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番外八(1 / 1)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7137 字 2個月前

最後一重電動鐵藝大門在眼前緩緩開啟,車子順著坡道上駛,視野也隨著緩緩升起。

這是向斐然這一輩子都過目不忘的一眼。

並非這建築如何恢弘,景致如何富麗典雅,抑或者是綠植如何葳蕤珍奇,而是迎在門口的那一排身影。

他從未見過這樣成員龐大、圓滿的家庭,自然而錯落地站著,各有各的神情、氣度與個性,卻又如此水到渠成地彰顯出他們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一想到他是在走近這樣的家庭——可以的話,將成為這樣的家庭的一員,向斐然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就泛出溫熱的潮意。

“babe。”

聽到這忽然的一聲,商明寶回過臉去:“嗯?”

“我愛你。”

商明寶結結實實地怔了一下,噗地笑出聲來:“斐然哥哥,你有種上戰場前給我留遺言的感覺。”

“嗯。”向斐然完全沒避諱,用冷然赴死的姿態:“不管今天成還是不成,我愛你。”

商明寶想打人了:“你冷靜一點,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向斐然實話實話:“我沒怎麼跟長輩相處過,不知道該怎麼討他們喜歡。”

嘴甜這種東西,不存在的,學了好幾個月的長輩相處之道也不過是紙上談兵,想拿向聯喬做實驗,沒說幾句好聽的向聯喬就一臉凝重,問他是不是遭遇了什麼重創,“有困難跟爺爺直說”。

商明寶給他打最後關頭的氣:“不會啊怎麼會,你那些博導主任教授院士都很喜歡你啊!”

向斐然頷了頷首:“有道理,可惜經驗不能平移。”

兩句話的功夫,車停穩了,左右兩側保安上前,將車門拉開。即將要下車的瞬間,商明寶的手冷不丁被他握了一下。

他握得很重、很緊,幾乎是捏著她的掌骨,但一句話也沒說。

商明寶驀地懂了,他對她的依賴。他能和博導教授乃至院士遊刃有餘地相處,得到他們毫無保留的賞識,是因為他對他們無所求,人在最從容時總最漂亮。學術這種東西,天無絕人之路,得罪了人大不了便換條路,大不了便換個方向,他不怵亦不憚,假如真一無所有,那麼便一無所有。

但對商家的長輩不同。商明寶天上地下隻有一個,他的雲淡風輕都失效。倒不是把商家的誰當假想敵——他是把可能做不好這些的自己當假想敵了。

灼灼日光從海面和高空交閃,在向斐然的呼吸裡晃動。他抬起眼眸,平穩的視線落在眼前畫卷一般的一幕上。

人在陌生場合中,總習慣性地找尋自己熟識的人。卻見商明羨、明卓、商陸均向他頷首笑起來。向斐然微怔,回以微笑,心裡模糊地想,原來他對他們來說,早已並非陌生人。

商明寶已挽住了當中那位婦人的手,聲音揚著:“媽咪,需要我介紹嗎?”

溫有宜的手蓋在了她的手背上,“斐然,終於第二次見面了?”

不真切的一句,遙遠如春風拂崗

在反應過來前,向斐然已經十分自然地笑歎一聲,帶著些微的歉疚:“早就該來拜訪您和叔叔,是我一直耽擱。”

明羨在後面跟明卓咬耳朵:“我覺得我們商家下一代的基因到這兒就夠了。”

明卓乜她一眼,狐疑道:“有這麼帥嗎?”

轉過去悄聲問應隱:“大嫂,你第一次見,你覺得怎麼樣?”

應隱一臉正色:“比陸陸和柯老師帥,比你們大哥差一點。”

商陸站在另一側,明羨不懷好意地這話轉達過去,忍笑:“你覺得呢?我們被拉踩的陸陸?”

商陸都懶得辯論,高冷一聲禮尚往來道:“比柯嶼差一點,比我跟大哥帥。”

“哦……”明卓懂了,若有所思道:“由此可推,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柯老師,那麼答案就會變成,‘比陸陸差一點,比我和大哥帥’?”

明羨豎起大拇指:“一家的廢話高手。”

明卓撞她:“比你那兩個胚胎爹呢?”

明羨白她一眼:“我又不是顏控。”

明卓:“Monica,這就是你不自量力了,難道比智商就比得過了?”

溫有宜渾然不知一場沒有硝煙的選美大賽已經在她身後落下帷幕,仍隻關心向斐然:“你腿傷養了這麼久,現在還好?”

商明寶嘴快:“好得很,他還想騙我去珠穆朗瑪峰求婚呢!”

所有人都:“啊?”

向斐然:“……”

商明寶掩唇:“oops,是乞力馬紮羅。”

溫有宜拍心口:“不管什麼峰,還能登頂就說明恢複得很好。”

向斐然又笑了一笑,唇角抬著,目光恰到好處地停在溫有宜的臉上。

她真人與那些通稿中的氣質不同,雖養尊處優卻無盛氣,當然,也無和藹——這樣的形容詞放在她身上過於違和了,更適用於一個地位高貴卻已年邁的人。顯然,溫有宜雖然已年近六十,但身上並無暮氣,一張方圓立體的臉上隻見骨與皮,雙眸明澈,一輩子沒受過消耗的靈魂從這雙眼裡就這麼透出來。

一個人能一輩子不受消耗,要幸運,要愛,還要智慧,如果有足夠的智慧,那麼暫且不那麼幸運、不那麼被愛,竟也無妨。向斐然不知道她是哪一種,倘若談說月是後一種就好了。

這回是明卓多話了:“向博這兩分鐘裡比我認識他三五年笑得還多。”

話說到這兒,前頭寒暄完了,溫有宜一一為他作介紹:“這是我的長媳應隱,你該和明寶一樣,叫她大嫂。她是位電影演員。”

向斐然輕頷了下首:“大嫂。”

他眼前的女人姿容固然出眾,但沒有明星架子,有著一層很好看透的天真底色,衝他輕眨眼:“歡迎你。”

溫有宜續著:“這是我的長女明羨,你可以叫她大姐。”

明羨彎彎手指,打著彼此才知道的啞謎:“又見面了,幸運顧客?”

向斐然哼笑了一息

,不似從前叫她Monica,而叫了一聲:“大姐。”

“這是我的二女兒,明卓,你們該是最熟的。”

明卓相當隨意地抬了下手:“午好,向博,叫聲二姐來聽聽。”

溫有宜嗔瞪了她一眼,向斐然今天卻很乖巧,頷首叫道:“二姐。”

明卓充分地爽了。

“這是我的小兒子商陸,家裡排行第四,明寶叫他小哥哥。”

商陸當機立斷:“你可彆跟她叫,叫我商陸就行。”

剛剛被介紹過的三個女人異口同聲:“陸陸也行!”

商陸:“……”

這家是沒法兒待了,怎麼輩分越來越低?

溫有宜被提醒,輕輕一捶拳:“對,陸陸好,大家都這麼叫。”

向斐然隻得從善如流,有種全然不顧對方死活的淡定:“陸陸。”

當著溫有宜的面,姐妹幾個沒忍心笑,憋笑憋得痛苦。溫有宜的眼神挨個警告過去,邊引著向斐然往裡走邊說:“剩下的幾個,babe的大哥還在公司開會,得下午回來,你叔叔和柯嶼呢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陪你先去坐一坐?”

向斐然點頭:“聽您安排。”

溫有宜面對他總不自覺笑,問:“今天怎麼沒穿衝鋒衣?我看babe跟我分享的照片,你有好多各式各樣的衝鋒衣。”

商明寶被哥哥姐姐們團團圍著,沒空來救場,向斐然隻好笑了一笑,交代道:“衣櫃裡總還有些彆的衣服,何況天氣和場合也不合適。”

溫有宜點頭:“那麼希望今後你常來,直到你覺得這裡是可以讓你自由自在穿衝鋒衣的地方,好麼?”

一時的怔然,竟讓向斐然組織不出語言。

另一邊,兄妹幾個已經開始下注了。

“Round1,猜一下爸爸回來會先吃飯還是先找斐然聊天。”

“太看不起爸爸了,這點定力都沒有?”明卓道,“肯定都壓吃飯。”

“倒也是。”明羨想了想:“Round2,爸爸找斐然聊天會聊多久,三十分鐘以上還是以下。”

“廢話,當然是上。”商陸把話題截了過去:“你剛那兩局都沒意義,誰做莊誰輸,要玩玩個大的。”

所有人抬起頭來,見商陸打了個響指:“一賭商檠業出來吃不吃降壓藥,二賭他是黑著臉還是笑著臉出來,三賭他是跟斐然一起出來還是單獨出來。”

明卓倒吸一口氣:“你夠狠。”

“賭什麼?”

商陸笑了一下,玩味環視一圈:“就賭……誰輸了誰負責陪商檠業一整天?”

所有人:“……”

魔鬼竟是你!

應隱果斷撤離:“我賭不了這個。”

餘下人皆出餿主意:“沒關係大嫂,你可以讓大哥去陪。”

尚在會議室開會的商邵,鬼使神差地瞄了眼中央空調出風口。怎麼突然這麼陰冷?

莊閒買定離手,下

完注一看,竟沒人下在了商檠業能和顏悅色走出書房的那一邊。

“我來。”關鍵時刻商明寶坐上莊位,“我賭爸爸可以心情和暢地走出來。”

商陸已經提前為對手哀悼:“你不了解一個嫁女兒的父親。”

明寶豪氣萬丈:“不,是你們不了解爸爸。”

說曹操曹操到,賭注剛下玩,微笑練習生商檠業回來了。

早有傭人上前彙報:“夫人跟向先生正在客廳聊著,除了大少爺,其餘少爺和小姐都到了。”

商檠業點點頭,步履未停間吩咐下去:“跟夫人說,先吃飯。”

他早上出門懶得換衣,還是準備去公司吵架那一身,相當冷峻。此刻徑直回最近的更衣室,換上了稍休閒的一身。柯嶼至此便沒陪了,被商陸拉到一邊:“他找你聊什麼了?”

柯嶼隻覺得過去半小時口乾舌燥——不是教微笑教的,而是精神重壓下的軀體化反應。他喝了半杯水後,才斟酌著回道:“給爸爸上課。”

商陸眉心一蹙,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什麼課?”

柯嶼:“微笑……表情管理課?”

商陸:“……”

柯嶼:“怎麼了,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商陸艱難啟齒:“剛剛開了一局,賭他跟向斐然聊完會是什麼表情出來。”

柯嶼不以為意地點點頭:“爸爸對這個很感興趣,而且很有信心,所以不管情況怎麼樣,應該都是微笑地出來的。”說到這裡,他也不問商陸下了哪邊,徑直問:“所以呢,輸了的怎麼樣?”

“心無旁騖哄商檠業一天。”

柯嶼:“……”

膜拜但十分清醒地迅速後退一步:“加油。”

鑒於輸者甚,我們消息快人一步的商導已經開始思考怎麼把自己的班排在最後了。

直到商檠業換好衣服了,傭人附耳通報,溫有宜才點點頭,對向斐然道:“你叔叔剛剛回來了,我陪你去見見。”

雖然吩咐了先吃飯,但豈有直接在餐桌上見客人的道理,未免傲慢。商檠業在離會所不遠處的火烈鳥島邊等著,向斐然過來時,他手裡墊了塊絲帕,帕上是一盅鳥食,正喂鳥。偌大的亭子下沒彆人,隻有升叔遠遠侍立著。

溫有宜將人帶到,寒暄幾句借故離開,讓向斐然與他獨處。

他竟然比他還高大——這是向斐然第一個想法。

他的身高與商陸相當,但體格比之竟還要寬闊些,氣質挺拔迫人,眉宇間能看到明寶承襲的影子。

“叔叔。”向斐然開口叫了一聲,沒有多說。

他知道,商檠業在打量他,審視他。他的審視不帶感情色彩,但有著如有實質的壓力,緩慢地,如日頭曬過日晷,留下深刻的影子。

長得倒是不錯。

商檠業第一個念頭是把初印象坐實了,那年在斯裡蘭卡的匆匆一瞥,他隻記得他身形優越。商檠業不會跟女兒說找男人彆看外表之類的鬼話,撲通人

需要選配,像買車一樣一項一項取舍劃勾過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他的女兒不需要。要是找個長得普通的,他怕後半輩子委屈了他女兒的眼睛,吵架都平白多添一股氣。

他作了萬全的準備,商檠業將會問的問題,譬如家庭情況、收入、學術前景、交友、向微山等等等等,乃至如果他要問什麼學術論文、基金項目、研究領域,向斐然也準備了最通俗平實的闡述。

但商檠業的開場白從鳥開始。

“這些鳥是我送給有宜的,聽聞說火烈鳥一生一世成一雙,是忠貞不渝的鳥。當初送時,是怕有宜在這裡待著煩悶,或者一個人吃飯沒意思。不過我小看了這些鳥的分貝和精力,一天到晚的吵。babe是最喜歡這裡的人,她從小向往愛情,我覺得我和有宜給她打了一個很壞的樣板,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世界上大部份愛情和婚姻都做不到這樣。”

向斐然:“……”

他是不是在秀恩愛?

商檠業撚了一些鳥食,還是那股淡漠語調:“有宜懷babe時,我們都已經不算年輕,我後來常想,baba的心臟病有沒有我們的原因?是我們太貪心。不過babe從小就會哄人,跟我們說,要是爸爸媽媽不貪心的話,豈不是就沒她了,她就見不到這麼好的陽光了。那個時候我跟自己說,你女兒這輩子所有的痛苦都要終結在這裡,終結在你帶給她的這裡為止,以後誰都不能再傷害她。”

向斐然已經做好了承受他質問並絕不辯駁一詞的準備,但商檠業停了一停,說:“但我還是傷害了她。”

他終於再次轉過身來,面對著眼前這個一無所知的年輕人:“我在斯裡蘭卡見過你,也知道你就住在那個酒店。我歡迎你見我,在我知道你那個不婚主義之前。這之後的半年,我一直堅持要babe跟你分手,你知道嗎?”

他不知道。商明寶從未說過。他隻知道那段時間的她很不快樂,很壓抑,卻不知道壓抑她逼迫她的是誰。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逼她下決定,你們會有更早到達美滿的可能嗎?我不知道。就事論事,我不認為我的逼迫是主要矛盾,但在這個不快樂的時段,我沒有讓她快樂起來,反而增添了她的不快樂,這是我的失責。”

商檠業放下瓷盅,揀起毛巾擦了擦手:“聽babe說,你是個不怎麼說話的人,確實是這樣?”

這句裡總算待了點揶揄的意味,向斐然勾了勾唇:“叔叔好像隻需要我做個聆聽者,這些話語裡沒有我發言或寬慰的資格。”

商檠業也笑了起來,但轉瞬即逝:“你的安靜,比我兩個兒子舒服。他們的安靜帶刺,是對抗,越沉默越讓我惱火。可是我聽你爺爺說,你曾經也是很不可一世的。”

向斐然一時怔住:“他怎麼連……”

“隻是一通電話的話,當然不至於說到這裡。”商檠業注視著他,稍有一些扳回一城的愉悅:“我跟他通過多次電話,問你的康複進展。”

“十六歲以前,我確實很輕狂。”

“所以你對抗父輩

的方式,是放棄了清北,決心走一條不那麼光明的路。”商檠業點破他。

“不是不光明,隻是不熱鬨。”

商檠業想了想:“不錯,讓我想到了我的長子,曾經也想過脫離我的羽翼自立門戶。難怪他總為你說好話,原來是一類人。”

長子……商邵?

“他現在婚姻美滿,倒不怎麼刻意氣我了。聊起你,說他曾欠babe一個承諾,那時你救了她,她答謝給你的一百萬你沒收,他這個當大哥的便私底下承諾了babe,會幫你一個最要緊的忙。”商檠業說到這裡,面部神情更柔和:“我很高興看到他還把對妹妹的承諾放在心裡,即使他妹妹自己都忘了。我和有宜的孩子,不是生下來勾心鬥角爭奪家產的,是要他們互敬互愛永遠當一家人的。”

他又續道:“當然,阿邵也欣賞你。你不了解他,他眼高於頂。比較起來,讓我意外的是陸陸為什麼也給你說好話?”

向斐然被他問愣了。

商陸?如果說他跟商邵還略有交集的話,商陸可以算是一面之緣,交情淺得就算想說好話也找不到東西說。

“陸陸說你進退有度不卑不亢,長得比娛樂圈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明星好,當然我們都知道,剩下那個百分之一是柯嶼。”

“……”

“他還說babe在你的影響下變化很大,”商檠業慢條斯理地說,緩了一緩:“說,就衝這個我也該給你磕個頭。”

“……”

小舅子誇起人來有種說一不二不顧人死活的美。

如願看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和迷茫,商檠業心情大好:“我當然問他,你跟向斐然又不熟,為什麼要幫他說話?”

向斐然等著他的自問自答。

“他說,第一次見你時他忙著自己的事,對你疏於照顧,怠慢了你,這件事一直印在他的心底。不過他沒有忘記觀察你,那一晚的你,平靜,沉穩,不見情緒,更不見對babe的情緒,這是普通男人在遭到冷遇後相當難做到的一點。他認為你的個性可以稱是高風亮節。你不了解他,他也眼高於頂。”

向斐然已不怎麼記得那一晚的事,記得清楚的是他院子裡的百年老根牡丹以及“麥琪的禮物”式的求婚。

“是他太有教養,所以才會為此受到困擾。”向斐然神色如常地說,“我沒有覺得受到冷遇或怠慢,那個晚上我很自在,也很動容。”

“當明羨和明卓分彆找我時,我不奇怪了,反而開始期待他們能誇你什麼。明羨說的角度和陸陸一樣,至於明卓,當然,她是你在北美的觀察人。你不了解她,她雖然不眼高於頂,但對人類沒興趣。她說你在北美學術圈沒有任何一條差評,我不信,因為出眾的人必然招致不好的聲音,鄉願、庸才才忙於平息他人目光。明卓說,你很獨來獨往,不結群,不混圈子,沒人問時不賣弄,有人問時不藏私。”

“這沒什麼特殊的。”

商檠業從他的神色上看得穿,他不是故作謙虛,而是真的

如此認為,認為這是人之常情、應有之義。

“所以你看,我身邊每個應該跟我同一條心的人,我的妻子,我的兒女,都在為你說話。他們信誓旦旦的樣子,讓我想到他們每個人的小時候,似乎生怕我不信,”說到這裡,商檠業眼底的些微笑意到此為止,毫無預兆地恢複到了一貫的紳士,徐徐地問:“所以,你用了什麼收買他們?”

在他這氣氛急轉直下的一問中,向斐然卻很平靜,氣息和心跳都沉也未沉。

“也許……是因為babe很愛我,而她的兄弟姐妹,又剛好是愛護她、跟她互愛互敬的真正的家人。”

她愛他,將永遠是他在這裡的特殊待遇。

商檠業俯身從茶幾上撈雪茄盒的動作凝了一凝,驀地笑出了一聲。

如果向斐然說他不知,說他隻是在做自己雲雲,商檠業下午必定帶他去釣魚,高低得測測他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運氣娶他女兒。

但他說中了他心底唯一的答案,商檠業第一次完完全全、毫無疑慮地覺得——這人不錯。真的不錯。

選他不會出錯。

升叔站得遠,什麼也沒聽到,隻看到他們遠遠地並肩而來,商檠業一邊抽雪茄一邊溫和地說著什麼。

他說:“我有一天問babe——當然那是很早以前,她還在紐約念書,我問她,在財力門戶人品都相當的聯姻和愛情中,她怎麼選?她當然選愛情,我不意外,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會選愛情。不過我還是問她為什麼。她反問我,難道我出生在商家,出生在這麼好的物質和家庭裡,隻是為了做財富的傀儡嗎?我擁有了這麼多的財富,難道不應該去追求更廣闊更本真的人生,難道竟然是要為了更多的財富而捆綁自己?如果是這樣,我不知道財富除了給我帶來財富本身,還給我帶來了什麼。”

“向斐然,我即將交給你的,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智慧的女孩子。這個時代是沒有安全感的時代,並非窮人普通人的在精打細算互相提防,富人也在做深遠計劃結護城堤,敢於說愛、要追求愛的人,被認為是無法善終的理想主義者。我希望你能知道,當她跑向你的時候,不僅僅是跑向你,跑向一段荷爾蒙或責任,而是跑向了她所向往、擁抱的人生本身。你就是她的人生本身——沒有什麼,比這一種愛情更動人。”

十分鐘,正到午宴準備妥當。

在會所中等待的每個人,視線都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外,望向明亮日光下並肩而來的兩個人。

天堂鳥的巨型墨綠葉片舒展,掩映著這一條並步的潔白步道,步道之上,商檠業一手插在西裝褲兜裡,一手夾著碩大的雪茄煙,正側耳傾聽向斐然說著什麼。

向斐然在說第一次帶商明寶出野外時,她用一塊石頭敲地釘最終發現那塊石頭是塊乾掉了的牛糞的故事。

落地窗前,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抱臂而立面色凝重,半晌,由商陸率先迸出一句:“草。”

柯嶼滿腦袋問號:真的嗎,真的可以在兩個小時裡完成這種練習成果。難道……

商檠業是個演戲天才……?

但他的笑未免太以假亂真。

他們甚至聽到他的笑聲了。

向斐然也勾起了唇,在他問“真的嗎”的時候,回:“真的。”

“她沒有嚇哭?”

“她尖叫了一聲,拿著那塊牛糞跑了三圈才想起丟開。”

賭局結果顯而易見,商明寶一家通贏。

“大哥先上。”明羨面無表情道,“這種時候大哥要作表率,先去陪爸爸一天不過分吧?”

應隱已經在劈裡啪啦打字通知商邵了,商邵那邊發了個十分言簡意賅的“OK”手勢。

應隱:「真的嗎!爸爸那麼難捉摸!」

商邵:「他現在是從心情好的狀態遞減,誰最後一天誰受罪」

應隱:「!」

她清清嗓子:“阿邵說可以,他作表率。”

唰的一下,剩下三張輸家的臉齊齊扭過來看她。

應隱:“……怎、怎麼了?”

商明羨眯眼:“這麼爽快?”

商明卓拆穿:“事出反常必有妖。”

加上商陸,三個人齊刷刷反應過來:

“我不當最後一個!”

“按輩分!”

“臥槽憑什麼!”

“抓鬮!”

“你怕什麼有柯老師幫你!尊老愛幼!”

柯嶼還深陷在商檠業是個演技天才的迷思中無法自拔,聞言隻下意識地說:“不行,我幫不了,一個半小時就很恐怖。”

那三個:“………………”

“babe呢?babe我們不賭了好不好?”

“一人給你打一百萬,不對五百萬。”

“嗯?babe呢?”

烈日下,商明寶的粉色長裙被曬得發光,裙擺如魚尾。

“爸爸!”她跑得可太快樂了,先撲到商檠業的懷裡,被他單臂摟住。

“也不怕摔跤?”商檠業摸了摸她頭發,鬆了手。

商明寶遲疑也未遲疑地,便又撲到了向斐然的懷裡。

眾目睽睽之下,都是她的家裡人,於禮來說他不該如此放縱自己——但向斐然義無反顧地抱緊了她,雙手自她身後交疊箍緊,折軟了她的腰。

他是她所奔向、擁抱的人生本身。

他要毫無保留、乾淨筆直地擁抱回她。

商檠業沒等他們兩個,徑自往前走了,升叔跟在身後。兩人遠遠望向會所玻璃窗,不知為何這溫情帶笑的一眼,嚇得剩餘那三個兒女作鳥獸散。

“你跟爸爸說什麼啦,哄得他這麼高興?”商明寶覺得暈眩,也許是被太陽曬得。

“沒說什麼,都是他在說。”向斐然貼吻她的耳廓。

“他沒有凶你對嗎?”

向斐然笑了一聲:“當然沒有。”

“你還緊張還患得患失嗎?”商明寶的話語裡有了顫音。

“還是很愛你。”

她渾身都有些抖,明明皮膚被曬得發燙,卻覺得要靠向斐然的懷抱汲取熱度。

“我也愛你。”

“我也愛你。”向斐然聲音沉穩地回了第二次。

“我也愛你。”商明寶迫不及待地又回。

“……”

商明寶率先笑起來,眼眶莫名覺得溫熱:“現在,你也要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媽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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