯眼地敲了兩個點,然後動作自然地退了下去。

祁粲垂眸的一瞬間,深黑如海的瞳孔中掀起了波瀾。

——有毒。

檢測結果出來了,那支香檳杯上,真的有毒。

祁粲緩緩摩挲了一下拇指指腹。

沈助理退下來之後,心臟還在狂跳,彆人或許不知道,但他跟在大少身邊多年,看得很清楚——

祁大少現在的神情,和當年在內部大清洗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時聽吃飽喝足,往後靠在椅背上,放空大腦。

——「對了,原本這神經病第一次被投毒的時候劑量是很小很小的,那個神秘提取物裡的生物堿會在空氣中被氧化、然後慢慢失活,而且當時在場根本沒有人發現中毒的情況,事後再追究也根本查不出來了。」

祁粲側目,眼底晦暗流動,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她都知道多少?

——「那幕後黑手這麼有心機,後邊還緩慢少量多次地投毒,唉,要不說豪門也真是刀光劍影,不過我也不能主動提出來,不然顯得我好像是同夥似的。隻能說我祝他成功吧!」

——「我呢以後就人淡如菊不理紛爭,做自己該說的,等祁粲精神失常徹底嘎了領一大筆撫恤金給老家山區修路。」

祁粲:“……”

他人還沒死!

祁粲疲憊地閉上眼。

現在還不能把時聽拖下去。

她知道的信息量太大了,不能打草驚蛇。

當晚的訂婚宴在表面祥和實則暗流湧動的氛圍中結束了。

隻是所有賓客包括訂婚兩家親友,都在離開時又過了一遍安檢。

眾人倒也習以為常,當做是祁大少特有的習慣,畢竟他們進莊園時也做了安檢,而祁家那位後媽夫人和祁大少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沒資格來呢!

等到所有信息全部被采集完畢,莊園上下幾百個監控攝像頭的前後記錄全都取出。

祁粲在夜色中目送祁老爺子被扶上車,終於對著身後最心腹的幾十人團隊淡淡開口,“查。”

小到進場攜帶的每一個物品。

大到所有來賓、傭人、自己人的動線。

是內鬼,還是外敵。都給我查。

時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被打發走,隻好無所事事地跟在祁粲旁邊。

——「這氣場,這架勢,不愧是霸道總裁、逼王之王。」

祁粲當做沒聽見。

沈助理自從得到成分檢測報告之後就已經心急如焚。

要知道從當年那場意外事故之後,祁大少就對整個世界充滿戒備。離開視線超過十秒的東西一律不會入口,出行都坐E級防彈車,房間采用頂級聲學裝修和名家設計的門鎖,炸/藥都炸不開。平時出行隨身攜帶防身武器,並且祁大少本人已經練成了搏擊九段!

近身的所有助理和保鏢都做了三代調查和三年培訓,以極高薪和嚴格的獎懲製鍛造了忠心耿耿的龐大團隊,確保祁大少不會重蹈當年的覆轍。

如今卻在眼皮底下險些發生了無法挽回的大事故!?

這時候沈助理也顧不得還有太太在一旁,或者說他潛意識裡已經把時聽當做了自己人,他壓低聲音問:“總裁,要不要預約白醫生?”

——「啊?他現在就看醫生?還是白醫生?」

詫異的聲音響起,祁粲沒有回答,黑沉沉的眸光看向了那小啞巴。

她也認識白醫生?

時聽確實驚了,祁粲難道提前發現了??

小啞巴立刻盛滿眼中擔憂,盈盈黛色,回望她的聯姻對象。

祁粲探究的目光藏在夜色中。

像是伺機而動的冷血動物。

你還能,向我透露什麼?

——「那肯定都是我的功勞!是我以德報怨,是我的出現改變了一切,不然他這時候已經開始病變了,那我豈不是他的救命恩人?我的天啊。」

時聽四下左右張望了一下。

祁粲狹長鋒利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在找什麼?

——「正好今天你爸不在,不如認我做父吧?我來當你的活爹。」

祁粲,“……”額角青筋一根根暴起。

沈助理在一旁看著,隻覺得自責又悔恨。

總裁明顯變得焦慮和狂躁了很多,之前明明都已經恢複到巔峰狀態了,不會還是沾染上了神經毒素吧?!

“要不把白醫生叫到家裡來?”

——「快叫爸爸!」

祁粲臉色鐵青:“不叫!”

當夜。

祁氏莊園無人入眠。

所有隱秘的排查工作都在進行,然而這一回,有了多年前那次血的教訓,祁粲已經手握遠超當年的權力和控製力。

沒有任何風聲會傳出去,甚至在暗處的人恐怕以為他已經喝了下去。

但是,藏於暗處的人是誰?

和當年那場事故有沒有關聯?

祁粲深深地靠進沙發椅,雙手支起,扣在眉骨之間。

無數被塵封的、染血的記憶,早已烙印在他的神經上,在他骨子裡留下的陰毒的痕跡,難以磨滅。他變得易怒,武斷,陰狠,但也正因這樣,一路走上了最高位置。

許久後,祁粲放下手,雙眼如深海平靜。

下周祁氏有非常重要的一場董事會,事關集團未來三年的重大項目規劃,他決不能被任何人影響精神狀態。

……特彆是時聽。

此人有著極高的情報價值,但也有著極高的不確定性。

祁粲抬眸,叫住了正準備回房間誦讀《心經》的小啞巴。

時聽眨了眨眼,乾什麼啊?

她任務很忙的。

祁粲面無表情地看著時聽,開口問:“你對我有沒有什麼意見。”

他也很好奇,時聽和他在聯姻前應該隻有一面之緣,她是什麼時候對他積累了這麼多厭惡之情。

小啞巴一雙黛色瞳孔,怔愣地看著他,像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祁粲深吸一口氣,深邃眸光藏起自己的目的性。

如果她真的通過某些途徑預知了信息,就像無意間預警了他會被投毒。

那他是否能物儘其用,得到更多有關“未來”的信息?

他是一個成熟成功的商人,他知道怎麼做。

祁粲淡淡開口:“訂婚結束,我們就是未婚夫妻了。你有意見可以提。”

小啞巴安靜了幾秒。

——「讓我提意見,他是不是在諷刺我不能說話?」

祁粲:“……”

不是。

時聽越看越覺得是,恨不得把她看到的晦暗劇情甩他腦子裡!

——「你犯病之後有多神經你根本想象不到!不僅得了精神病、紅眼病、而且還是個大色皮!」

祁粲:“?”

——「不僅和我如此這般、這樣那樣,還要逼我說話,逼我叫出聲!按著我跟我夜夜瘋狂,喪心病狂!喪儘天良!」

祁粲忍無可忍地抵住額頭,他怎麼可能?

他就不該問。

時聽表面上:人淡如菊,雙眸水潤,搖頭否認。

時聽內心裡:「家暴男!癲公!人渣!我隻是這麼安靜的一個可憐小女孩,我做錯了什麼?!」

祁粲轉身就走。

看醫生。明天就去看醫生。

時聽越說越激動,越激動數字變得越快,最後她仰天長嘯。

——「還說讓我提意見?啊啊啊!」

——「我要拉他頭上!」

祁粲一腳踹開門。

——你已經給我扣了潑天的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