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調查持續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集團的股東大會和董事會都因此延期召開。

因為涉及高層,網絡上和公司內部都吃了一段時間的瓜,對外由公關部門負責輿情,對內行政部和人事部坐鎮,隔了好陣子,議論聲音才漸漸平息下來。

譚月仙作為譚皓陽的親屬,為示避嫌,期間很少過問調查細節,而是交由黃大鈞全權負責。黃大鈞身為代總裁,臨到退休也沒能悠閒幾天,接連忙活了一個多月才算消停。

雖然調查結果證明,舉報信中的內容不完全屬實,譚皓陽總歸鬨出醜聞,還是受到影響。

董事會表決結束後,二十八樓大會議室裡先是寂靜,繼而響起輕微的交頭接耳。

董事長譚月仙宣布會議結束,隔空向譚仕章點點頭,笑了一下。

像是釋放了某個信號,其他董事會成員互相看看,紛紛起身上前,和譚仕章握手祝賀,掛著笑容說些場面話,然後才三三兩兩往外走。

譚皓陽似乎已料到這個結果,什麼都沒說,表情也未變,隻是率先推門而出。

這段時間他雖然表現得外強中乾,個中滋味,大概自己心裡也明白。他輸給譚仕章,並非隻是敗在一兩樁醜聞上,更重要的是星之鑰的表現,他並沒有交出一份令股東滿意的答卷。

去年公布遺囑的時候,大概沒幾個人想到,譚仕章能這樣一步步逆風翻盤。

隻是唯一令人意外的,不管被怎麼指責,譚皓陽這次竟做了回好人,沒有攀扯馮斂臣。

以至於馮斂臣準備好的對策都像是做了無用功,有種草草收場的怪異感覺。

室內還剩兩三個董事的時候,才露出一道縫隙,譚仕章站在圓桌後面,個頭很高,頭發束在腦後,他背著光線,似乎遙遙看了眼馮斂臣。

雖是贏家,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喜怒難辨,從額角到鼻梁的輪廓硬朗分明,長相雖一直未變,比起以前陰鷙多疑的感覺,不知何時開始,越來越顯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馮斂臣和趙律師一直列位旁聽席,兩人安安靜靜坐著,誰也沒擅自動彈。

這一個多月馮斂臣搬回自己家住,保險起見,和譚仕章極少私下見面。

兩人除了工作上的必要聯係,也很少打電話或發短信,恍惚之間,竟生出幾分陌生感。

之前那麼久的同床共枕,同舟共濟,都像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馮斂臣目光和他錯開,沒事人似的收回來,低聲和趙律師交談什麼。

待會議室空無一人,趙律師才收拾筆記本:“接下來要給黃總開歡送會了?”

兩人邊說邊向外走,馮斂臣說:“行政訂了皇冠酒店的宴會廳,還是董高監這些人參加。”

“哦這樣。”趙律師道,“我看工會也要表示一下的,感謝黃總這些年來為集團的付出。”

“肯定要的。”馮斂臣問,“趙律師,歡送會你打算送點什麼?”

“都不確定有沒有我呢,不像你,

你是重臣,怎麼說都要在場。()”

哪兒的話,這麼說你更得去了。?()_[(()”馮斂臣笑笑說,“你才是為公司立下汗馬功勞。”

兩人商業恭維一通,在樓梯口告彆。

趙律師的辦公室在樓下,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正撞見譚皓陽收起電話,正夾著一支煙往樓上走。趙律師反應過來:“皓陽總。”

譚皓陽平易近人地指指樓上:“去抽支煙。”

“那您去。”

倒是馮斂臣也去了天台,跟譚皓陽站定,兩人面對面一起夾著煙。

打著了火,良久無人開口,空氣中彌漫著幾分尷尬。還是馮斂臣打破沉默:“你還好嗎?”

譚皓陽冷嗤一聲:“我又沒有損失,又沒丟官降職,能有什麼不好。”

他這混不吝的樣子更近似於一種刻意的偽裝,甚至讓人有點想要同情了。馮斂臣想了想,語氣甚至有幾分安慰:“你還年輕,遇到一個兩個不如意的坎,不至於一蹶不振。”

譚皓陽咬著濾嘴,聽他老生常談,眼睛望著樓下車水馬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馮斂臣又笑道:“當然,有些事情我其實還是有點好奇,所以才想跟上來問問,照你的脾氣,受了委屈不是應該潑天動地的,恨不得拉其他人都給你陪葬,什麼時候轉性了?”

譚皓陽無語地看他:“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馮斂臣淡淡笑笑,他其實不是來針鋒相對的,但非要較真的話,答案肯定是有。

他把抽到一半的煙按在垃圾桶上:“沒什麼,開個玩笑而已。我先下去了。”

譚皓陽轉過頭,眼睛盯著他瘦削的後背,突然罵了一聲臟話:“操。”

反手關上玻璃門的馮斂臣自然什麼都沒聽見。

其實譚皓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馮斂臣說得沒錯,放在以前,他自己不好過,一定也不會放過看不慣的人。不如說,即便到了今天,每次看見馮斂臣,依然令他覺得煩躁。

但不知什麼時候,這種煩躁似乎換了種意味,多了幾抹隱晦的、說不出的懊惱和後悔。

大概潛意識裡,譚皓陽不願承認,自己確實錯失乃至推開了什麼原本值得珍惜的東西。

人都有成長的過程,但也都要為自己的輕狂付代價,錯過了的東西就是錯過了。

接近中午的日頭毒辣,把地面上黑和白生硬地一分為二,沒有灰色地帶。

他躲在陰影裡,抽完了剩下半支煙,至少承認了一點,自己好像是挺可笑。

*

這段時間各部門都辛苦,馮斂臣他們尤甚。會議籌備工作忙得人像隻陀螺,譚月仙信重,也意味著各種事都要交給他跑前跑後,上傳下達,此外還要配合調查組,寫各種報告……

直到董事會開完,從終於有種塵埃落定感覺,同時仿佛扒了層皮。

忙碌到三餐不定的日程讓腸胃對饑餓都鈍感,到了中午吃飯時間,馮斂臣隻想躺下補一覺,飯都沒下去吃,關了辦

() 公室的門,燈一熄,裹著毯子睡到午休結束。

醒來的時候有片刻茫然,他從沙發上坐起,習慣性從旁邊摸到眼鏡戴上。

譚仕章坐在扶手上,靜靜地看著他,因為屋裡有些昏暗,顯得面目摸糊。

馮斂臣聽見自己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恭喜恭喜。”

譚仕章笑了笑,俯身過來,把他擁在懷裡。

兩人接了個久違的吻。時光靜謐,暫時停止,過去和未來好像都沒什麼重要了。

過了半晌,馮斂臣把人推開,從沙發下找自己的皮鞋:“當了總裁是什麼感覺?”

譚仕章把西裝外套脫下來,像是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有淡淡的酒味,馮斂臣知道他們董事會開完會,中午出去有個小聚餐。譚仕章說:“其實沒什麼感覺,隻是想到一件事。”

馮斂臣問:“什麼?”

譚仕章其實在調侃他,含著一點笑意:“馮總,這下你又算我的人了。”

馮斂臣職務是總裁助理,對集團總裁負責,隻是由於集團的情況,和黃大鈞比起來,平時受董事長譚月仙指派更多。他噗嗤一笑,推開對方站起來,穿好鞋整理襯衣。

“馮總。”譚仕章不折不撓地追問,“說說,名正言順的感覺怎麼樣?”

“其實也沒什麼變化。”馮斂臣歎氣,“一樣是給人打工的感覺。”

譚仕章坐在沙發上,眼睛隨著他轉,突然問:“你想過什麼時候搬回來嗎?”

馮斂臣整理領帶的動作一頓:“周末?”

又說:“當然要是忙就晚點再考慮,也不是不行。”

分居本是權宜之計,現在警報解除,兩人繼續回到以前的日子,似乎沒什麼可說的。

但是說來,順理成章分開了一個月,如果熱情淡了,也不失為一個叫停的合適契機。

眼下譚仕章顯然沒有結束的意思,他目光灼灼,誌在必得地盯著馮斂臣。對方對這段關係越來越像是認真經營的態度,馮斂臣也並非全無感覺,隻是難免又想到,照這樣繼續下去,這種地下工作似的生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又或者其實永遠都見不得光。

除非一個人離職或者退休,大概才算有了無所謂的資格。

或許由於黃大鈞這個集團元老要徹底離開,馮斂臣不知怎麼突然琢磨起這些,想來想去,並沒有得出有用的結論,也暫時並沒有資格去想自己想要的生活,隻覺有些感慨。

“周末可以,我去接你。”譚仕章扶著膝蓋起身,“到時候我幫你收拾。”

“好。”馮斂臣回神,想說什麼,到底欲言又止,把譚仕章送到門口。

譚仕章突然問:“你想說什麼?”

馮斂臣握了一下他的手:“不重要,有時間再說吧。”

秘書辦的流程走得很快,翌日一早,通知欄便掛出五六張新的任免通知。為首兩張——

黃大鈞卸任譚氏珠寶集團有限公司代理總裁。

譚仕章擔任譚氏珠寶集團有限公司總裁。

……

下面還有一排其他人的任免,馮斂臣看完關上通知窗口,照常開始一天的工作。!

黃銅左輪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