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417 字 2個月前

痣。

痣在她的右邊耳朵,耳廓偏下的位置,背面,小而輕的一點,比眉筆的痕跡重,比眼線筆的痕跡輕。商明寶是讓蘇菲舉了一面大鏡子站到她側後方,利用反射後的畫中畫才找到的。

連蘇菲都驚奇:“這裡原來有一點痣啊,我以前都沒注意。”

商明寶將頭發抿過耳朵:“我也沒注意。”

蘇菲放下鏡子,笑說:“誰看得這麼仔細?”

這樣親密的視角,她馬上就聯想到了讓商明寶傷心了兩二個月的鐘屏,臉色一變:“小姐,你是不是又想起那個姓鐘的了?還是他又來找你了?”

很奇怪,鐘屏這個名字像是久沒在商明寶心裡出現過了,此刻一聽,臉上先愕了一下,才說:“沒有,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蘇菲把鏡子收進櫃子裡,絮叨:“你前段時間還動不動就坐著發呆呢,什麼事都乾不了。哪有這麼快,說好就好了?”起身後笑笑:“要真能好這麼快,你還用難受一整個秋天?”

但蘇菲說完以後,確實也發自真心地疑惑了,因為在她看來,商明寶的確一夜之間從傷害中痊愈,又成為了一個煥然一新的、興高采烈的人。

過去的那些,被什麼好的東西一筆勾銷。

商明寶走出衣帽間,輕聲但穩重地叮囑蘇菲:“以後不要提他,尤其是……”

“尤其是?”

商明寶含糊了一下:“尤其是在我帶回來的客人面前。”

蘇菲笑她多此一舉,她怎麼可能如此沒眼色,說出這麼有失分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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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紐約是個常見的陰天。

廖雨諾昨晚在派對浪到了四點多,沒回家,敲了商明寶公寓的門。蘇菲讓傭人伺候了她一頓簡單暖胃的早餐,又把醉醺醺的她塞到淋浴間裡衝了個澡,才允許她去找商明寶。

她精神頭好,第二天九點多時跟商明寶一起醒了,問她進展。

“什麼進展?”

“你跟你斐然哥哥的進展咯。”

“你也知道是哥哥,還問。”

廖雨諾跪在床上,笑得肩膀發抖:“對唔嗨住啊,不知道你的‘哥哥’原來是真的‘哥哥’。”

商明寶大早上就被她揶揄到,抬腿踹了她一腳。廖雨諾倒回到床上,拿起丁零當啷掛了一堆水晶寶石的手機,“那你今天什麼安排?陪我去蘇豪逛逛咯?”

“待會兒去95街擺攤,下午二點見斐然哥哥。”

廖雨諾:“……”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哪個槽,但相比起來,還是大小姐去擺攤一事顯得更炸裂:“擺攤?你認真的?”

商明寶點點頭:“對啊,證件手續都已經辦好了。”

上西區95街附近有一片可以擺攤的周末市場,她已經讓蘇菲提前了解過,並進行了申請。

廖雨諾瞳孔地震:“what?你賣什麼?”

“首飾和

衣服。”

廖雨諾盯了她半天,發現她真的沒在開玩笑:“商明寶,你彆告訴我,你要拿你那些頂級珠寶去攤子上給人挑挑揀揀,佳士得跳出來罵你擾亂行情的你知唔知!”

“冇啊,我從義烏進了點貨。”

廖雨諾:“holyshit!你們商家要破產了?你怎麼連義烏都知道了?!”

商明寶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因為家裡實在太有錢於是大師說她“命裡多金有波折”一事就顯得分外凝重,為了改善她大手大腳的習慣,她現在隻剩下一張副卡了,有個風吹草動都會被溫有宜知道,大師還說她的錢不接地氣要多摸摸幾美分幾美刀這種二瓜倆棗的才能穩住她空中樓閣般金燦燦輕飄飄的命格。

大師確實是高人,彆的豪門名流想找他算一卦還得看他心情,因此他說得再滑稽離譜溫有宜也是當個事認真琢磨的。何況整個事情捋下來,對商明寶並沒有害處,她花錢確實厲害,在此之前她一個月零花錢一百萬就真是隻是吃喝玩樂的零花錢,買東西是不算在裡面的。

商明寶是從自己所有信用卡銀行卡都被鎖了之後才意識到,溫有宜是來真的。從此後一個月隻有十五萬可以支配,要照顧到吃喝拉撒買東西和人情往來,十分捉襟見肘。好在她前兩天跟爸爸撒嬌耍潑,爸爸心軟,說她能自食其力賺到幾塊,他就乘以百倍打給她——前提是偷偷的,得瞞著溫有宜。

商明寶盤算了一下,假如一個周末能賺一千刀,那就能對衝到十萬美金,這還猶豫什麼?跟認識的內地留學生淺聊了一下,立刻便讓蘇菲掛上軟件聊外貿了。

那邊發貨很快,東西早就在房子裡堆著,隻是商明寶前段時間連睡覺都要看心情,又哪有餘力折騰這些。

廖雨諾聽完後歎為觀止:“拉黑,馬上把這個大師拉黑,堅決不能讓我媽聯係上他!”

但她很快又自嘲地一笑:“算了,她也隻會算自己下半年牌運好不好,不會想到算我的。”

早午餐已準備好,兩人轉移至餐廳。

廖雨諾靈光得很:“等下,我把你貨包圓了不就好了?你隨便定價,我就當個冤大頭,你有多少貨我就allin你多少,然後你再拿著賬單去跟你爸對賭,”打了個響指:“bingo!我要得不多,分我一成就可以了,怎麼樣?”

蘇菲向來對廖雨諾嚴防死守的,一聽她又在胡扯,趕緊上來打岔。

吃完早午餐,潦草地化了個妝,商明寶隨便套了條瑜伽褲和燈芯絨夾克,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紮了個亂七八糟的丸子頭,問廖雨諾:“你去嗎?”

廖雨諾:“分我。”

“分分分。”

下了樓,司機已到,蘇菲也已經讓工人將今天的貨搬上了後備箱。

廖雨諾掩唇:“哦我的天呐,瞧我們二百萬的賓利,居然放了足足二百美金的貨耶!”

商明寶:“……”

受不了了,踢了她一腳。

到了目的地,她麻利地從兜裡掏出預先打

印好的各類許可證、報稅證明以及付款二維碼,又拆開亞克力收納箱,將各類漂亮的首飾置物架、盤子擺了出來,之後喊了聲隻顧錄像的廖雨諾:“彆愣著,把衣服掛起來。”

廖雨諾這會兒真有點佩服她了:“你怎麼搞定的?”

這些事情,對於做慣了的人或者普通人來說也許很容易上手,但對商明寶來說,難度大概等同於把一個乞丐按在餐桌前不出錯地吃完米其林十二道碟。

商明寶其實也做了很多無用工,而且有蘇菲的幫忙——蘇菲是萬能的。

因此她隻是謙虛地說:“隨便試試,錯了又不丟人。”

她進的貨都是按照自己喜好來的,五顏六色的多寶珠串,風格強烈的少女衣裙,以及作為搭配的一些陶土娃娃,整個攤位風格十分少女可愛。

“定價呢?”廖雨諾問。

衣服的進貨價,隻要20塊人民幣,折合成美金也就是不到4塊,商明寶不太確定地問:“五塊?”

廖雨諾心狠手辣:“五十!”

擺攤開始了。

事實證明,l有時候什麼都準備齊全了,但還是會夭折在第一步,比如,對經過攤前的客人熱情招攬。

商明寶招攬了,聲音比蚊子輕,隻有廖雨諾能聽到。

撞廖雨諾胳膊:“你來。”

廖雨諾:“我又沒跟我爸對賭,我不來。”

有客人問裙子怎麼賣,商明寶弱弱地伸出一隻手:“……”

客人:“fifty?”

商明寶:“f、five……”

客人火速挑選五件掃碼付款,商明寶一按計算器,虧了:“忘記算上稅和攤位費了。”

廖雨諾:“……都跟你說了是五十!五十!”

“很黑心啊!”商明寶暴躁。

“你買的五千萬的珠寶成本也隻要五百萬!都不到!”廖雨諾比她更暴躁。

向斐然提著一兜子藥和一個二明治經過時,隻看到兩個人托著腮蹲在一邊,誰也不理誰。

他起先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商明寶應該跟均價20刀的周末集市扯不上關係。而他之所以過來,是因為他有一些標本畫托管在這裡的一家店鋪,日前對方聯係他說有一副的鬆果脫落,希望他能來處理一下。

向斐然在她的攤位對面站了許久,商明寶都沒有發現。

過去兩個小時中,她的收款碼被掃頻率不高,社交碼倒是被掃了上百次。

這裡靠近哥大,住著很多留學生,尤其是亞裔。雖然哥大不缺美女,而商明寶今天又穿得亂七八糟的,但不妨礙她唇紅齒白,是陽春下的雪,清新而突出。

商明寶早就被騷擾得不勝其煩,起先還熱情招呼,後來發現比起買漂漂亮亮的珠珠串串,這些人在二手群裡流通蛋白粉和啞鈴的可能性大概會更高一點……浪費她時間!

因此,當又一雙顯然是男士的腿站到她面前時,她連理都懶得理,頭也沒抬。

向斐然

蹲下身,因為病著的緣故,沐浴在陽光下的膚色很蒼白,跟黑色口罩形成鮮明對比,

開口,嗓音比平日啞了幾分:“迷路,幫朋友,還是社會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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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寶身體一僵,猝不及防抬頭,跌入對面晦沉戲謔的視線裡。

單薄的眼皮底下,眼眸漆黑如星。

見她還愣著,向斐然不得不勾下了一點口罩:“認不出?”

廖雨諾反應比她快,一個箭步衝過來,全自動孔雀開屏道:“向先生?”

向斐然更正她一本正經的稱呼:“叫我斐然就好。”

“哦……”廖雨諾一字一頓地念:“斐、然。你還記得我叫雨諾嗎?上次忘了告訴你,可以叫我cheese,cheesecake的那個cheese。”

她故意的,誰讓商明寶生悶氣不理她。

商明寶果然更生氣,蹭地一下站起來——腿太麻了,吃痛哀呼一聲,被向斐然扶住。

廖雨諾眨眨眼:“你看,她不讓我叫你斐然,那加個哥哥吧,斐然、哥哥?”

向斐然神色毫無變化,聲線也很平穩:“幸會。”

隔壁餐車在賣鮮榨果汁,他借口請她們喝東西,不動聲色地走開。

商明寶擰廖雨諾胳膊:“不許對他這樣!”

向斐然回來時,兩人已經達成陣線和好如初,廖雨諾將商明寶往他身邊推了一推:“你們去逛,這裡交給我,我看著。”

向斐然便把手裡的果汁遞出去。

這片集市不大,但人流量還可以,管理方會預先審核各個攤位的東西和品類,因此還算有趣。正好到了下午也出了點太陽,不像早上那麼陰慘慘的,附近的居民也都下來散步遛狗了。

商明寶逗了會兒一條一直纏著她的邊牧,起身時,扶了扶丸子頭:“早上出門急……”

她現在很後悔,不應該穿條瑜伽褲就出門的,那件棕色的咖啡色燈芯絨外套非常吃妝容,她今天四舍五入根本就沒化妝,也許看上去很暗淡。

向斐然把果汁遞還給她:“你的意思是,下午見我會換身衣服?”

商明寶嘴硬道:“那當然,我是講禮貌的人。”

找了處石階坐著曬太陽,向斐然把二明治遞給她:“我猜你應該沒吃東西。”

“你不是也沒吃?”商明寶可不忍心搶一個病號的午餐。

向斐然的眼神看不出撒謊:“我吃過了,這是給我室友帶的。”

商明寶便接了過來,拆開包裝紙,金槍魚和黃瓜、芥黃醬的氣味很引食欲——雖然在此之前,她還沒有吃過這種外帶快捷食品。

在咬下第一口前,她停住了,說:“你、你轉過去。”

“什麼?”

“這個太大了,吃起來不好看。”商明寶認真地說,耳朵紅紅的。

向斐然:“……不至於。”

“轉、過、去。”她冷冰冰地說。

向斐然隻好站起身:“我去買杯咖啡

。”

商明寶看他真的走到一輛咖啡車前,才轉過身背對他方向而坐,認真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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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斐然特意跟咖啡師說:“你可以慢慢做。”

咖啡師是個熱情的拉丁裔,一邊摸魚一邊跟他聊:“你女朋友真漂亮,看上去真小,成年了嗎?”

向斐然口罩下的唇角勾了勾,隻回答了後面那個問題:“十九歲。”

話題果然又落在了“你們東方人是不是有長生不老藥”身上。

他刻意消磨到了商明寶吃完了那個二明治並擦完了嘴、補上了口紅後,才回到了那邊。

“現在可以喝咖啡了?”他遞過去一杯拿鐵,意有所指地問。

商明寶點頭:“做完手術後就可以喝了,雖然醫生說有複發的風險,但是目前還沒有出現過。”

射頻消融手術不是百分百有效的,許多病人做完後還會複發,於是便去做第二次,但是風險係數當然也會相應上漲。

他們默契地都沒有提人工呼吸這件事。

“斐然哥哥,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這裡?”

向斐然便跟她說自己住在96街,而這裡有家裝飾品古董店在賣他的標本畫。地方不遠,商明寶跟著他一起從街巷裡穿過去。集市的人聲漸遠了,四周安靜下來,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家從門口開始就堆了各種櫃子燈具的家具店前。

老板是個高個兒白人,很瘦,叫斐然“Felix”,行事簡潔,說已經把那副壞了的標本畫放在工作台上了。

見了商明寶,少不得調侃一句:“你是felix的女朋友?眼光真不錯——你們兩個都是。”

向斐然穿過昏暗狹長、亮著燈的店內,沒回應,於是商明寶隻好磕磕絆絆地說:“不,其實我是……失陪。”

她抿著唇,亦步亦趨地跟著向斐然。可惡,走這麼快,都沒給她留下解釋的時間。

後方的工作間裡是一張立式工作台,上面很亂,顯然老板沒少在這兒修東西。向斐然拆開玻璃框放到一邊,用一柄小小的塵刷刷乾淨鬆果掉落後磕出的碎屑。

這是一幅畫與物結合的立體裝飾畫,背景是筆觸細膩的植物科學畫,上面則用膠水固定著已經經過處理的植物果實、葉片與枝椏。

室內安靜,隻聽到刷子的刷刷聲。光線昏暗,隻有工作台前的台燈明亮,照著向斐然低垂的、專注的眼。

過了會兒,向斐然交代她:“我要上膠了,氣味不好,你去外面等。”

商明寶反坐在一張椅子上:“不要,等下他又開我玩笑。”

向斐然放下刷子,目光檢查著畫,頭也不抬地說:“你解釋一下就好了,雖然當我女朋友可以獲得他一點優待。”

“什麼優待?”

“比如一杯年份夠久遠的特調。他以前是很有名的調酒師,拿過國際金獎。”向斐然漫不經心地說。

商明寶心裡亂跳,半咬著唇:“真的?那他看穿了怎麼辦?”

向斐然抬起眼眸瞥

向她,似笑非笑:“那就等他看穿了再說。”

他戴上手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給膠槍插上電,等加熱的數秒中說:“好了,去吧,錢Becca小姐。”

商明寶恨他這會兒還要揶揄她,哼了一聲,撩開檔簾出去。

店裡沒有客人,老板果然坐在櫃台後自酌自飲。在他身後的櫃子裡,陳列著數十瓶各色酒瓶和奇形怪狀的酒杯。

不等商明寶說什麼,老板先哈哈大笑起來:“我猜felix肯定告訴你,如果你是他女朋友的話,我就會給你調一杯我的經典之作。”

商明寶鬼靈精地說:“他說你很厲害,我不信,你有證據?”

老板便跟他自報家門,讓她Google一下,“Bytheway,這杯叫做‘芳地’的酒,曾經的拍賣價格是二千美金一杯。”

商明寶“wow”了一下,沒碰手機,歪了下腦袋說:“那我有這個幸運嘗到嗎?”

老板更笑:“不行,因為你肯定不是他女朋友,你是來騙酒喝的小妹妹。”

商明寶眼神一閃,鎮定地回:“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肯定不喜歡你這個類型,你看,你太littlegirl了,我認為Felix這樣的男人應該喜歡更美豔性感的女人。”老板老神在在地說。

他用的詞是“definitely”。

如果說之前是玩笑,那麼這一句後的商明寶,就真的是在努力進行表情管理,不讓自己的笑難看下來。

“Well……”她找不到話說,縮在袖口裡的手指勾著手心。

“誰說她肯定不是我女朋友?”向斐然撩開門簾出來,單手勾住商明寶的頸項,將她以親密無間的姿勢擁到懷裡,唇瓣在她耳邊輕聲:“不碰你,彆緊張。”

他口罩不知什麼時候勾到了下頜,嘴唇不可避免地擦過了商明寶的耳廓,帶起了一片不受控的緋紅。

老板在饒有興致的旁觀下迎來了他意味明確的一瞥:

“還有,我肯定我喜歡她的類型。”

他用的也是“definitely”。

老板服了他,一邊翻白眼一邊笑著舉手投降,罵罵咧咧地滾過去調酒了。

商明寶站在向斐然的身邊,心跳未定,給了自己默數的五秒。五秒後,她的心跳沒有好轉,在如雷的心聲中,她放縱了自己,將手塞進他的掌心。

“斐然哥哥,你不介意裝得像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