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學峰之旅的最後一站,是沈淵清所在的太上峰。
沒什麼特彆的原因,在最後才參觀宮主所在的學峰,是坐忘學宮一貫的傳統。
大概就和大人物總會最後出場一樣吧,最好的總要留在最後面。過往大家參觀的都是翁老宮主的廣業峰,如今變成了太上峰。太上峰浩渺壯麗,仙氣繚繞,隻一句淵清上仙的居所,便已不需要更多辭藻去反複描摹它對內門弟子的吸引力。
聞玉絜卻根本無心欣賞,隻想罵天。他就住在這山上啊,是回自己的家,為什麼也要和同窗們一起早起爬山?讓他直接在山上等著不好嗎?這些傳統就是故意不讓人好受!
蕭恣意一雙鳳眼斜了過來:“想什麼呢?”
聞玉絜背後就是一個激靈,這些日子他已經寫了不少“日記”了,實在不想再來個“有始有終”。雖然那些春遊日記都不是他寫的吧,但他也會心疼他朋友啊!是的,在經過這麼多天作業搭子的情誼培養後,聞皇子已經單方面把小沈同學認證為自己的好朋友了。
為了不讓朋友再無辜多寫一篇日記,聞玉絜很老實地表示:“我在想,要是早知道溫領齋在太上峰也需要溝通,不如直接讓我代辦。領齋還能少些辛苦。”
這話蕭恣意愛聽,他也覺得沒必要什麼事都讓溫伯漁跑來跑去,本來他都說了讓他來了。
結果不等蕭恣意開口,溫伯漁先笑了,對聞玉絜道:“謝謝殿下的體恤,但其實沒有多辛苦的,太上峰的仙鶴童子和淵清上仙一樣,都是極好相處的。”
聞玉絜:“?”你說誰?那些會攔在半道上打劫點心的土匪仙鶴?
蕭恣意:“?”你說誰?但願我們未來魔修一統道域的時候,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是的,蕭恣意至今還覺得他們魔域是要一統道域的,或早或晚,大勢所趨。他掐指一算,魔域已經好久沒和道域發生過全面戰爭了。按照傳統,當又有一個強大的魔尊一統了魔域之後,他的第一步必是征服大海的這一邊。
就宛如天道給魔尊們下了任務,每個魔尊都勢必要來道域試試深淺。
蕭恣意覺得未來的沈魔尊也不會例外。
而在蕭恣意的三觀裡,他也完全不覺得魔域和道域開戰有什麼不對。他唯一需要操心的,僅僅是如何在戰爭裡保護下與他在玉闕秘境裡同生共死過的朋友們。
當然,順手保護一下他悉心教導了這麼多時日的弟子也不是不行。
這就是蕭恣意了,或者說,這就是大部分魔修的心態,他們隻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根本不關心其他人的死活。
蕭恣意很認真地考慮過,等真到了魔域大舉進攻的那一天,他真正的麻煩甚至都可能不是如何保護溫伯漁等人,而是如何讓絕對不會對魔域妥協的溫伯漁等人接受他的保護。道修那該死的道德感,有些時候是真的很棘手。
如果可以的話,蕭恣意是不希望讓溫伯漁生氣的。可他也阻止不了魔域對道域的進攻,
也不覺得他應該阻止。
在想不到什麼兩全的辦法之前(),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溫伯漁不知道蕭恣意在想什麼?()_[((),還在對他和聞玉絜說著,太上峰的引路童子如何客氣。他早上來的時候,對方便說了,上仙一早就交代過,太上峰清淨慣了,沒什麼人,來山上的弟子們大可以隨意些,不用太過拘束。
“峰上也沒什麼不能去的禁地,除了公子居住的小院,想看哪裡看哪裡,上仙並不會覺得被打擾。您讓大家放輕鬆。”
好說話的不可思議。
哪怕溫伯漁早就知道沈上仙是個好人,也沒想到一個大乘期的大能老祖會這般平易近人。但轉頭一想,這便是八萬春認主的高潔之人啊,事無不可對人言,上仙的洞府居所自然也是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需要瞞著旁人的地方。
如果聞玉絜知道溫伯漁在想什麼,一定會建議他去治治眼睛。
可惜,聞玉絜此時還在一臉苦相的爬山呢。他在很努力地思考,自己可以不可以假裝失足跌落山間,然後喊仙鶴童子來把他撈起,直飛山頂。
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蕭恣意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呢,就怕他搞小動作。
溫伯漁真的做了很多功課,他很快就開始給大家講太上峰的收徒情況了。
一如不少人之前的猜測,太上峰也要開始收徒了。如果不是沈淵清的閉關來的不是時候,這個收徒計劃早在幾l十年前就開始了。對於能夠成為宮主的弟子,大家還是十分向往且憧憬的,尤其是這一屆的宮主還是大乘期的淵清上仙,就沒有不想成為他弟子的。
聞玉絜除外。
說真的,聞玉絜誰的弟子都不想成為,他隻想當一條鹹魚。虛皇齋這樣的小班教學就已經夠聞玉絜頭疼了,他簡直不敢想未來拜師後的一對一該是怎麼樣的地獄。
在溫伯漁開口之後,其他跟著甲組隊伍的領齋,也七七八八補充說了不少與淵清上仙有關的事。畢竟他們這一屆的領齋裡,有不少都是玉闕秘境的幸存者,每一個在出來後都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沈吹,那根本不會吝嗇溢美之詞。
聞玉絜也驚訝發現,沈淵清竟然真的在坐忘學宮做了不少好事。
這真是個奇怪的反派,在兩域反複橫跳搞事的是他,但一統了魔域、停止了魔域無休止內鬥的也是他,在道域實施了各種惠民政策的還是他。聞玉絜都有點搞不明白,這位熱愛左右手互博的大反派到底是想毀滅世界,還是拯救世界了。
但聞玉絜也注意到了,每當溫伯漁等人說沈上仙真是個好人時,蕭恣意就會悄悄翻白眼。
不是那種看不起朋友、也不是看不起沈淵清的白眼,就是、就是在散發著一種“憧憬果然是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的白眼。
仿佛他已經看破一切,知道了沈淵清的另外一副面孔,在用白眼問他們,說的到底是沈淵清還是一個聖人。
很快,聞玉絜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他們好不容易上山之後
() ,勒氏兄妹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了殿外,而不管是勒氏兄妹還是蕭恣意,看起來對對方的出現都不意外,皆是一副熟稔模樣。()
蕭恣意果然是知道沈淵清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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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原文裡,幾l乎沒怎麼提過蕭恣意這個人,隻說過焦明魔君有個獨子,死在了道域的秘境裡,導致他對道修恨之入骨,是沈淵清手下中的保守派。就是那種,激進派說我們要千年內踏平道域,而保守派覺得激進派太保守了的保守派。
勒氏兄妹穿著一模一樣的煙青色長衫,一個沉穩,一個明豔,一上來就先和聞玉絜打了招呼,然後才是蕭恣意和瓜來。
這個順序,讓蕭恣意微微挑了一下眉。
瓜來倒是覺得合情合理。
參觀活動在領齋們講解完該說的內容後,就真的像春遊一樣自由了,也就給了聞玉絜和勒氏兄妹說話的機會。
聞玉絜這些年和勒氏兄妹的關係處得還行,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仇當場就報,報完也就算過去了。就像他和勒氏兄妹之間,雖然他們當年軟禁過他,但他也折騰了他們好長一段時間,他覺得他們扯平了。
這些年,勒氏兄妹一直奉命暗中保護著聞玉絜,讓聞玉絜狐假虎威地處理過不少小麻煩。關係自然也就還不錯。
但勒氏兄妹像如今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太上峰,還是比較少見的。
“我們是來找宮主說銀號的事的。”活潑的妹妹勒玉映解答了聞玉絜的疑惑,當然,這個理由肯定是隨便找的明面上的借口。
這大概也是沈淵清當初會安排他們掌管銀號的原因之一,方便正大光明地見面。這個銀號便是聞玉絜當年剛來白玉京時被打劫過的那個,名叫回水。聞玉絜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回水銀號還是個老字號,在東勝神洲十分有曆史,與四海商會齊名。
至於沈淵清到底是怎麼把回水銀號變成他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聞玉絜隻知道勒氏兄妹這些年以回水銀號東家的名義,四處活動,結交人脈,處理的順風順水,根本沒讓人起過任何疑心。
要不說沈上仙光明磊落,根本不怕人參觀呢,畢竟他的陰謀都快搞成陽謀了,他自然是不怕的。
“正好您也在,給您介紹個新朋友。”勒玉映的手這麼一指,聞玉絜才發現,在勒氏兄妹的身後其實還站著一個人。對方一直存在,但存在感極低。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個比哥哥勒珠聯還高的大高個,可要不是妹妹勒玉映提起,真的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存在。他就像一個影子,始終蟄伏在暗處。
等對方從廊簷下的陰影中走出,徹底暴露在陽光下,聞玉絜更是心驚,驚訝於對方身上的氣勢,前一秒還質樸無華,後一秒就能讓人覺得危險萬分。
他是故意讓聞玉絜看到這種變化的。
因為很快他便又收起了自己周身刀尖舔血的危險,再次變回了那不起眼的狀態,還對聞玉絜笑了笑,努力散發著發自真心的善意。
換言之,他之前的表現,就更像是在對聞玉絜展
() 現實力。
蕭恣意在對方散發殺氣的一瞬間,才將目光看了過來,本想將聞玉絜第一時間護在身後,等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這才作罷。
那是魔將句芒,以神為名,他和他的四個師姐弟,在整個魔域都十分有名。有名在他們詭異的能力上。就這麼說吧,句芒的修為和勒氏兄妹還在伯仲之間,如果隻是單純地打一架,不好說誰輸誰贏,但如果是以命相搏,就一定會是句芒贏。
蕭恣意沒想到句芒竟也被沈淵清收入了麾下,看他和勒氏兄妹以及瓜來的熟悉程度就能知道,他肯定不是最近才加入聖教的。
瓜來甚至是有點怕句芒的,一直在試圖繞著對方走,因為他很清楚,句芒就是沈淵清手上最利的一把刀。
這些年聖教在魔域勢如破竹,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這位魔將。
“以後就是句芒來負責您的安全啦。”勒玉映小聲和聞玉絜道,也就解釋了她為什麼要特意給聞玉絜介紹新朋友,“您放心,他比我們倆都厲害。”
聞玉絜懂了:他的安保待遇升級了。
甚至不隻是升級了那麼簡單。
句芒在忙完了魔域那邊的事情,把收尾工作交給了自己三個師姐弟後,就第一時間日月兼程的趕來了道域。他和勒氏兄妹今天被沈淵清叫來,除了交接保護聞玉絜的工作外,就是更迭保護任務的內容。
勒氏兄妹其實至今還在奇怪,句芒接到的明明是和他們一樣的安保工作,但側重點好像不太一樣,但到底哪裡不一樣,又有點說不上來。
隻有背著一把大刀、很沒有存在感的句芒,幽幽開了口:“差彆在次序上。過去是監視為主,保護為輔,現在是保護為主,不是特彆重要的行蹤就可以不說了。”
後者甚至也可以看做是一種另類的保護,類似於看看有沒有人欺負聞玉絜。雖然以勒氏兄妹跟了這位公子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聞玉絜是不可能吃虧的,有仇他一般自己當場就報了,可看主上的意思,哪怕聞皇子報仇了,他這邊以後也是還要再報複一次的。
勒氏兄妹:又磕到了!
我就說,我們是最早發現真相的魔!
主上他真的不要太愛。
“你們懂吧?”句芒一看這對不靠譜的兄妹就頭疼。怪不得主上會調他來進行保護工作呢,他們確實不行。
勒氏兄妹異口同聲:“我們懂啊!”
“你們懂什麼了?”
“主上和公子越是真的!”
句芒扶額:“……主上是讓你們傳出消息,讓其他人以後對公子越放尊重點。”他們是魔修,天然就對道修沒什麼好感,當然,大部分道修對他們也沒什麼好感,大家誰都瞧不起誰,也就大哥彆說二哥。
總之,以聞玉絜這樣的修為和沈淵清在一起,在一部分魔修眼裡,他的地位肯定會比較微妙。
而沈淵清是絕對不可能允許這種流言繼續下去的。以前隻是勒氏兄妹和各彆的聖教長老,單方面因為自己的判斷和相信瓜來的“預言”,而對聞玉絜轉變了態度。如今才是沈淵清第一次正式承認這件事。
他的態度也很明確,不尊重聞玉絜,就是不尊重他。
“現在懂了嗎?”句芒看著自己兩個同事,不太清楚自己是否需要說的更直白一點,以後誰要是敢對公子越不夠尊重,格殺勿論。
這回勒氏兄妹是真的懂了,還有點小激動,殺雞給猴看!
這個猴是誰,他們沒說。
但看向蕭恣意的眼神,就很明顯了。雖然他們和焦明魔君同為主上的人,但大家派係不一樣,出身也不同,勒氏兄妹背地裡和焦明魔君其實是不太對付的,他們自然是希望紕漏能夠出在焦明魔君之子的身上。勒玉映手腕上的銀鈴都快準備搖起來了。
不過很可惜,蕭恣意是個聰明魔。從聽到句芒以後將要保護聞玉絜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識到了,他爹和他好像都想錯了。
他得重新審視一下聞玉絜和沈上仙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