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番外十一(1 / 1)

明寶斐然 三三娘 25186 字 2個月前

“紐約?不不,我走不開,這些花到了關鍵時刻,我的學生勝任不了。”

玻璃花房中,多年生草本花朵盛開連綿,與高山草甸上所不同的是,顏色從金屬感的鈷藍色轉向了清透的藍綠色,如果將花冠視作器皿的話,那麼無疑它們擁有更優美挺拔的器形。

從新加坡高薪外聘過來的引種專家仍然每周前來兩次,這些經他手重複進行選擇和乾預的花苗仍很脆弱,他走不開。

“話說回來,”專家似乎揶揄她,“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呢?亮相國際園藝花卉展的那天?”

商明寶被他問倒:“但是這個是禮物,不能送半成品和失敗品。”

“哦,”專家笑道,裝作很遺憾地聳了聳肩膀:“那麼隻能趕上幾周年的結婚紀念禮物了,也許金婚?”

商明寶細眉慍怒:“不許消極怠工!”

成功逗到了她,專家和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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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低調,商家生意場上的朋友都沒請,向家官場上的同僚也都不在邀請之列,兩邊大人都算是如釋重負,也沒那麼多規矩講究了,流程布置都按照兩個主角的喜好來。

鑒於商明寶的喜歡的就是向斐然的喜歡,那麼歸根結底一切便都是商明寶說了算。中式的接親敬茶改口環節在登記注冊那天就走完了,婚禮日便直接在教堂辦典禮,繼而是午宴晚宴和afterparty。

最羨慕的是應隱,她現在想起婚禮那打仗的一天還心有餘悸,夢幻是夢幻的,幸福是幸福的,但那是商邵帶來的,而不是場面如何盛大賓客如何高級帶來的,如果可以拒絕,誰想在自己婚禮上跟這個王子那個首富的敬酒寒暄認上個一千三百號的重要人物。

商明寶嬉笑:“大嫂彆可惜,這回沒那麼多眼睛了,你可以想怎麼喝就怎麼喝,我給你準備了特彆好的紅酒!”

應隱今年忙得要命,眼見著是馬上要去麗都島參加威尼斯影展了,倒想放鬆,但仍乖乖地交代:“不能喝酒了,在調理身體。”

商明寶又不是小孩,豈能不懂言中意,語調悠長地“哦”了一聲,問:“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應隱想了一會兒L:“女孩。”

又禮尚往來問:“你呢?”

豈料商明寶面頰竟微微地泛紅了:“我還沒到可以聊這些的年紀呢。”

應隱:“?”

商明寶雙手一捂臉,好像突然驚覺到一個事實:“對哦,結完婚是要生小孩的!”

雖然口嗨似的跟向斐然聊過生幾個,但那畢竟隻是口嗨,跟寫在日曆代辦事項上的緊張性完全不同!

應隱哭笑不得:“也可以不生,或者不馬上生。”

商明寶認真思索了一會兒L,小聲說:“可是我有點想看斐然哥哥帶小孩的樣子。”

應隱表示我懂,神情溫柔下來:“嗯,我也會有這樣的想象。”

商明寶表示你不懂:“不

,我主要是想看看他焦頭爛額的樣子。”

應隱:“……”

-

「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我想過當你的伴娘,可是我結婚時也沒有邀請你當我的伴娘,所以我們又一次就這麼算了。天氣預報說紐約會有連續半個月的陰雨天,希望曼哈頓能為你天晴。」

為了這條信息,商明寶久違地登陸回了自己的ig賬號,點進廖雨諾的主頁。

廖雨諾在社交媒體上紅了,跟每一個所謂的貴婦千金公子少爺一樣,擁有著眾說紛紜的出身和身價,曬著經年不變的紙醉金迷和名媛社交圈,很受追捧。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碰巧,她們這些年竟未在同一場合再遇過。

商明寶一條一條地翻著廖雨諾的動態,自拍,vlog,plog。她模樣又變了些,精修了之前一直嚷嚷著做得不夠好的鼻基底。

走神時,商明寶想起她們一起上下課的日子。

年少時總認為友誼地久天長,中學時的班友姓名定會牢記一輩子。那時她和廖雨諾一起遲到早退,一起無所事事,未來雖明亮但蒙昧,是白的大霧,因此尤為緊地抓住身邊的手。是她前進時忘了拽緊她,還是她掉了隊鬆了手,竟不可辨也沒有辨的意義了。

商明寶退出廖雨諾一天更十幾條的帳號,回到自己的主頁上。

與廖雨諾比起來,她是年更選手,最後一條動態還是跟向斐然的分手期間,她發了那副植物畫大師的手繪報春花龍膽。

懷著重溫的心情往下劃了幾屏後,商明寶點進私信列表。

純墨綠色頭像的帳號矚目,位列第一,代表這是她棄用帳號前最後一個聯係的人。

商明寶還記得當時的情形。正在進行的新係列並不順利,也自暴自棄地懷疑自己這些行為是否真的能幫她帶回向斐然,那日宿醉,她鬼使神差地點進這個默默注意已久的植物學科普帳號,點開私信。

這才發現他竟曾私過她,問:「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上面的年月日實在是太遙遠了,商明寶要很仔細地推敲追溯,才發現大約是她十八歲那年,被鐘屏傷害後的那段時間。

原來他竟這麼早就關注她了,遠比她注意到他更早。

她給予的回複相隔八年之久,回得也牛頭不對馬嘴:「你是學植物學的嗎?」

理所當然沒有回複。點進主頁仔細瀏覽後,才意識到人家好久沒更新了,於是發了第二條:

「你不玩這個帳號了嗎?我記得你跟我說的蘭花和昆蟲協同進化的故事。」

依然是石沉大海。

也許是廖雨諾的短信掀動了她的某些情緒,商明寶深吸一口氣,對著這個她單方面覺得可惜的帳號,編輯了時隔一年後的第三條私信:

「Hi,可能有些突兀,但我有個喜訊想分享,要結婚啦。」

還沒斟酌好是否要發送,向斐然便洗完澡出來了。商明寶按著退格鍵清空,先提了廖雨諾的祝福,接著問:“如果一個陌生

網友突然跟你發私信說她要結婚了,你會怎麼想?”

向斐然的回答也實在是很向斐然:“不怎麼想。”

“會恭喜一下的吧。”商明寶頭也沒回地問。

向斐然聽出了她的意思,思路很自然地拐岔了。商明寶追過的明星太多,個個都是(前)老公——這是聚會時被哥哥姐姐出賣的事實,鐵證如山,她百口莫辯。向斐然淺推了一下追星黨的心理——跟偶像分享結婚喜訊,與青春道彆——很有道理。

他眯了眯眼,語氣莫名涼了一分:“你想跟誰分享你的結婚消息?或者說,”他意味深長地停頓:“哪個前夫?”

“……”

“不是。”商明寶蹭地在床上翻身坐起,矢口否認。

向斐然扔了擦頭發的毛巾,沒穿上衣,腰際連著人魚線沒進運動褲中,靠在電視櫃上懶洋洋的姿態,拇指撬開一聽蘇打水,“編吧,聽著呢,不吃醋。”

商明寶眼珠子亂轉一圈,嘟噥:“你不要亂說,我哪有前夫,隻有現在沒穿衣服的未婚夫。”

向斐然勾了下唇,對她的賣乖不置可否,“那是誰?”

“一個做植物科普的帳號。”

這個答案向斐然沒想過,“你是他粉絲?”

商明寶搖搖頭:“不是,但關注過很多年。”

向斐然喝著蘇打水的動作一頓,抓提著罐口的那隻手鬆垂了下來,歪了歪下巴:“一個植物學科普帳號,你默默關注很多年了,現在想分享結婚消息。”

商明寶咕咚一聲吞咽。

事情是這麼個事情,但被他一總結,感覺不太妙的樣子。

“他比我懂得多?”

“……”

“照片比我拍得好?”

“……”

“故事比我講得有趣?”

“……”

“男的女的?”

你倒是先問這個再吃醋啊!

商明寶還沒回答,向斐然就已經從她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男的。”

商明寶求生欲立刻上線:“他沒你好看!”

向斐然眯眼:“你怎麼知道?你們見過了?”

在他不知道的某年某月某日,商明寶,跟一個跟他同領域並且百分百比不上他的陌生男網友,奔現過。

哢嚓一聲,蘇打水易拉罐被捏出了一聲傷心的碎響。

什麼時候?是他們分手的那一兩年嗎?因為想他所以找低配替代品?還是設計珠寶的時候遇到了什麼難題不方便來問他,所以便宜了那個低配?見面見了多久?相談甚歡嗎?喝的咖啡還是茶?吃飯了嗎?聊感情生活了嗎?

——肯定聊了,否則她不會想跟人家分享結婚的消息。

……要不說是三十出頭評傑青呢,腦速就是快得異於常人。

商明寶眨眼之間澄清:“沒有!我都說是陌生網友了……植物學哪有好看的?好看的是少數,不修邊幅的是多數,帥哥鳳毛麟角,帥成向博這

樣的更是難上加難!何況又要出野外又要做實驗的,能有幾個能像向博這樣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冷白皮,少年感,天生的衣架子,又還會玩架子鼓呢?”

一口氣說完,深吸一口氣總結陳詞:“所以,他肯定特彆一般——不,可能特彆醜!”

向斐然:“……”

哪來這麼多一套套的?

商明寶嘟了一下嘴,一五一十地交代:“其實我都沒有點關注,是他關注的我,偶爾會跟我互動。他的ig內容很簡單,但心情不好時翻一翻能讓我平靜下來,偶爾也能學到些。……好了,我不發了。”

她從那股莫名的感懷情緒中抽出來了,也覺得沒什麼必要,肯定道:“嗯!不發了!”

向斐然捕捉到關鍵詞:“ig?”

商明寶點頭。

向斐然想到自己那個久未上線的帳號。也是發植物相關的,也會發點最新的學術發現及科普,也偶爾跟她互動……她怎麼就沒默默注意到他?

……不對,這個醋怎麼吃得越來越抽象了?

醋意滔天但一派淡然地說:“想發就發,也是緣份。”

“他都好久沒上線了,發了也看不到。”說到此,商明寶咦了一聲,忽然想到:“這個圈子應該不大吧?他看上去挺專業的,有沒有可能是你認識或者交際圈裡的人?”

她把手機大大方方地遞過去:“你看看?”

墨綠頭像,帳號名為AAB_f,相當敷衍的一個取名。

向斐然:“………………”

AAB是“AlboutBotany”,f是斐的拚音首字母。

商明寶渾然不覺,充滿期待地問:“能看出點什麼嗎?”

向斐然咳嗽一聲,臉色從黑沉轉為微妙:“內容不錯。”

商明寶“嗯”了一聲,靠到他肩上,隨他指尖的動作一起瀏覽了幾屏:“算了,萍水相逢。”

在點進私信前,向斐然十分禮貌地問:“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商明寶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都說了是萍水相逢。”

向斐然勾了勾唇,打開私信,半晌:“他暗戀你。”

彆太離譜!

商明寶平白無故讓口水嗆了一下。

“你彆亂講。”商明寶一本正經。

“真的。”向斐然一臉淡定,“否則他不會注意到你開不開心。”

“……”

“耳朵紅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問,倒扣下手機,兩手撐上半人高的櫃沿,將商明寶圈在了懷裡:“陌生網友暗戀你,你在你老公面前臉紅?”

被他一點破,商明寶紅得更明顯了,又沒處躲,辯解道:“我不是臉紅這個,我是因為在你面前……”

“我沒吃醋。”

“嗯?”商明寶意外抬眸,半信半疑地問:“真的?”

向斐然壓平唇角:“真的,挺美好。”

商明寶:“?”

陰陽怪氣?他是在陰陽怪氣吧?

可憐明寶接收到錯誤訊息,懷著冤枉但“自己老公自己哄()”的心情度過了前所未有主動的一晚。

她心虛起來實在可愛,向斐然沒有放過她的道理,加之婚前事務繁忙,這方面斷了許久,他沒留餘力,灌她滿懷。

寶貝會不會未婚先孕?⑸()”他若有似無地親著她的唇角,聲音微啞,尚沉浸在欲色中的眼眸很專注地端視她,讓人忽視了他這一問的荒唐和惡趣味。

沒了後顧之憂,或者說是拿到了通行許可之後,對於將自己的東西留在她體內一事,他有點食髓知味。那是遠比直接占有她更隱秘但綿長的快感,有時也沉迷於她瓷白色的身體表面被他弄臟,與那些交錯的紅印一同斑駁。

沒法抽事後煙了,他推開門上陽台吹風,手機屏幕照亮他垂眸敲字的臉。

商明寶洗完澡出來,發現ig多了條推送通知。

AAB_f:「還在用,偶爾登陸。」

他是在回複她一年多前問的問題。

商明寶一腦袋問號,看看手機,看看陽台上的向斐然。

不能回!斐然哥哥已經吃醋亂想了,再回兩句她真的會未婚先孕的!

但是她的狀態分明顯示在線。

AAB_f:「在線?」

商明寶一被點破就心虛,隻好禮貌地回:「在呢」

AAB_f:「我是學植物學的,有事?」

好正經!好公事公辦!

商明寶長舒一口氣,都怪向斐然,莫名其妙說什麼人家暗戀她,弄得她怪怪的不自在……

商明寶也很客氣地回過去:「沒,之前有個問題想谘詢你,已經解決好了。」

這人在線狀態下回得倒是快:「沒抱歉沒有及時幫到你。」

Mingbao:「不不,小問題,彆客氣。」

話題似乎中斷了。商明寶準備下線,但忽然收到他的新話題:「能問個問題嗎?」

Mingbao:「嗯。」

AAB_f:「你怎麼會注意到這個帳號?」

Mingbao:「你跟我說了蘭花和昆蟲的協同進化後。」

AAB_f:「隻是個很基礎的科普。」

Mingbao:「嗯,但是我有個很喜歡的哥哥也是學植物學的,所以會特彆注意到這方面。」

AAB_f沒回,因為向斐然吹夠了風,從陽台上回了房間。商明寶一點都不瞞他:“那個人剛剛回我了。”

向斐然“嗯”了一聲,不太在意地問:“聊了什麼?”

“沒什麼。”商明寶問,“你要看嗎?”

向斐然笑了一下:“乾什麼?培養我查崗的習慣?”

商明寶嘟了下嘴:“萬一其實你想看,又不好意思呢?”

“沒這個癖好。”向斐然把她拉進懷裡,撫了撫她的臉,垂首吻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商明寶覺得這

() 個吻特彆溫柔,雖然隻是唇瓣的含吮和舌尖的輕觸,但卻前所未有地讓她沉迷。

入睡前,AAB_f也恰巧跟她發了晚安。

向斐然還沒吃準要不要跟商明寶攤牌亮身份,或者說是什麼時候攤牌,商明寶便又發了私信過來。

他不跟她攤牌沒什麼特彆的理由,隻是因為對事物沒有執念,對於他來說,商明寶因為他而留意到這個帳號,就已經是它所有的圓滿。

但商明寶問:「方便知道你是學植物學哪個方向的嗎?」

AAB_f:「分類和演化」

Mingbao:「!我哥也是」

AAB_f:「哪個哥?」

她帳號的日常裡偶爾會提到自己哥哥。

Mingbao:「叫老公的哥^^」

正是午休時刻,約好一起用餐的賀研究員,赫然發現了對面那人唇角勾起的笑意。

“你剛剛是不是笑了?”他狐疑地問。

“沒有。”

向斐然一邊否認,一邊單手敲擊屏幕鍵盤。

AAB_f:「恭喜,是昨天那個特彆喜歡的哥哥麼。」

“我看到了。”賀研究員戳穿他,“而且你平時吃飯不看手機。”

今天吃飯看手機也就算了,還回,回也就算了,還笑。這笑十分危險,而且時效長,直到回完消息放下手機了,向博臉上和眼裡都還笑意未儘,唇角上翹著,仿佛是天生的弧度。

他用這種神情問:“剛剛聊到哪裡?對葉榕裡三個AG的拷貝……”

賀研究員:“……”

要不你還是先把這戀愛談完了再說。

Mingbao:「嗯,他特彆厲害,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

AAB_f:「植物學沒什麼特彆厲害的人」

Mingbao:「不會,我哥是天才。」

向斐然不動聲色地問:「比起老公,你好像更習慣把他當哥哥」

Mingbao:「我總不能對你張口閉口我老公,那很失禮」

過了會兒L,屏幕上回複信息:「不介意,多聊」

商明寶:嗯?什麼癖好?

她發了個表情,步入正題問:「你對植物的園藝馴化有研究嗎?」

AAB_f:「那是另一個方向。」

AAB_f:「怎麼?」

商明寶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想馴化一個野外物種,但兩年過去了還沒有很大的突破。要是你有研究或者認識的專家的話……」

商明寶在馴化一個野外物種,並且已經持續了兩年,而他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從飲水機回到辦公桌的幾步路,向斐然走得眉心緊鎖。

他主動cue自己:「怎麼不問你那個厲害的哥?」

Mingbao:「還不能讓他知道」

不能讓他知道?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AAB_f

:「1違法2入侵3瀕危,哪個?」

Mingbao:「……都不是!」

AAB_f:「那你說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上」

Mingbao:「你哪裡畢業的呀?是博士嗎?^^研究哪個類群?」

向斐然挑了挑眉,很好,還知道有戒心。

他隨便編了一個:「榕屬,杜克大學,博後」

Mingbao:「我想馴化的是華麗龍膽,可能差得有點遠,但也許你會有些思路?」

商明寶想馴化的是華麗龍膽。

這行字像銘文,在向斐然的意識裡燙下深刻鮮明的印記,讓他怔然,讓他一時間忘記呼吸。

他敲字的速度顯然見緩,良久,他才回過去:「為什麼?」

找人幫忙總要亮誠心,商明寶和盤托出:「這是我想送給我哥的禮物,最初是分開後為了跟他和好而準備的驚喜,後來才發現有點異想天開。」

是真的很異想天開吧?所以對方才很久都沒回。

商明寶抿了抿唇,雖然有些失望,但在意料之內。她也實在是病急亂投醫了,問一問總不會吃虧,萬一呢?隻是事實證明沒有萬一。

正想說兩句客氣話,AAB_f卻發過來:「晚點回,在忙。」

一個不小心聊出了她籌備了兩年的驚喜,向斐然心情複雜。

……這個牌好像是真不能攤了。

下午有場PI級的行政會議,向斐然抄起筆電,在開會的四十五分鐘裡整理了一份華麗龍膽引種馴化所需要用到的基因組方面的文獻。至於領導交代的行政事務,什麼要填報的材料……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商明寶已經下線,直到晚飯期間才登陸上去,沒設防,被那一連串的文獻地址和截圖唬了一跳。

AAB_f:「前面兩篇是有關龍膽科環境適應性方面基因研究的文獻,也許有所幫助。你問的其實是分子育種方面的課題,理論上的技術方式是,你可以做測序,找出影響花色花期香味大小whatever的基因,做針對性的基因編輯。」

商明寶眨眨眼,腦子和心情都是懵的。

這麼高效?不對,這麼熱心?

點進去看了幾篇標題後,她唇角勾起來。

這些文獻的第一作者都是向斐然。

AAB_f說話很嚴謹:「適當參考。」

他還在線,商明寶趕快回過去:「謝謝!」

AAB_f秒回:「很基本的思路,隻不過龍膽科屬於冷門物種,不具備充分的經濟價值,所以不太會投入金錢精力在它的基因編輯上。另外這些技術在不同植物上的應運難度不同,從思路到落實,有很長的路要摸索。」

Mingbao:「/崇拜/」

向斐然唇角微勾,又cue自己:「你哥會吃醋的。」

Mingbao:「^^不會,他是天下第一厲害,我崇拜誰都不會動搖他的份量。」

向博:

“……”()

虧了,如果能時間能重來,他應該在她十八歲時就跟她用這個帳號網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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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bao:「而且就算吃醋我也會哄好他的。」

已經哄好了。

AAB_f:「/OK/你說了算。」

哄得透透的。

幫人……不對,幫己幫到底,向斐然很直接地問:「需要幫你做測序麼?」

Mingbao:「我要先問問我的專家,不過他今天在新加坡」

AAB_f:「你的專家是?」

商明寶發了個名字過去。

向斐然聽說過這個人,又順手在穀歌學術裡搜了下,大致瀏覽了他的文章和各方面係數。

過了會兒L。

AAB_f發來極其高冷的一條:「他不錯,你可以信任他」

Mingbao:「如果碰到一些技術難題,還可以來谘詢你嗎?我付費。」

AAB_f:「不用。」

Mingbao:「彆客氣」

AAB_f:「很忙,收錢了不方便拒絕你。」

商明寶:……

這個做事和講話的方式,怎麼莫名地有種越來越熟悉的感覺。

她打哈哈:「嘻嘻,其實要不是不方便問我哥,我也用不著來打擾你」

AAB_f:「知道了,你哥天下第一。」

Mingbao:「嗯嗯。如果你能幫我保守秘密的話,我可以介紹你跟他認識哦。」

AAB_f:「打住。」

商明寶心想,哦,你不服氣我哥是天下第一,我看出來了。

她禮貌地打著結束語,工作室門被敲響,以為是Essie的,結果一抬頭,看見向斐然抱臂倚在門口,長腿交疊而立,從站姿上就透著孔雀開屏。

商明寶直接將回消息一事忘了個一乾二淨,丟下手機跑過去。

“今天怎麼出來得這麼早?”

向斐然張開懷抱接住她:“想你了。”

商明寶“哼”了一聲,跟他算帳:“你今天都沒有主動找我。”

冤枉。ig上聊著呢。

向斐然莫名笑了一下:“太忙了,我檢討。”

“很多事麼?”

“嗯。”向斐然點點頭,垂眸看著她:“突然被臨時交代了一個課題,還是跨界的,花了點時間。”

商明寶完全沒聽出他話中弦音,隻覺得他今天溫柔得非比尋常,而且整個人散發出的狀態帥得離譜,讓她沒幾秒就覺得暈暈乎乎的。

?下蠱了?

還是,這就是傳說中的新婚前的蜜戀期?商明寶搞不懂,隻知道親了一會兒L就被他打橫抱起了,而她完全淪喪。

既然向斐然來了稻田這邊,他們也就順便在這裡留宿了。

今晚是滿月,月如玉盤,光輝灑滿天空大地,那座花房的玻璃和鋼筋骨架散發出銀白色的光。

() 那裡拿來放雜物會不會很浪費?”向斐然不動聲色地問,從背後擁著商明寶,吻著她敏感的耳骨:“適合種花。”

商明寶心裡虛著呢,心臟連著身體都緊了緊,惹來身後一聲失控的低喘。

“等以後……等以後再說。”她好不容易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向斐然密布薄汗的手溫柔扼住了她下頜,迫使她仰起頭來,繼而一邊若有似無地親吻她頸側,一邊問:“哪個以後?”

當龍膽花走下高山開滿平原的以後。

還要很多年嗎?商明寶不知道。專家說她不知者無畏,找的是一輩子的課題。

沒關係,她恰恰有一生去等待。

向斐然深深地凝望著她,看穿了她的執著。

她是鐵了心要把這份禮物藏到花開之時。

有什麼辦法?自己的老婆自己哄,自己的禮物自己搞定——整個實驗室的人都發現,他們PI又回頭去搞龍膽科了。

龍膽科小眾得很,向斐然回國擔任PI後,有關它的研究隻占了他科研很小的部份,甚至可以說是順便在做,上一篇paper還是發表於兩年前。不過這一變化並未影響到組裡其他人,因為他沒有假手於人。

課題龐大,需要經費支撐,向斐然隻能通過AAB_f這個帳號,將研究思路和可以合作的實驗室、公司列給商明寶——沒辦法,基因編輯雜交育種確實和分類演化是兩個方向,不在他實驗室的cover範圍中。

專家茫然且瞳孔地震:“你請了什麼外援?我簡直可以拿著這個去申報項目基金。”

商明寶一點也不意外:“嗯,是可以,但是龍膽太冷門,也不具備很高的經濟價值,不會有多少經費,所以我打算出資合作實驗室。”

專家搖了搖頭,笑著歎了聲氣:“現在,這件事被你的外援帶到了另一個層面和速度。”

商明寶氣呼呼:“你個老頭!我就知道你沒拿出真本事!”

這混血老頭兒L又笑得前俯後仰了:“這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錢。”

因為AAB_f給出的指令太明確,目標實驗室的合作在婚禮舉辦前便敲定了。

植物所全體同仁都對向博有了一層新的認知:卷王。

彆人為院士卷為傑青卷為這個那個帽子卷,好嘛,他為結婚卷。

賀研究員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為了能心無旁騖地結個婚,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你們實驗室有這麼忙嗎?”

向PI手底博士生們:對啊,我們有這麼忙嗎?

向斐然:“……”

隻是不想在金婚銀婚時再收到這份禮物。

算了,愛情課題,他們不懂。

向博做事向來有條理有統籌有安排,為了在婚禮當天有一個飽滿的精神狀態,他提前五天開始謝絕熬夜(指晚於淩晨三點睡)。

Mingbao:「最近沒有新東西要交代或跟進了嗎?」

AAB_f:「暫緩。有彆的

大事要準備。」()

Mingbao:「雖然你拒絕過很多次,但是還是給我一個卡號吧,我一定要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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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B_f:「舉手之勞。」

Mingbao:「專家和實驗室那邊都說你思路很厲害,想認識你。」

AAB_f:「客氣,不如你哥。」

Mingbao:「我哥也是PI,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得瞞著他,我就讚助他的實驗室了,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向斐然忍不住笑了一笑。

彆了,讚助了也忙不過來。

Mingbao:「對了,還沒問你要準備什麼大事?」

過了數秒,屏幕上顯示乾脆簡潔的兩個字:「結婚」

商明寶:?

這什麼巧合?天啊,她無意中打擾了人家備婚!

緊接著AAB_f問:「來麼?」

商明寶:???

AAB_f:「不收你份子錢。」

Mingbao:「恐怕不行。」

Mingbao:「因為……我也在忙著結婚。」

-

賓利停穩在公務機航站樓前,明淨的玻璃門倒影出自車內俯身而下的兩具身影。

“商小姐,向先生,歡迎登機。”空姐溫聲細語,躬身而請。

碧雲藍天下,飛往曼哈頓的公務機已經就位,舷梯降著,紅毯鋪入,機艙內鮮花逶迤,香檳鎮在冰桶裡。

這是一程飛往新婚的航班。

飛機引擎轟鳴,即將飛向藍天之際,傳來他們彼此的祝福。

AAB_f:「新婚快樂。」

Mingbao:「新婚快樂。」

AAB_f:「祝你跟你哥白頭偕老。」

Mingbao:「祝你跟你妻子白頭偕老。」

-

即使是最好的婚禮策劃團隊,也策劃不了在這場紐約婚禮中所發生的一切。

原本被報為陰雨的天氣如此巧合地轉明,牧師說你們是如此深受眷顧的一對,她望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字清晰地聽著牧師的禱詞,最後,她說我願意。

恢弘富麗的教堂裡有抑製不住的驚呼和讚歎,為這一時刻。

商明寶知道自己的眼眸濕潤了,但很努力地忍著不落淚,因為否則她會看不清向斐然。

她是如此執著地要看清向斐然注視著她的雙眼,看清向斐然雙眼裡的自己。

他的雙眼是她的花房。

但是她一雙眼睛是如此明亮、澄澈,大而美,美而亮,藏不住任何一絲的心情。

戒指被鄭重地推進無名指,隔著那條夢幻柔美的頭紗,她被向斐然擁進懷裡,聽到隻有她能聽到聲音:“不管笑還是哭,我會永遠看著你。”

商明寶卻笑了一聲,笑歎著,忍俊不禁的,臉上每一道肌肉都是向上飛的,眼淚從眼眶裡劃下來。

牧師微笑地說:“Youm

() aykissyourbride。”()

那朦朧的紗被向斐然輕柔地往上掀起,從來都淡然得對身外之物乃至對人生漫不經心的人,第一次讓人看見了他雙眼裡的執念——銳利、堅定、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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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這一生唯一的非此不可。

去往可以俯瞰到中央公園與教堂尖頂的午宴rooftop時,遇上堵車。

當然,這糟糕而永遠繁忙的時代廣場,這糟糕而總是在堵車的路況。

從黑色賓利上下來,商明寶的古董蕾絲婚紗自金屬銀的步踏上迤邐而下。

“來不及了!”她一手緊緊被向斐然牽著,一手提著裙擺攥著花束,香檳色的高跟鞋上,跟腱纖細優美。

“讓爸爸在下個街口安排車子接我們吧!”她回頭,大聲笑著說,頭紗順著風的方向。

他能給予她如此的快樂,如此的笑。

這個認知穿透時代廣場紛呈的電子公告牌和嘈雜而來,讓向斐然的世界變得安靜、純白。

他能給予她幸福,感謝造物主,選中他成為那個可以給予她幸福的人。

這場預報中的陰雨終究是來了。

行色的人群隻發出一陣短暫的驚呼,五顏六色的傘盛開的天空下,五顏六色的傘被收起來。

這是一場無需撐傘的雨,毛毛細雨細如麥芒,是月光的色,朦朧在她和向斐然的黑發上。

商明寶的笑無法停下,她跑得如此氣喘,老天呀,十八歲之前,她還是一個無法暢快奔跑的女孩子呢!可是現在,她穿著婚紗與高跟,與她世界第一好的心上人奔跑在雨中,奔跑向他們的婚宴,那裡有鮮花、香檳與至交好友。

白的婚紗,黑的西服,在時代廣場其中一塊廣告牌上閃現,無數人看到,無數人駐足,包括他們自己。

沒關係,時代廣場允許任何奇跡、巧合與美夢成真。

眾目睽睽下,商明寶不跑了,踮腳緊緊擁住向斐然,手臂環著他的脖子,手中花瓣撲簌簌地落。

她埋著臉,一雙耳朵紅得厲害,跑的,羞澀的。

“完了。”商明寶裹在柔軟蕾絲下的身體一陣陣的熱度上湧,“完了完了。”

沒完——她西裝革履的新郎雙手護住她,低頭親吻上去,如那年在上東區積著新雪的街道上一般,臂彎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現在才是完了。”向斐然的呼吸帶笑,但嗓音沉穩。

不停地有人向他們道賀:

“gratution!”

“youaresooooopretty!”

“bestwishs!”

“新婚快樂!”

中文,英文,日語,粵語,法語,西班牙語,聽得出的,聽不出的。

“你一定是才從教堂和你的心上人逃跑出來!我猜得沒錯吧!”

這太像逃婚的了!隻有從教堂裡逃婚出來才會如此快樂、肆意、擁有生命力,氣喘籲籲,不介意混亂、細雨和尾氣。

“What?”商明寶回眸望,神采飛揚的,為對方的問題感到哭笑不得。

那人又問了一遍,捏呼哨、為他們鼓掌:“祝福你們,祝福你們的勇氣。隻有真正的愛情才會這麼快樂!”

“No,”商明寶很大聲地回答他,喘了一口,心在刹那定了,明媚笑容下是斬釘截鐵,“Heistheone!”

Heistheone。

向斐然,是她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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