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1)

紅海集團是國際奢侈品巨頭,雙方合作重要,接待工作也自然不容輕忽。

行政部長親自拿著一套方案來找馮斂臣。

接待客戶和合作夥伴,看似都是些吃喝玩樂的事,組織安排起來沒有那麼簡單,裡面有太多要注意的細節和講究,尤其是國外來的客人,又有語言隔閡和文化差異,需要格外費心。

行政部長表現得極其重視——因為總監派去外地進修了,一走一個月,上邊沒人拿主意。

前年與紅海那邊合作的時候,接待工作是行政總監搞的,現在一下全落在他頭上,隻覺亞曆山大。因此問得事無巨細,從每個人的口味、脾氣調查到生活習性,查戶口一樣。

上午問完了下午又來,喋喋不休,搞得馮斂臣都不知該是哭是笑了。

馮斂臣反過來勸他:“重視雖然是要重視,沒必要那麼緊張,他們團隊這次提前過來,肯定自己訂了地方,我們隻負責陪玩幾天,展現一下好客就行了,又不是二十四小時當保姆。”

行政總監哈哈兩聲:“馮總,給您添麻煩了,我們是小心起見啊,真有什麼疏漏也麻煩。”

馮斂臣說沒關係:“大家是平等的合作關係,我們也不低人一等的。”

正說話間,有人敲了敲虛掩的門。

站在外面的是譚仕章:“李部長。”

行政部長忙道:“仕章總,你找馮總?我這邊已經搞定了,馬上走。”

譚仕章反應平淡,掃他一眼,行政部長腳下像踩了西瓜皮。

剩下兩個人單獨在屋裡,馮斂臣清了清嗓子,問他怎麼了。

譚仕章是過來通知更新名單的:“對方團隊裡這次過來的人換了兩個,你再對一遍。”

馮斂臣說好,一邊拿筆記下來,一邊想著待會兒又要跟行政部長從頭開始掰扯——

抬頭看見譚仕章的表情,對方的目光灼灼地鎖在他身上。

馮斂臣問:“還有什麼事嗎?”

譚仕章慢慢開口:“沒事,就像你說的,其實不用那麼緊張,這段時間不會正式談什麼公事,就當公司讚助我們翹班,出去公費吃喝玩樂幾天。”

馮斂臣笑了笑,應了一聲。

本來就是傳句話的事,說完了,譚仕章卻還杵在房間裡。

無言的安靜之中,氣氛漸漸變得膠著,甚至染上一點尷尬的色彩。

馮斂臣靜下心來,不躲不閃地回視譚仕章,譚仕章先收回視線,笑了一聲出去了。

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

春節的氣息越來越近,譚氏上下各司其職,每天陀螺一樣各自旋轉。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個意外插曲,事情說大不大,隻是相當難以評價。

馮斂臣被叫到譚月仙辦公室的時候,已經看過那個傳了很多人的視頻——

不知誰把星之鑰的副總錢克酒後失言的模樣錄下來,不僅錄了,還傳得集團董高監各

位領導人手一份,甚至流到一些普通員工手裡。

視頻背景看起來是在酒局上,杯盤狼藉,空瓶林立,隔著屏幕仿佛都有酒味兒熏出來。

席間大部分酒客已東倒西歪,錢克喝得臉紅脖子粗,正在慷慨激昂地罵人:“他媽的譚仕章,我叼他老母,他算個什麼東西,裝模作樣,拿自己當盤菜,老子他媽看你像條粉腸……”

一口一個“他媽的,”粗鄙不堪,後面罵上頭,越發不能入耳。

原來由於星之悅設計部的人員問題,錢克始終覺得不滿,認為譚仕章故意卡著設計係統,私下對他怨言頗重。但心裡怎麼罵是一回事,這樣赤裸裸地被曝光出來,簡直尷尬極了。

但是一看就知,這位心高氣傲又脾氣火爆的前副總是被人給陰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還看不懂聊齋呢,錢克有再大意見,清醒的時候不可能這樣發泄不滿,他又不是傻子,為什麼會在醉後破口大罵譚仕章,又為什麼他的失態正正好好被錄下來?

說不定按下錄製之前,拍視頻的人就在煽風點火,可能在酒席上和錢克互相吐槽公司的糟心事,甚至陪他一起大罵領導,人在酒後情緒激動,自然而然越罵越來勁,一點就爆。

所以職場上,謹言慎行,小心駛得萬年船,永遠是明哲保身之道。

馮斂臣其實剛工作沒兩年的時候就見過,那時采購部出差任務繁重,有同事難免發發牢騷,朋友圈屏蔽了各種領導,一轉眼,截圖就通過其他部門的人傳到大老板那裡。

告狀的人也未必能受到重用,搞不好適得其反,明智點的老板不會覺得你是可靠之人。

但就是有人自作聰明,把這當成獻忠心的表現,或者隻是樂於把彆人給踩下去。

跟錢克比起來,馮斂臣雖然表現“窩囊”,想找他這樣的把柄,是幾乎不可能找到的。

就連譚皓陽和他好的那一陣子,兩個人的私下通話,他都不曾真的放下過戒備胡亂說話。

所以錢克再被人算計,臟話是他自己罵的,這點沒得辯解。

從集團的角度,收到這個視頻也相當為難,處理重了也不是,顯得沒有容人之量,處理輕了也不是,有人辱罵上級領導並被惡意流傳給那麼多員工,這種行為造成的影響很壞。

至於拍視頻的罪魁禍首,從錄像角度推論,不知錢克是否還記得這個位置坐的是誰。

又過了兩天,馮斂臣聽說一些內幕——搞錢克的人是他之前所在的子公司裡的同事。

星之鑰成立時兩人同時報名競聘副總,最後是錢克獲得晉升,對方表面上沒有什麼不悅,甚至還恭喜了他,做出為他高興的樣子,然後就跳槽到其他公司,臨走之際搞了這麼一出。

錄像的同事已經在新公司入職,想追究也鞭長莫及,錢克請了幾天假沒來上班。

要說陷害者聰明嗎?

似乎也未見得。為了嫉妒,搞出這樣大件事,雖然譚氏這邊背調已經做完,圈子就這麼大,不考慮有沒有在業內

傳開的風險,影響自己在新公司的前途。

但是在各種風言風語中,馮斂臣還聽到更深一層八卦,那個哥倆好的同事乾出這種事,竟還是和錢克的老婆串通過的。至於錢夫人大義滅親的原因,則是錢克借工作之便,在娛樂場所和陪酒小姐纏綿不清,沒管住下半身。

……不隻人心難測,人性更是難以捉摸的東西。

之後錢克還是來上班了,望見馮斂臣,以為他沒看到自己,直接轉個方向躲進安全通道。

不知道是不想讓他看自己笑話,還是懷疑他也在背後推波助瀾。

後面經過集團高層決議,按照員工手冊,給錢克的處分是罰一個季度的績效和年終獎。

除此之外不欲聲張,但這次錢克實在顏面掃地,彆說大大小小的員工都聽到他口吐芬芳,至於將來進一步晉升的希望,仿佛也變得飄搖不定起來。

他如喪考妣,還是不得不親到譚仕章辦公室負荊請罪。

秘書辦的小秘書看到他進去,也沒過很久,十五分鐘就出來了,不知道過程怎麼談的,也不知譚仕章有沒有記仇,但是錢克出來的時候,臉色僵硬得像假人,脖子又像鬥敗的公雞。

儘管馮斂臣還壓了壓輿論,這樁八卦實在不可多見,在私底下還是狠狠傳了幾天。

譚仕章本人倒是依然淡定,鐵面閻王似的臉色看不出異樣,該乾什麼乾什麼。

當然,必要的時候,這張臉也有如沐春風的時候。

以譚仕章為首,馮斂臣他們照計劃接待紅海集團的先行軍。

雖然不可能真的隻顧著玩,但是走出案牘勞形的辦公室,出來換換腦子感覺也好。

譚氏集團作為接待方,以譚仕章為首,之前負責牽頭的高總也在,此外隨行人員就是馮斂臣、行政部的李部長、品牌部徐部長,司機加上負責跑腿拍照的兩個小文員。

紅海集團那邊,領頭的還是他們的亞太區的副總裁Steven。剩下的人員換過名單,裡面一半還是之前合作時見過的熟面孔,一般是頭一回新來的,包括他們那個創意總監Andy。

雙方握手,察言觀色是基本素養。

來訪一行人裡,職銜誰大誰小肉眼可辨,除了副總Steven和總監Andy,其他人級彆應該都不算高,約莫相當於中層管理,因此各種細節上,都以這兩個人為先。

Steven和兩年前沒什麼變化,絡腮胡濃密了一些,修剪整齊,笑眯眯和譚仕章等人握手。

和譚氏接待團參差不齊的英文水平一樣,紅海先行軍那邊的語言能力也分為三個層級:

中文比較好的,半吊子的,還有完全不會說的。

因為不是正式會談,各自的翻譯還沒有到位,而且暫時也不是必須,日常遊玩不需要特彆精準的意思,雙方全程靠中英文混雜的交流和同伴的扶住翻譯,差不多就夠溝通。

Steven負責亞太地區事務,自然會中文,還是屬於精通的。

像馮斂臣

建議的,為了不被他這個中國通挑毛病?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活動行程不好安排大眾景點,又要照顧到其他人的感受,不能往刁鑽的地方跑,定了幾條特色的景觀路線citywalk。

第一站去了梭羅中街。那裡位於舊城區,一條老街都是古董店,街口第一家唱片店總是用留聲機放著各樣黑膠唱片。再往裡各種店鋪,古董手表、古董家具、電影海報、跳蚤市場……

仿佛空間被切割出一塊,這個地方單獨留在上個世紀的記憶裡。

創意總監顯然喜歡,Andy揮著雙手,笑眯眯地連聲稱酷,乃至待在唱片店裡久逛不走。

這位AndyZHANG其實有一個中國姓,也有一副中國面孔,是典型的香蕉人,從小跟父母在美國長大,肢體動作和誇張語氣都很老美,中文反而是半吊子的級彆。

他後來學過,會說一些,但還不如Steven流暢,時不時要求助彆人。

“為什麼是梭羅中街?”他問譚仕章,“怎麼沒有上街和下街?”

馮斂臣鞋尖被凹凸的青磚絆了一下,突然踉蹌,譚仕章把他扶住:“看著點路。”

Andy眨眨眼看著他們,見沒人搭理自己,開口又問了一遍。

他也是典型的大藝術家風範,思維活躍跳脫,異於常人,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自由主義,對視線裡能看到的一切,時不時生出奇奇怪怪的關注點,動不動就脫離隊伍,一會兒跑去盯著屋簷發呆,一會兒蹲在街邊拿手機拍一塊青磚,說是從上面看到一匹完美的駿馬圖案。

其實這樣讓彆的人很累,動不動要回頭去找他,最後幾乎跟在後面東奔西走。

接下來的行程也耽誤了,李部長怕譚仕章和其他領導不耐煩,連忙代為回答:“就是這麼一代代傳下來的,地名有時候就是地名,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咱們要不接著往前走?中午在鳳華樓訂了桌招待各位。”

Andy低頭用手機查,眼前一亮,笑著舉起來:“因為這裡是以前的街市嘛,幾條並行,有東街有西街,後來其他的拆掉了,改成彆的名字,你們自己都不了解的嗎?”

李部長賠笑,開玩笑說:“大概是太習慣了,生活了三十多年,還真沒想過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