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人皆都逝去……(1 / 1)

白止站立在神鳥殿主殿之上,俯瞰山下,鬱鬱蔥蔥的樹木之中,有亭台樓閣點綴。

在神鳥殿周圍,更有連綿的宮殿矗立,那是漢武帝劉徹在位之時,再次修建的。

對此,白止並不太看重,不過是一些房子罷了,自己又能住多久呢?

白止收回目光,心中在想著之前漢武帝劉徹崩之前說的話。

正如漢武帝所說,長生更是一種痛苦,即使是統治偌大帝國的劉徹,能夠體會到至高權利的美妙,也會感到痛苦,更何況是其他人?

所謂的長生,在沒人能夠得到之時,人人皆追求之!

而當有人得到了長生,卻才知道,這是一種毒藥。

試想,自己長生,在歲月之中永不變色,但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紅顏知己,卻緩緩變老,直至死去。

這是何等的痛苦啊!

白止看向神鳥殿側殿之中的人,曾經的美麗女子此時也變成了一個老嫗。

沒錯,白止也曾給趙璃月一次重返青春的機會,讓其能夠再次體驗逝去的歲月。

而現在,她也再次老去了。

可以看到,在神鳥殿側殿周圍的牆角,卻堆放著一個個壇子,壇子裡面,全都是她這些年所釀的果酒。

白止飛下來,落在一旁。

“神鳥,看來我也到了時間……”

趙璃月滿頭華發,一臉皺紋,混濁的雙眼望向山下,山下的宮殿之上懸掛著喪布,那是百姓在悲傷漢武帝的離世。

見此,使得趙璃月想到了自己的後事。

“……”

白止沒有回答,沉默以待。

對於自己來說,這份長生的確太過沉重,一個個熟悉的人從身邊消失,被埋進那小小的土堆之中。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會以另一種方式再次相見吧!

就比如此時的趙璃月,即使是此時已經老去,也和當初的那個人如此相似。

“還請神鳥,當我老去的時候,將我埋葬於山上,山上的果子……很是不錯。”

趙璃月突然轉頭,看向神鳥殿後方的山林,如此說道。

“好!”

白止點頭。

隨後看向一旁的果酒,馥鬱的香氣彌漫,沁人心脾,讓人唇齒生津。

趙璃月坐在桌案之上,深深嗅了一口這濃鬱的酒香,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似乎這果酒,永遠也讓她品不夠。

她閉著雙眸,沉浸在酒香之中,一如往日那般細細品酒。

白止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直至她也沒有了生息。

夕陽西下,照耀在她的身上,滿頭華發在殷紅的夕陽之中,似乎變成了紅發,更給其增添了幾分的安詳、寧靜。

翎羽潔白無瑕的神鳥抬頭,望著夕陽西下,感歎一聲,隨即低頭。

再次抬頭之時,周圍已是一片山林,山林之中樹木茂盛,樹木之下,有一片片的未知的野花盛開,一簇簇、一團團,猶如滿天星辰。

一座孤墳矗立,泥土新蓋,未有紙錢,未有墓碑,隻是孤零零的一個土堆。

“你喜好這份清淨、喜好這份酒香,如今,便長久的住在這裡吧,等到秋風瀟瀟,吹過山林,這裡,也是滿樹野果,一如曾經你來采摘那般……”

孤墳之前,一壇果酒靜靜放置,直至被落葉堆疊。

……

……

公元前75年,大漢皇帝劉詢成年及冠。丞相張騫還政於皇帝,辭官回家,不問政事。

百餘年的發展,曾經的博望侯府已經子孫滿堂,張家族人分布朝野,但是因為張家家風嚴格,並無弄權之人。

儼然,張家已經成了當今第一大家族,且隱隱有世家之勢。

新帝親政,第一道政令便是冊封丞相、博望侯張騫,為博望公,張騫得公卿之爵位。

同時,皇帝劉詢多任用張家之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張家之人多有才能,為國家建言獻策,多為忠良之臣。

隨著新舊更替,大漢朝政因為有忠良之臣的緣故,依舊安穩如初。

大漢邊疆安穩,西域諸國敬服,萬國來朝。

百姓安居樂業,因為有紅薯的緣故,即使是大災之年,仍舊沒有饑荒發生。

再加上當初博望公出使西域,鑿通西域,在這百年之中,更有大量不同的作物從西域傳入大漢,使得大漢百姓在吃、用等方面,有了更多的選擇。

時間流逝,在博望公張騫被封公之後的第五年,白止降臨博望公府。

此時的博望公府與曾經的博望侯府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變得更為巨大、奢華。

但是博望公府之中的人,卻依舊如同曾經那般有禮。

而白止卻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直接來到了博望公府之中的一處富麗堂皇的房間之內。

房間內,帷幔高懸,雕花窗欞之上投射下陽光的倒映,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柱,然後在地毯之上留下片片明媚的光斑。

一旁有雕花嚴謹的桌案放置,而在內間寢室之內,卻見有人靜靜的矗立。

床榻之上,一個老人靜靜的躺著,在他床榻旁邊,卻跪著一些人,跪著的人中有孩童、有少年,也有中年男子。

他們似乎正在靜靜聽著床上之聲的訓誡。

就在這時,床榻之上虛弱的聲音一頓,然後擺擺手,道:“就這些吧,你們便退去吧!”

“是,老祖宗……”

待房間之中的所有人都退去之後,白止才現身。

見到翎羽依舊雪白如故的神鳥,張騫蒼老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容,但是在皺紋的襯托之下,這絲笑容卻又有一絲猙獰。

老了,便是如此。

“神鳥,你來了……”

張騫笑著打招呼。

“我來了!”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張騫靠在靠背之上,靜靜的看著神鳥,道:“先帝走了,而我,也即將要走了,但是神鳥,卻依舊如故。”

說到這裡,張騫的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豔羨之色,反而充滿了濃濃的解脫。

“不知道當我離去之後,神鳥在某一日,是否還會再想起我?”

“自然是會的。”

白止點頭,落在床榻之前的青銅燭台之上,似乎是同張騫平日那般閒聊。

得到白止的回答,張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又皺眉,道:

“不知我走了之後,這大漢百姓之又如何?”

身為大漢丞相近百年,張騫對天下諸多事情太了解了。

雖然大漢有神鳥相助,更是賜下那高產作物紅薯,但是天下,仍有被餓死之人。

而身為大漢丞相的這些年,張騫一直致力推廣紅薯,並且以求解決天下百姓饑餓之憂。

天下雖然無有大的饑饉之災,但是仍然會有人餓死。

這讓他身心疲憊。

白止自然知道張騫想的是什麼。

不過,白止又能給他什麼建議呢?

況且,此時的張騫也油儘燈枯了。

兩人在房間之中,突然聊起了曾經出使西域之時的經曆,言談之中,多有感歎、追憶。

不過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張騫後輩的聲音,“老祖宗,宮中貴人來了!”

聲音之中,充滿了急促。

聞言,張騫面色一變,當即欲起身相迎。

但是外面已經傳來了腳步聲,然後一個年輕男子推門而入。

隻見年輕男子身著皇帝冠冕,面容威嚴,但是此時卻是一臉焦急,匆匆來到了張騫床榻之前。

正是當今皇帝劉詢。

“張卿,勿要起身!勿要起身!”

皇帝劉詢見到床榻之上的張騫欲要起身,連忙阻止,將張騫再次按在了床榻之上。

但是,張騫還是在床榻之上對皇帝劉詢行禮。

“唉唉,免禮!”

皇帝劉詢連忙道。

“未曾想,陛下還親自來府裡,當真是讓臣……”

“張卿切勿如此說!”

皇帝劉詢連忙阻止,然後一臉真誠地說道:“想朕初為皇帝之時,尚且年幼,而張卿在朕旁邊時時教導,才有了朕今日,在朕看來,張卿便是吾師……”

皇帝劉詢同張騫說了許多,最後,卻見皇帝劉詢面容一肅,然後詢問道:“張卿,不知之後,朝堂之中,誰可重用之?”

“朝堂之事,臣早就不過問,但是今日皇帝親自垂詢,臣也不欲多言,隻勸諫皇帝兩句話:‘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且,‘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至於朝堂之臣,多為忠良之人,自然,人亦有私心,隻要私心未曾盛於國事,皆可用!”

“……朕,明白了!”

聽了張騫的話,皇帝劉徹當即慎重的點頭,看向張騫的目光之中,更為尊重。

未曾久留,皇帝劉詢便離去了。

見皇帝劉詢離去,白止這才現身,然後看向氣息再次弱一分的張騫,白止道:“接下來的時刻如此珍貴,你且同後輩相處。含飴弄孫、兒孫滿堂,便是人生圓滿。”

“好。”

張騫點頭,隨即,便見到張騫的嫡係後輩再次進來,更多的是孩童。

在孩童嘰嘰喳喳的一片童真稚語之中,張騫一臉笑容,漸漸沒了生息……

片刻,博望公府便響起了悲戚的哭泣聲,隨即,滿府縞素,還未回到皇宮的皇帝劉詢卻又匆匆而返,走下車駕,不禁雙目流淚……

……

公元前70年,博望公張騫薨。

皇帝劉詢親自前往博望公府吊唁。

博望公之後事,以國葬行之。

博望公葬於茂陵之畔。

在長安城這座國際大都市之中,又有多少人與事的發生,又有多少的傳奇故事流傳於世,又有多少人的名字被世人所知。

他們亦或是市坊之人,亦或是販夫走卒,亦或是達官顯貴,不一而足。

但是他們,共同組成了這段波瀾壯闊的時代,描摹著這時代的畫卷。

但是,他們的逝去,似乎又那麼的尋常。

張騫的逝去,國家公爵的消失,也隻有一小部分人沉浸在悲傷之中,更多的人,依舊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

白止展翅,飛到了神鳥殿。

曾經乾淨整潔的台階,再次落滿了枯黃的落葉,落葉之下,有青苔生長,卻也增添了幾分清幽、寧靜。

幾日之後,才見到有侍者上來,手持掃帚,細細清掃每一個台階。

最初,他們帶著恭敬,甚至,心中還帶著期待。

但是來的多了,也便多了幾分從容,互相聊著城中、亦或是宮中的趣事。

……

草原,廣袤無垠。

在這片土地之上,充斥著豪放的氣節。

茫茫草原之上,風吹草低見牛羊,牧民們悠閒地坐在馬背之上,看著遠方的羊群靜靜吃草。

亦或是看向遠方道路之上,從大漢來的商隊,鈴聲叮當,訴說著旅途的遙遠。

草原王王城。

乃是百年之前建成,坐落於草原之上,卻也有幾分孤城蒼涼之感。

然而,草原王王城卻異常繁華,從大漢而來的商賈、遊人、俠客,皆會來此。

而草原王王城的主人,自然是草原王。

自從百年之前大漢將匈奴趕往了漠北,整片草原變成了草原王的牧場。

而草原王被大漢皇帝冊封,所以,整片草原,便是大漢的疆土。

而在草原王的治理之下,草原之上卻也有幾分安居樂業之相。

牧民們放牧,將牛羊賣給南方人,亦或是售賣羊毛,而南方的商賈運送來了大量大漢的貨物,互通有無。

整片草原,漸漸沒有了曾經的桀驁不馴。

多了幾分的安穩和諧。

白止身影一閃,矗立在王城之上,隨即再次消失,出現在了王城之中的一座華麗王府之中。

王府處處建築皆充滿了大漢風格,可以猜測出,住在這裡的人應該是個漢人。

一處房間之內,同樣一位老人躺在床榻之上,而在床榻旁邊,同樣站著一些人。

其中,有老人、中年人、青年、稚童。

似有所感,老人將所有人趕出寢室。

“神鳥,你來了……”

老人面容衰老,氣若遊絲。

但是,在看到神鳥的一瞬間,卻似乎再次恢複了精力。

草原王爾悌,曾經也食用了一枚“朱果”,後來,被白止賦予了返老還童之效。

但是此時此刻,哪裡還有曾經草原王的勇猛模樣!

看到故人,自然心有歡喜。

兩人隨意交談,皆是平淡。

最後,爾悌話音一轉,詢問道:“不知我兄長如何了?”

“張騫他……已在前幾日逝去。”

白止實話實說。

“逝去了……”

爾悌聞言一愣,隨即又淡然一笑,道:“未曾想,兄長他還是沒有我活的久啊……”

他露出了笑容,可是漸漸的,雙眸之中有了淚水。

任淚水空流,他看著神鳥,道:“還請神鳥在我死後,……將我葬於故鄉……”

白止並沒有在草原王王城呆太久,當他再次出來之時,王城之中,也被掛上了喪布。

而王城之中的人、城外的牧民聽聞,不禁潸然落淚,亦或是號啕大哭,這些牧民的哭泣聲、禱告聲、祝願聲,在送彆著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草原王。

白止佇立空中,靜靜注視,不知過了多久,才消失不見。

神鳥殿,白止的身影出現,然後緩緩飛向大殿之中:

“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