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1)

眼看江一眠拿出伏低做小的態度,主動把高腳杯裡的酒一飲而儘。

譚皓陽和馮斂臣並排站著,都沒吭聲,誰也沒動手裡的杯子。

付承像隻笑面虎似的:“哎呀,二位這是不給面子呀。()”

譚皓陽嗤聲:我?給他面子?一個前員工,照你的意思,跳了槽我還要拿他供起來?◎[(()”

男人就這麼無情,他現在看江一眠的眼神簡直像看什麼臟東西似的。馮斂臣雖然沒接話,其實在打量江一眠,對方微微低頭,掩蓋細微的表情,指甲摳在拳頭裡。

至於以前,譚二公子和這位夔龍少東家的衝突,有一部分是生意上的摩擦,還有部分原因其實難稱光彩,導火索甚至是在夜店搶人,兩個人言語衝突升級,還動拳頭打了起來。

前段時間No.7代言人塌房,也是譚皓陽最煎熬的時候,兩家集團本就不合,加上私怨,一連十天半個月,付承在自己的個人賬號上陰陽怪氣地內涵譚氏和譚皓陽,句句連諷帶刺。

不是沒有網友看出端倪,當時還戲稱兩家集團“真正高端的商戰是在社交平台互懟”。

珠寶協會的秦主席往這邊走來,馮斂臣清了清喉嚨。

秦主席德高望重,是業界的老行尊,譚皓陽無縫換上一臉陽光燦爛的表情。付承轉了個身,也面向對方,擺出後輩應有的態度,隻是靠過來的時候,意味深長地低聲問譚皓陽:

“你最近怎麼沒去過‘1978’,是戒色了,還是躲在家裡喝奶?”

馮斂臣抽空瞥了眼譚皓陽,露出微微訝異的神色,似乎詫異他剛剛說身邊沒人是真的。

目光雖淡,卻仿佛含了千言萬語,譚皓陽憋了滿肚子話,礙於場合隻能咽回去。

隻來得及趁秦主席沒到跟前,偷偷罵了句:“操!”

宴會結束後,公司公車等在路邊,小秘書坐在副駕,馮斂臣和譚皓陽在後排各據一方。

司機按各人住所的遠近規劃路線,小秘書最先下車。

到這時,馮斂臣才緩緩開口:“我覺得江一眠——”

譚皓陽扭頭:“他怎麼?”

馮斂臣低頭看手機:“我不是看不起他——隻是他一沒什麼資曆,二對你好像也不太重要,付承乾什麼特地帶他過來示威?就為了證明他們工作條件比我們好嗎?未免奇怪吧。”

“奇怪也是他奇怪,你擔心什麼?”

“我倒是不擔心。”馮斂臣說,“江一眠就算搞出什麼事,至少應該和我們產品部無關。”

*

星之鑰的產品部其實已經是個配合良好的團隊,一年以來成長很快,團隊成員之間分工明確,很少扯皮,效率至上,雖然No.7這個品牌遭遇種種問題,不能完全掩蓋部門的亮點。

到了周末,譚仕章履約,跟馮斂臣一同前往薛家老宅。

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天公卻不作美,早上開始窗外就下大雨,烏雲壓頂,雷聲滾滾。

() 紅燈轉綠,前面車輛緩緩挪動,雨刷拚命揮動,也隻能看清五米之內。

“每到這個時候,”前面車流又堵了,馮斂臣把胳膊壓在方向盤上,無奈歎了口氣,“我都忍不住會想,到底什麼時候能實現財富自由,再也不用工作?”

“實現財富自由,但是每天無所事事?不挺也空虛嗎。”譚仕章說。

“隻是不上班,還可以繼續乾點感興趣的事。”馮斂臣說,“比如當個切割師傅。”

“學這個不用等財富自由。”譚仕章看看他,“工作室什麼工具都有,你想學早說啊。”

馮斂臣笑了笑,前車挪動,他抬了點離合器跟上:“其實去年工作不順那時候,我還真的考慮過後路,想著以後去乾什麼,要不之後不再打工了,自己出去單乾。”

“你打算乾什麼?”譚仕章問。

“當個買手,珠寶商個體戶,開個小店……都行。”

“幸好沒折騰到你走人。”譚仕章說,“從各種意義上都損失大了。”

薛宅很有年頭,據說足有百年曆史,位於山腰中段,周圍村屋環繞,儘是田園風光。

雨小了些,依然在下。譚仕章把傘撐開,和馮斂臣一起走到古樸的大門前,卻敲不開門。

過了十分鐘,才吱呀一聲,打開門的是個女孩,木然地打量馮斂臣,和他身後的譚仕章。

這就是薛青平的女兒,馮斂臣認得她,儘量溫和地問:“你還記得我嗎?”

孩子十多歲大,盯著他不說話,瞳孔黑漆漆的。

馮斂臣又問:“你爸爸在不在家?”

女孩兒依然盯著他看,閉嘴不言,好在保姆及時找了過來,扶著她的肩膀,把客人讓到客廳,拿毛巾沏茶,解釋說薛先生在工作室忙活,太專注忘了時間。

乾等半個小時,薛青平終於意識到時間,保姆重新過來,把馮斂臣他們請去。。

薛青平坐在工作台前,他的工作場所比譚仕章的更亂許多,像個大型雜貨堆,把人和各種東西一起埋在裡面,還連著水龍頭。馮斂臣看見他把手泡在水裡,雕刻一塊透明石料。

薛青平拿拭布擦乾,沒避諱地遞給他們看。

他嘗試在一塊水晶裡雕刻觀音像。

很顯然,這是一位千手觀音,角度經過精密的計算,雖然隻是半成品,已能看出它的輝煌之處,觀音的手臂經過多重折射,會在四面棱角同時顯現,仿佛憑空多了幾倍。

但薛青平說:“神韻不夠。”

馮斂臣恭維:“我覺得很好啊。”

“你試試?”薛青平的口氣像是上回教他切割一樣尋常。

“什麼?”馮斂臣一怔,“試什麼?”

薛青平的視線移向濕漉漉的鑽頭,不言自明。但這可不是初學者切割的玻璃瓶底,誰敢在他的作品上隨便動手?馮斂臣第一反應就是恭敬地婉拒:“彆彆,我就不糟蹋了……謝謝。”

“反正也作廢了。”薛青平抽了張紙擦手,“

又不是值錢的料子,雕到現在我也不滿意。”

馮斂臣掌心裡躺著半成品,他低頭查看,水晶裡觀音的五官還沒細化,隻是初具雛形。

在佛教典籍中,千手觀音有千手千眼,有無邊法力度濟眾生,解除諸般苦難,廣施百般利樂。沒有面目的觀音已能看出神態沉靜,可以想象,如果成型,會是豔驚四座的一件作品。

然而薛青平繼續說:“完成度還是達不到我想要的標準,你看,在這種料子上下刀,每一刀都要對下一刀有一個預判,出現瑕疵或者紋路,就要想辦法調整彌補,要不然眼睛鼻子刻大一點,要不然臉龐稍微鼓一點,這樣子還能把它救回來。但你要是一開始手就不準,那就真的沒辦法了,把石頭磨穿了都救不回來。”

馮斂臣把水晶遞給譚仕章,譚仕章接過去,對著光看了看。

馮斂臣不敢造次,架不住有人藝高人膽大,他和薛青平湊到一起,兩人嘀嘀咕咕了一陣,譚仕章竟真的在他工作台前坐下來,兩個人躬著背,腦袋頂著腦袋,琢磨那塊千手觀音。

細微的電鑽聲充斥在耳中,馮斂臣抄著兜,虛心站在旁邊圍觀。

兩道不容忽視的視線盯在背上,馮斂臣扭頭,看見薛青平的女兒抱著隻泰迪熊躲在門後。

他走過去,彎下腰問:“你來找爸爸?”

薛青平頭都不抬:“小妹,大人有事,你自己出去玩。”

馮斂臣試探著跟熊仔握握手,以示友好:“我帶你去嗎?”

她也沒有特彆反對。

外面雨停了,天色灰白,院子裡栽滿各色花木,枝葉青翠欲滴,掛著瑩瑩水珠。

馮斂臣站在房簷下,看著薛青平的女兒趴在小幾上畫畫,畫得物我兩忘。

她的筆觸比同齡的小孩子成熟,大概受過訓練,天馬行空的想象和濃豔大膽的用色卻屬於獨家天賦。外人不知道她心中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隻能從中窺見一斑。

其實不是所有自閉症的孩子都上天補償的饋贈,他們之中很多反而智力受損,或許幸運的是,這個孩子確實遺傳了父母的藝術細胞,對薛青平來說,不知道算不算一個安慰。

後面保姆乾完活過來接手,再回到薛青平的工作室,兩個人還全神貫注地坐在那。

行吧,全是搞藝術的。

馮斂臣知道譚仕章也懂一些雕刻工藝,應該說,不隻一些,但他似乎並沒有認真地衡量過這一點,尤其在譚仕章升了副總以後,所有人都越來越少隻拿他當一個設計師來看了。

但薛青平似乎對他還挺認可,完全不知道人家在背後跟自己“同行相輕”過。

直到回去的路上,馮斂臣才問起來:“薛老師難道是想邀請你合作的意思?”

譚仕章搓了搓食指上的一道細疤,他思考重要事情的時候,經常有這樣的小動作。

“剛剛在他家裡,那個氛圍,我都沒敢當面提其他的。”馮斂臣說,“現在怎麼辦比較好?我們都聽見了,他自己都說手還是不太

行。不過他這一直都沒放棄(),毅力還是很厲害的。

譚仕章一聽他誇薛青平又不想多說了:再議吧。

*

到了下周?(),譚月仙聽過情況:“薛青平要是願意跟仕章合作,那當然再好不過啊。說句現實的話,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噱頭,我覺得我們可以主動跟他提出這個要求。”

譚仕章沒讚同也沒反對:“不一定是那麼容易的事。”

馮斂臣說:“事在人為,萬事都要磨合,邁出第一步,本來沒有容易的。”

譚月仙點頭:“斂臣說得對,但是你不管容易不容易,這第一步總得先邁出去。”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和薛青平聯合創作,這是一個相當大膽的提議,也是一個需要嚴肅考慮的決定。本以為薛青平要考慮一陣子,沒想到對方給出的回複痛快,說可以。

雙方就這樣一拍即合,但是條件成熟之前,沒有大肆宣傳,連大部分員工都不知情。

眾人各司其職,日常忙自己的工作。

接下來的兩個月,集團這邊有大大小小的會要開。

除了例行的總辦會和工作報告會議,還有職工代表大會、股東大會、董事會會議、監事會會議……每一場都舉足輕重,好巧不巧,全都趕到一個時候。

許多部門都忙翻了天,尤其行政辦的人,每天上廁所都是一路小跑。

小道消息最開始是從人事部傳出來的,說看到了黃大均的退休材料。

很快證實這不是瞎傳,黃大均跟其他高管聊天的時候,毫不避諱地說起打算什麼時候走。

無疑這次董事會,他肯定要提讓位的事,這位代總裁終於打算卸下肩膀上的擔子,至於後面交給誰,經過這一年的觀察,譚皓陽銳意進取,譚仕章穩中取勝,人人都有各自的看法。

就在這時,一封實名舉報信發到了集團董事長的郵箱,並抄送了監事會主席和若乾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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