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馮斂臣面不改色,坦然地當個被打趣的對象。

譚皓陽又一次把話頭對準他:“好,那就說珠寶,馮助,你的鑽石袖扣也不錯呀。”

馮斂臣抬抬手,低頭看自己的袖子:“這您可猜錯了,不是自己買的,集團年會的獎品。”

譚皓陽笑道:“咱們公司還抽過這個?”

譚月仙插嘴:“以前是有過,很早了。皓陽,怎麼回事,自家的產品你都不認識了呀。”

眾人再次發出哄笑。最後是黃大鈞中斷了這個話題:“繼續討論正事。”

譚仕章手裡轉著鋼筆,微低著頭,鼻梁挺直,目光堅沉,後面沒再闡述反對意見。

他其實情緒很穩定,鎮定地表明態度和立場,該說的說完了,並未一直咄咄逼人。

增加No.7這條產品副線,這個決議看來是不會再推翻,譚皓陽堅持走輕奢路線,黃大鈞的態度是可以嘗試,譚月仙也沒完全反對。既然決定要做,後面要討論的就怎麼做的問題。

要成立一家獨立的子公司,各方面都要開啟籌備工作。

場地和硬件的問題都好解決。

譚氏集團整座大廈都是自己的物業,當初譚儒做主買下,集團總部隻占用了二十層到二十八層,至於下面的樓層,目前已有兩家譚氏自己的子公司,還有十幾層在對外放租。

正好最近五樓到八樓的那家公司快要租約期滿,之後打算直接搬走,可以直接收回來用。

至於辦公桌椅、電腦、儀器等設備,也不急著采購新的,總部去年剛剛換新了一批設備和家具,舊的則淘汰下來堆在倉庫裡,可以挑揀一下,把好的搬過去先用著。

最要緊的是人事問題。

子公司需要自己的獨立法人和股東,這點姑且不提,人選是譚月仙和黃大鈞這個層面要操心的事,下面的管理層和業務部門員工也要齊全,否則無法正常運營。

按照慣例,集團總部一般會先派項目團隊頂上,搭建好基本的部門架構。

開展工作的同時,再慢慢招兵買馬,通過獵頭和社會招聘,逐漸招齊需要的員工。

當著董事長和總裁的面,其他幾個部長都表示可以設法調派一些人手。

到設計部這邊,林詩茹分量尚淺,左右看看,沒有說話。

譚仕章慢條斯理,代為開口:“珠寶展還有不久就要召開,設計部所有人的手頭工作都很繁重,突然要分出去一部分,我們恐怕暫時有困難,沒法立刻決定人選。”

譚皓陽笑了笑說:“當然,珠寶展是我們每年的重頭戲,肯定要優先做好。”

譚月仙分彆掃他們兩個一眼:“不是立刻就要決定,設計部有困難的話,人選可以慢慢來,不過仕章,你要給我一個期限和方案,讓我提前心裡有數。還有其他部門有問題的嗎?”

另外幾個副總分彆提了幾句積極正面的意見。

散會後,所有人立刻會議室,譚月仙又喊

了譚仕章一聲:“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譚仕章聳聳肩膀,跟在她後面,姑侄兩個單獨向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譚皓陽收回目光,不知不覺,卻又去看馮斂臣,馮斂臣隻做不覺,給了他一個背影。

他去秘書辦找總秘Nicole講工作,再出來的時候,走廊空空蕩蕩,隻有陽光撒滿地毯。

牆面裝飾在這個角度映照下,金光燦爛,仿佛幻影,馮斂臣腳步微頓,一時出神。

手機突然收到一個陌生的號碼來電。

他接起來,那邊是個溫柔的女聲,自稱金城國際珠寶展主辦方的工作人員。

原來譚氏集團麗華珠寶的送展作品在展會下設的比賽上拔得頭籌,對方要通知獲獎消息,沒打通設計部負責人的電話,打到了他這個備用號碼上。

這倒是今天的一件喜事,雖然並不算意外。

金城國際珠寶展由招商局和珠寶貿易協會等部門和組織主辦,設置比賽是每年的慣例。

官方目的是為了推廣,以及交流珠寶設計創意及理念,給業內優秀人才一個出頭的機會。

比賽由來自不同界彆的專家評審,而譚氏屬於實力強勁的參賽者,年年拿獎到手軟。

所以贏了不稀罕,哪年不贏的時候才叫新聞。

今年得獎的作品還是出自譚仕章之手,是一件叫“流照”的月光石手鐲。

作品得名於《春江花月夜》的“願逐月華流照君”,呼應新中式風格的比賽主題。

馮斂臣看過設計稿,也看過它的真身,甚至是親自送展——它帶著典型譚氏風格,但譚仕章未拘泥於他過去對西方審美的偏好,選擇用靜謐素雅的月光石呼應含蓄的東方美學風格。

馮斂臣一邊在心裡打著宣傳通稿的腹稿,一邊去樓下告知林詩茹她們。

設計部自然士氣大漲,一片歡呼之聲。

不管是真正在興奮,還是做也要做個樣子,諸位藝術家至少把愉快的氣氛烘托到了位。

林詩茹自掏腰包,說是慶祝,也為了這段時間的辛苦,要點奶茶和慕斯蛋糕犒勞大家。

馮斂臣擺擺手,拒絕了留下一起享用的好意,轉身上樓去了。一推譚仕章辦公室的門,就見這位副總站在窗邊,正低頭擺弄什麼東西。走近才看清楚,他在撕一包二寶糖的包裝。

這是個老牌子的糖果,馮斂臣小時就很流行了,他曾經也喜歡吃,乍見甚至有點懷念。

譚仕章停住手上的動作,回眸看來,毫無沮喪之意。

馮斂臣微笑著問:“仕章總,這是在賭石呢?”

譚仕章哈哈一笑:“正好,馮助,來跟我一起賭啊。”

蓋因二寶糖每個包裝裡有九顆夾心糖果,分檸檬和橘子兩種口味,但是比例完全不定。有人喜歡橙色多,有人喜歡黃色多,隻有等到拆開的那刻,才能知道如不如意。

譚仕章慢慢打開完整包裝,他這一包氣運對等,四橙五黃,幾乎是間隔排列。

“馮助。”他凝視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是橘子還是檸檬?”

“檸檬……吧?”馮斂臣遲疑一下。

“那不錯。”譚仕章長長舒了口氣,“我要橘子的。”

他唇邊仍帶著一抹笑容,伸手把糖舉高,示意馮斂臣拿:“看來咱們倆是天生一對。”

馮斂臣拈了顆糖果,扯掉玻璃紙,酸甜的口味在口腔裡漫開,是過去的味道。

譚仕章也噙著顆糖,把剩下的放在桌上,突然瞥他一眼:“你衣服確實不錯。”

馮斂臣寵辱不驚,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今天穿這牌子是德國的一個經典男裝品牌,尤其是西裝線做得好,以剪裁和質感見長,版型立體,很容易襯托出商務精英範兒。加上一副細銀框眼鏡,顯得楚楚不凡,又銳不可當。

至於檔次上,有人覺得這牌子算高端,也有人說它最多沾個奢牌的邊,其實在國外還是屬於二線,介於奢侈和不奢侈之間——因此被譚皓陽盯上,拿來做筏子。

馮斂臣眉眼鋒利,卻作出個苦惱的樣子:“今晚約了招商局的領導吃飯,怕上不得台面,還是特地穿出來的,這下好,讓所有高管都知道我穿什麼衣服,關心我穿不穿得起大牌。”

譚仕章靠著辦公桌,雙手環胸,調侃道:“所以你不如當著大家的面直說,絕不考慮為輕奢買單,還能為我撐個面子。”

馮斂臣道:“實不相瞞,如果不是為了上班,我會選擇穿衝鋒衣。這樣彆人如果問我,你不買愛馬仕的西裝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會說,的確是這樣的。”

譚仕章忍俊不禁,噗嗤一聲:“有沒有那麼誇張。你的年薪應該不低吧?”

馮斂臣笑道:“也沒高到那個地步,不如不講那麼多面子,腳踏實地生活。”

譚仕章笑道:“這聽起來有點哲學的味道了。”

打趣完了,糖在舌尖化儘,譚仕章卻收斂起笑容,盯著桌面,陷入自己的思緒。

馮斂臣記得來意,告訴他主辦方通知“流照”中獎的消息。自然,大約對譚仕章來說,早已習慣於奪得各種獎項,隻輕聲說了句謝謝,目光一轉不轉,沒什麼欣喜若狂的表情。

馮斂臣請示:“如果沒問題,我們就以‘流照’為今年珠寶展的主展品。”

譚仕章點頭:“其他展品你都審過了沒?”

馮斂臣說:“您放心,應該沒有問題。”

譚仕章說:“但是不知你看了有什麼感想?”

“是指哪方面?”

“不用想那麼複雜,就比如今年和去年比,至少有沒有出彩的地方。”

“審美是個主觀的評判。”馮斂臣委婉地說,“當然,如果問我個人看法的話……”

“其實也就中規中矩吧。”譚仕章直白地說,“馮助,每年都是我一個人獲獎,這夠不夠說明問題,是彆人無腦捧我,還是我們設計能力止步不前?不管哪種,好像都不樂觀。”

馮斂臣隻能平和地笑笑。

以他的眼光,今年設計部交上來的東西確實像譚仕章說的,風格中庸。當然,要說差還遠遠談不上,隻是在譚仕章這樣要求極致又嚴苛的人眼裡,沒有達到他的期待就是原罪。

以前江晶管理下的設計部,不管是麗華珠寶和是金鳳翔,那幾年還是有一些好作品的。

後來江晶調走後,譚仕章對Jessica不滿,除了管理態度,也有她專業能力平庸的原因。

譚仕章個人的藝術造詣雖高,隻有這點是不夠的,主強將弱,將面臨青黃不接的局面。

譚仕章這時又接上剛剛的話題:“馮助,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過去到底年薪多少?”

馮斂臣如實回答了一個數目:“不過,那是總裁助理的檔次。”

譚仕章道:“這麼說確實虧待你了,我再想辦法給你調一調。”

不等馮斂臣做出反應,他又輕描淡寫地說:“還有職位——你今天也聽到了,咱們新的子公司正需要人,我打算推薦你過去,一個副總至少是有的,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