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難言的燥熱將身體裹挾,心臟比往常跳得快了許多。

整個人仿佛置身於火爐之中,耳邊是高低起伏的聒噪喧囂,吵得人頭疼欲裂。

程星用儘渾身氣力才掙脫桎梏,緩緩睜開眼。

一雙瑩潤的荔枝眼帶著淡淡波光,眼睫輕輕顫動,帶著幾分似醒未醒的迷蒙。

眼皮子就跟粘了膠一樣,來回耷拉幾次都睜不開,但眼前景象讓她驚詫,為了讓自己快速清醒,她伸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嘶~”

表情沒變,但疼痛是真實的。

她清醒許多。

還沒等她弄清自己此刻的境遇,就有一妙齡女郎走過來,穿著一件粉色吊帶露臍上衣,銀色亮片的熱褲,長度比男士的平角內|褲還短一截,隱隱能看見白花花的臀瓣。

如同魚尾一般纖瘦的手臂搭在她肩上,順勢挽過她脖子,刺鼻的香水味隨之鑽入她鼻息。

程星最聞不得香水味,不由打了個噴嚏。

對方身段纖柔,一抱著她脖子就像菟絲花一樣攀附過來,程星打噴嚏都來不及避開她,空氣中瞬間多了飛沫,連程星都有些嫌棄。

即便如此,對方都沒表露出嫌惡之意,仍舊笑靨如花地湊過來,烈焰紅唇嘟起,用膩得發慌的嗓音撒嬌:“程小姐~”

說著就湊上前來親程星的臉,程星下意識躲避並一把推開她,猛地站起來。

被推了一把的女人錯愕地癱在沙發上,吵鬨的DJ聲也隨著程星的站起而變緩。

程星目光快速掃過場內,燈光昏暗,導致她看不清場內有多少人,但男女都有,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很像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東北迪廳。

不知是哪個方向忽然笑了聲:“程星,要給我們展示一下你的獵物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起哄,“聽說你新娶的那個女人係個靚女~帶出來看看咯。”

“她坐著輪椅能好看到哪兒去?”

“這你就不懂了,好看的人穿爛襖子都好看。”

“我比較想看看,把她輪椅撤了,讓她在地上爬來爬去的樣兒。”

“損還是你損~”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都是程星聽不懂的話。

她不過研究生剛畢業,剛敲定要去規培的中醫院,接到外公電話後,準備回家洗澡化妝,趕赴晚上的家宴。

雖說是家宴,但程星知道,也是她的訂婚宴。

可笑的是,她一共就見過訂婚對象三次。

少不更事時回老家過年偶遇過一次,中學時期回家吃飯遇到對方和家人來做客,卻也隻是匆匆打了個照面,再就是前段時間,她正為畢業論文忙到焦頭爛額時,她媽打電話給她說家裡出了事。

程星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父親冰冷的屍體。

不知什麼時候,父親迷上了賭|博,先是賭球後來網絡玩牌,輸了兩百多萬,但他手上錢不夠,賭到上頭時借了不少高利貸,利滾利到五百多萬。

債主上門催債,她父親跳了家門口那條清水河。

等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在水裡泡了三天,形成了“巨人觀”,慘不忍睹。

人死了,債務卻沒死。

他有妻有女,所以追債的人上門逼著她們還錢,手段用儘,甚至要鬨到程星學校去。

爺奶和外祖兩家人湊起來,也隻有兩百多萬。

最終是蘇家人上門談及兒時,父輩們酒意上頭定下的娃娃親,隻要程星與蘇家長子結婚,蘇家就會幫忙償還程父所欠下的債務。

程星是獨生女,事情走到這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最終她答應了這門婚事。

她不知道蘇家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程母深夜與她談心,說蘇家這一次是雪中送炭,如今的蘇家已然是商界大名鼎鼎的藥企,跟仍藉藉無名的她們不一樣。

程星這一嫁,也算了卻母親的一大心願。

當天夜裡,程星失眠到淩晨五點,聽著耳邊母親沉穩的呼吸聲,終是沒說出那句實話——她喜歡的其實是女孩。

可被生活逼到了如此境地,喜歡男女仿佛也沒什麼重要。

最重要的是先活下去。

程星從小就比彆人早熟,亦比彆人早慧,壓下了內心深處那一抹不甘願,此後便表現得平淡如常。

即便在父親的葬禮上,她也隻紅了眼眶,眼淚都沒掉幾滴。

旁人說她冷心冷情,沒心沒肺。

程星全都當成耳旁風,她隻是比以前活得更努力了一些。

就在她已經接受現實的時候,從手機上打了一輛車,提步走到馬路對面去坐,結果等到綠燈之後,跟隨人流去往對面,忽然憑空出現一輛黃色法拉利,風馳電掣地闖了紅燈,徑直朝著程星撞過來。

身體被撞到碎裂的疼痛在一瞬間侵襲而來,五臟六腑仿佛都被積壓在一起。

程星感覺自己要升天,腦海中的第一想法卻是:我跟你們這些有錢人不共戴天!!

沒想到再睜開眼卻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地方。

-

在不清楚自己當下處境的情況下就先保持沉默。

程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感,表情淡淡地掃過在場眾人,習慣性從沙發一旁拎起一件外套,無視了所有人的話,轉身往外走。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裡是酒吧。

除了酒吧外還有哪裡有這種五顏六色但沒什麼光的燈?

孰料她剛邁了一步,就有人過來拉她胳膊。

程星下意識避開,從上學時她就不習慣跟人親密接觸,爾後回過頭看對方。

是個長相很淩厲的女人,細長的眼睛隨意往上一挑,顯得對什麼都很輕蔑:“餒喺邊度?”

開口便是很純正的粵語,聽得程星微怔。

從剛才她就察覺到了,這些人說話並不是純粹的普通話,偶爾會夾雜幾句粵語,就連說普通話的腔調都與她這種北方孩子完全不同。

但程星的外祖母是廣東人,能聽得懂一些簡單的粵語,知道對方是在問她,“你去哪兒?”

程星隻是不解,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應該死了嗎?

就算沒死,也不該以如今這種姿態出現在這種局裡,她如今隻是感覺身體燥熱,很像是喝了催|情|藥混著酒後的生理反應。

最先做的就是去衝個冷水澡把身體的燥熱降下來,才能讓自己保持冷靜思考。

程星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卻沒想到對方低聲罵了句:“草。程星你是不是有病?還真打算把你老婆拉出來給這幫人圍觀?你要不要點兒臉 ?忘了當初結婚前怎麼跟她奶奶保證的?”

美女罵人時卻用上了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甚至隱隱帶著點兒京腔。

隻是……她哪來的老婆?

雖然喜歡女的,但也不至於能到娶老婆的程度吧?

程星從小到大還沒談過戀愛呢。

要說這是夢,那也太真實了。

程星清了清嗓子,溫聲否認:“沒有。”

“屁。”對方不滿輕嗤,從兜裡摸出一支煙。

銀灰色重金屬打火機嘭地打開,殷紅的唇間夾著一支煙,細煙被點燃,逸出幾分淡淡的橙香,纖細的手腕戴著一串銀色手鏈,襯衫袖子挽上去大半截,整個人都透出放蕩不羈的味道,帶著啞感的嗓音用地道的粵語斥道:“你要是不願意娶就彆娶,費儘心思娶了就好好對人家,娶回來了把人家當玩物,鬨呢?”

說完扭頭掃過在場眾人,眼神輕蔑:“你再看看這些人,也配讓你程大小姐迎合?餒喺卟瘋掉咯?”

話音剛落,就有人不滿地回懟:“蘇大小姐,你說清楚,我們這些人是什麼人?”

“你自己知道。”蘇大小姐眼神冷冷,隨便瞟人都帶著不可一世的輕狂,卻也懶得跟她們再廢口舌,反而掐滅了煙警告程星:“話我放這,人我保了,今兒你要是把她從樓上帶下來,我就把她帶走。”

在對方說話的過程中,程星終於搞清了當下境況。

她穿書了!

穿到了一本名為《嬌寵殘疾愛妻》的百合裡,還是那個與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因在街上對女主薑瓷宜一見鐘情,便找人撞了她釀成車禍,導致薑瓷宜殘疾,再在她心灰意冷時假意出現陪在她身邊,不折手段地跟她結婚,卻在婚後發現她另有白月光,故而氣急敗壞找她麻煩,對她各種虐待。

卻沒想到後來薑瓷宜一躍成為豪門失蹤已久的女兒,還遇到了和她各方面都與之相配的天選之女。

既是青梅又是天降,而她這個作天作地的炮灰女配被這對妻妻聯手對付,下場淒慘。

……

饒是程星從小遇事就比較淡定,此時表情也有些難看。

她是挺想當富二代的,但不想當法製咖啊!!

原主做的這些事放在現實世界裡,拉出去判多少年都沒夠好吧。

程星也終於理解了她們爭議的點。

今晚這個Party是原主組織的,跟她那幫狐朋狗友說可以看“殘疾美人秀”,於是大家在這棟剛辦完婚禮的房子裡作踐了一晚,酒喝了不少,是時候把原主關在閣樓裡的新婚妻子放出來淩|辱了。

原書中寫的是,這天對薑瓷宜來說是個難眠夜,此後的每一天都恨不得把原主拉出來碎屍萬段。

程星心想,還好,事情還沒發生 。

不算天崩開局。

她佯裝淡定低咳一聲:“今兒我有點累了,就先這樣,散了。”

在場有人起哄:“哎呦,這是怕了蘇大小姐。”

“可得了,誰不知道程蘇一家親,程小姐這是讓著蘇小姐呢。”

“這要是蘇曼春來了,程小姐不得聽什麼是什麼。”

“……”

大家看熱鬨不顯事兒大,蘇冷月斜睨過去:“夠了,閉上你們的臭嘴。”

蘇曼春是蘇冷月一母同胞的妹妹,早年前程星跟她不清不楚的,但那會兒圈裡的人都傳,程星對蘇曼春有求必應,馬首是瞻。

就在大家以為程星要跟蘇曼春結婚時,蘇曼春出國讀書了。

之後程星飛速娶了藉藉無名的薑瓷宜。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熱鬨,程星的身體卻快要忍耐到了極限,她憑著原身記憶冷臉喊了聲:“周姐,送客。”

-

程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上了閣樓,她的臉色潮紅到不像樣,身體也暈出了大片大片的紅,身體似乎已經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但為了她之後的幸福,她現在必須先把薑瓷宜從閣樓裡放出來,以證清白。

閣樓的門設置了兩道,一道需要鑰匙的柵欄門,還有一道密碼鎖,程星感覺自己垂下來的發已經被汗浸濕,大抵是無法想象的狼狽。

門打開,她倚在門上,溫聲道:“薑瓷宜,你自由了。”

今天已經是原主將女主關在閣樓裡的第十天,想也知道薑瓷宜此時好不到哪裡去。

一個雙腿廢掉的殘疾,每天隻靠一點水養著,大抵都沒有逃出來的力氣。

程星咬了咬唇,強迫自己恢複理智,“我現在也想把你放出去,但身上沒勁,你知道我肯定是想對你好的,所以我明天恢複了一定把你放走。你想離婚就離婚,想乾嘛就乾嘛。”

程星飛速說了自己的保證,這才轉過頭看向房間內。

如她所料,四面灰色牆壁宛若監牢,冷清沒人氣,但薑瓷宜卻不似她想象的那般。

皮膚白皙的女人頭發輕輕垂在肩上,瓷白的皮膚就像是鞠了一捧月光輕輕灑下來,她穿著一條白色闊腿褲,雙腿安靜地搭在銀質輪椅上,肩薄背直,纖細的側頸宛若天鵝,雙目緊閉,氣質柔和,宛若真人版芭比娃娃。

那一瞬程星竟看呆了。

已經無法用美女二字形容對方,更像是纖塵不染,不通紅塵俗世的仙女。

光是看著,程星就感覺自己的氣血直頂太陽穴,不由咽了下口水。

“咕嘟——”

在安靜的閣樓上,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程星立刻表忠心:“我……還學了點醫術,可以給你治腿。”

孰料下一秒,仙女倏地睜開眼,那雙眼睛像是嵌了細碎冷鑽,狹長的狐狸眼裡冷意乍現,聲音也冷得出奇,“滾。”

程星:“……”

你們仙女脾氣都這麼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