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隻沙雕 予生(1 / 1)

密林深處, 虯根盤葉。一柄脅差擱在鷹羽上,呈到樹妖面前。

“脅差?”樸仙翁注視著華麗的刀, 慢吞吞道, “與蝴蝶有關的護身之刀嗎?看來不能以牙為名了。”

“誒,為什麼?”冥加很疑惑,“雖然犬夜叉是半妖, 但她也是老爺的血脈。用自己的牙鍛造的刀,怎麼就不能用牙命名?”

犬妖一向以爪牙鋒利為榮,同樣是鍛刀起名,他們更願意稱自己的刀為“某某牙”,而不是像人類一樣給刀起什麼恒次、宗近、國永等正兒八經的名字。

對犬妖來說, 能以牙來命名自己的刀, 是對他力量強大的認同。要是被安上了跟牙無關的名字,反而會惹毛了他們。

因此, 即使犬夜叉沒受過犬妖的正統教育, 冥加也想為她爭取一二, 免得她以後去了西國被同族嘲笑,諷刺她“是個半妖,難怪爪牙不鋒利”雲雲。

隻是,樸仙翁明顯想得更遠。

“不合適。”

樸仙翁堅持己見:“鐵碎牙、天生牙都是太刀型,用全盛時期的鬥牙王的獠牙鍛造,戰績斐然,它們就是父輩, 也是前輩。”

“而新刀是脅差型, 比太刀短了一尺,用的是鬥牙女兒的乳牙鍛造,成刀一出隻能是子輩, 是後輩,唯獨不能是平輩。”

“無論是刀的戰績還是鍛刀所用的材料,子輩都無法跟父輩比。再說,我跟你都知道鐵碎牙交給了誰——脅差和鐵碎牙都是守護之刃,我們要給鐵碎牙留有餘地,它可是前輩。”

妖怪也是講輩分的,同理刀劍要是生成了付喪神,付喪神之間也要講輩分。如果脅差以牙為名,也被稱為“某某牙”,那麼他們把鐵碎牙和天生牙置於何地?

萬物有靈,更何況是飽飲鮮血的刀劍,萬一鐵碎牙生氣了不認犬夜叉,轉而改認殺生丸,那麻煩可就大了!

他們可能再也見不到殺生丸覺醒伴生刀的那一天,淩月王絕對會宰了他們,而他們去了三途川也沒臉見鬥牙王了。

冥加一想有道理,頓時心有戚戚:“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不以牙為名。”

他們這群家臣可太難做了,真是稍不留神就會踩進坑裡。

樸仙翁:“等她活到成年,再要一把以牙為名的新刀也不遲。”

“那你說脅差該起什麼名?”

樸仙翁思量了片刻,靜下心來:“蝴蝶啊……生在三途川是引魂的使者,活在人間卻表示複活和重生。”

它們變成繭是死,化作蝶是生。向死而生又生生不息,是通往長壽的滿圓,也有著轉世不死的寓意。

“羽生……不。”樸仙翁先是否決,再是決定,“予生丸。”

“這把脅差就叫予生丸。”

丸的釋義是圓滿,而予生的釋義更是多重。

脅差的刀紋是蝴蝶,刀是死,蝶是生。樸仙翁率先想到的是十六夜跨越“生門”時的死,後想到了天生牙賦予她的生。而她又將生賦予給了犬夜叉,不料鬥牙在那一天死去了。如今半妖逐漸長大,乳牙的廢棄又相當於一次“破繭”,讓她向著更強的生命層次進發。

如此生生死死的循環,就像“丸”的形狀一樣,看似無始無終,實際有始有終。

“把予生丸給她吧,她會喜歡的。”

樸仙翁目送冥加遠去,良久,他閉上眼準備小憩。

當半妖與蝴蝶扯上關係,一切的尋常都會呈現不同的軌跡。蝴蝶雖小,但除了寓意死與生之外,還有變化的含義。並且這變化是在“繭”中發生,劇烈卻不為人知,就像捉摸不透的命運。

是啊,命運。

命運的因果線纏繞成了“繭”,正孕育著一隻想要破繭的蝶。樸仙翁不知道這隻蝴蝶破繭後會發生什麼,但他明白蛻變必然與半妖有關。

“所以那個孩子會改變什麼呢?”

她降生在這世間,難道是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嗎?

……

彆說,還真有,犬夜叉看到“予生丸”的第一眼,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我終於有殺鬼的刀了,黑死牟你給我等著!

直到握住刀,第二個念頭才是:好怪啊,這刀為什麼要做得“亂七八糟”?

可憐犬夜叉沒有珠光寶氣、錯彩鏤金等詞彙儲備,有且能用上一個亂七八糟,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他面色古怪地接過刀,湊近鼻尖嗅了嗅,看著它紅白黑交疊的三色,看著它珠玉貝堆疊的華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刀上泛著一股殺生丸的味道?

很淡很淡,但不是沒有。

犬夜叉:“這就是用我的牙鍛的刀?”

冥加點頭:“是,已經按你說的辦了,裡面熔了猩猩緋砂鐵。刀名是樸仙翁起的,叫‘予生丸’。”

予生丸?

犬夜叉耿直道:“不認識,怎麼寫?”

冥加:……

接下來是苦逼的教學指導時間。

等結束教學,犬夜叉沉默了。殺鬼的刀他需要,對名字也沒意見,但刀做成這副樣子……嘖,眼神略帶嫌棄,但他最終還是收下了刀。

生而為狗,懂什麼審美?一切珠寶首飾在他眼中都是無用的累贅。要不是這把刀一看就知道特彆貴,萬一哪天他們母子被趕出結城,落魄了還能靠賣刀換錢——犬夜叉真想給刀刀齋原地退貨,讓他重鍛一把灰撲撲的刀過來。

但這麼一來,他又要等很久吧?期間出點事怎麼辦?

算了,就當是收了一堆能殺鬼的“錢”。

犬夜叉將脅差放在手邊,想了想還是問道:“喂,冥加爺爺,除了我之外有人碰過這把刀嗎?好像聞到了討厭的……額,彆人的味道?”

冥加很想吐槽“你那個‘喂’是什麼語氣啊”,可聽到最後他心頭咯噔一下,直呼:“沒有。”

該說不愧是兄妹嗎?狗鼻子都這麼靈!他可是拖著刀在溪水裡衝刷了好久,這都能聞得出來,說好的流水能衝掉味道呢?

啊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不能讓犬夜叉知道殺生丸用過這把刀——

雖然大少爺的嘴比鐵碎牙還硬,但作為長子,他也是要面子的。不管犬夜叉喜不喜歡蝴蝶飛舞的大場面,到殺生丸這兒必須不喜歡、必須沒見過,否則他冥加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犬夜叉:“真的?”

冥加理不直氣也壯:“真的!”

犬夜叉沒再追問,他到底是被忽悠住了,懷疑這股冷梅味是刀刀齋被殺生丸追殺時沾上的。

思及此,他還沒被狗吃掉的良心隱隱作痛,一想到刀刀齋一面要躲避殺生丸的追殺,一面要幫他鍛刀,實在是太不容易了,雖然他給不出什麼像樣的報酬,但肉乾還能給出一些。

於是犬夜叉爬向地袋櫃,從裡頭扒出一小包肉乾,塞給了冥加,讓他給刀刀齋送去。又扒出一小罐蜂蜜給冥加,就當跑腿的酬勞了。

長期跟貴族生活,他不免學了點“禮尚往來”。刀刀齋雜食就送肉,冥加吸血就送蜂蜜,這波人情世故必須滿分!

冥加嗅了嗅味道:“肉?”有點震驚,“人類貴族居然吃肉了?他們不是一直吃魚和飯團嗎?”

他屬實是驚訝了。

在他的印象裡,人類貴族窮講究瞎計較,硬說肉是汙穢之物,愛吃肉的妖怪是邪惡之身,他們為了維持人類純淨的一面,隻與米飯魚蝦為伴。而且這一吃就從飛鳥吃到鐮倉,橫跨六百年不止,奇的是扶桑島的魚居然還沒被吃光,邪門了!

“他們當然吃肉。”犬夜叉道,“隻要做成‘藥湯’,他們沒什麼不吃的。貴族可弱了,一般都有病,還把喝藥當成風雅的事……”

講真,他不理解這種病懨懨的藥罐子之美。

有些男人瘦的連一套狩衣都撐不起來,一坐在花樹下天天哀這個物那個物,再咳嗽幾聲喝個藥,身邊的人非說這是風雅。

還好他的藥湯拯救了這批藥罐子,他們肉眼可見地長胖了三圈,腰封都快穿不上了,一坐在花樹下所有人都哀歎樹根要斷,達到真正的“物哀”成就。一旦想喝藥,連家臣都要勸他少吃點,胖了就不風雅了。

可胖不是好事嗎?

他不懂並大受震動。

這時,冥加問道:“犬夜叉,你把肉乾和蜂蜜放在這裡,是拿來吃的吧?給了我們,你吃什麼?”

“我的食物多得是。”前世的童年挨過餓,他自然囤了不少吃食,藏在各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再加上他處於生長期,對肉食有一定的需求量,自從經曆過半夜於餓夢中驚醒的事後,他就往地袋櫃裡放了吃的,每晚都要加餐。

“你可以走了,送晚食的侍女快過來了。”

犬夜叉開門送客,幫冥加提著蜜罐和肉乾爬上屋脊,將東西綁在鷹怪身上。之後鷹怪起飛,掠過長空,庭院中的小紙人全當沒看見,兀自掃著地。

犬夜叉從屋脊躍下,又扒出個罐子跑上紫藤樹。他小心地拂開花串,看到了一個滴著蜜的蜂巢。

大概是他身上塗了香料,蜜蜂沒有蟄他。犬夜叉將滴了半罐蜜的舊罐子抱起,將新罐子卡在樹乾間,隨後慢慢地爬了下去。

將蜜封好放進小櫃,送晚食的侍女剛到門口。明障子被推開,一碗米飯、一份小魚和半罐蘿卜湯被送進來,這就是人類以為的他的食量了。

嘁,這麼點東西喂鳥呢!

犬夜叉化身狂狗,風卷殘雲地吃完,連一滴湯水都不留。末了優雅地輕拭嘴唇,將貴女的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等侍女收走碗筷,他立刻從櫃中掏出另一包肉乾,嘎吱狂炫。待十六夜回來,他又是她的貼心小棉襖、文靜貴公主,兩人說了會兒話,學了一首和歌,便洗漱躺下了。

犬夜叉摸著被褥下的脅差,尋思得找個機會練刀……不對,好怪啊,為什麼脅差的刀刃上有殺生丸妖力的味道?

嗅嗅、嗅嗅,噫,還真有!

難道刀刀齋拿這把刀捅了殺生丸?

犬夜叉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他想起了第一次使用鐵碎牙的時候,那時也是拿殺生丸的血開的刃。莫非,他這把脅差也是拿殺生丸的血開的刃,刀刀齋出息了啊。

犬夜叉有點躍躍欲試,想去外頭練刀了。可在不知道刀的威力大小前,他不敢冒然使用,不然這刀就進貴族的庫藏了。

再等等吧,總有出鞘的時候……

犬夜叉抱著刀沉沉睡去,進入了黑甜的夢鄉。可他晚上睡得並不踏實,甚至可以說是噩夢纏身。不知為何,他夢見了所有認識的人,不論是桔梗戈薇、珊瑚彌勒,還是殺生丸和奈落,亦或是該死的黑死牟——

他們微笑著朝他伸出手,身後張開夢幻的大蝴蝶翅膀,全體開著立體環繞聲對他說:“犬夜叉,來吧!來吧!變成蝴蝶公主吧!”

犬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