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黑幕(合章)(1 / 1)

很難想象他這麼一個剛剛還滿面春風宴請賓朋的人,其實已經有同伴死在了雷霆競技場中。

隻是不知道是死者中的哪一位。

艾達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在等路夢的回應。

“……”白發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避開艾達的視線。

“我沒什麼意見。”他開口道,“不過沒有你說的那麼彎彎繞繞,老黃沒有死的原因很簡單。”

“那就是他不想殺我,那我也就不殺他。”

“殺與不殺,隻看我想還是不想。”路夢微笑,“而不是為了你說的同族或者大局。”

“有沒有很失望?你猜錯了,我們就不是一類人。”

“沒有,我很高興。”

艾達搖頭:“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等等……”一邊黃俊忍不住開口。

他都聽懵了。

不過他在意的不是什麼殺或不殺的問題。

而是——

你們在聊天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把我拉出來踩一腳?

一個說什麼你不殺黃俊所以我很佩服你,一個說什麼我不殺黃俊隻是因為不想殺……怎麼好像殺了我很容易似的!

好像,以當時的情況來說是這樣的……

但他好歹也曾經是聯合城的武士!以前也是個殺人拂衣去,千裡不留行的主!

不對,不止以前。

他現在同樣是一頂一的狠角色!

你們這麼說,傷不傷人自尊的啦?

“黃兄弟,”艾達察覺到浪人的心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說這些不是為了貶低你,你輸給路兄弟其實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但我確實是技不如人。”黃俊一愣,“……你們該不會想說就是因為我菜吧?”

路北遊想不想殺人他不清楚。

他現在好想殺人。

“當然不是!”艾達失笑。

他的表情很快嚴肅下來:“其實,你會在第五輪對上路兄弟,這本來就很蹊蹺。”

“我懷疑……賽製,是被人操控的!”

“有人不希望你,或者說不希望有太多外族成為戰士,更彆說走到最後!”

看著艾達認真的表情,黃俊不敢相信。

他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說法。

相比起聯合城隻認血統的晉升模式,雷霆競技場裡靠實力就能出頭,這是大家的共識,他們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報名參賽……難道說也有黑幕?

他看向路夢。

艾達自稱對雷霆競技場很了解,但畢竟隻是一面之詞。

沒想到路夢也點了點頭。

“隻是一些小把戲。”路夢說,“沒有太明目張膽。”

簡單來說就是調換他們各自的對手,爭取讓沙克人之外的異族提早淘汰。

人類加上蜂人,在選手總人數中占到了十分之一,平均實力也都排在中上,否則不會上趕著來湊這個熱鬨。

結果最後出線的隻有路夢他們三人。

像霍步陽這樣的淘汰者,完全有資格成為戰士,但就是在最後一輪碰到了遠超自己實力的對手。

路夢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其實在部落時期的儀式中,對決的雙方本就是長老指定的。

這樣的風俗遺留到雷霆競技場時期,大概主辦方也不會覺得有多不好意思。

“但我們中還是有人晉級了啊?”黃俊疑惑。

“對實力剛好卡在邊緣的,可以安排強大對手的方式來擠掉他們——”艾達說道,“但這對你們無效。”

“黃兄弟、路兄弟,還有那位兵蜂,你們是實力比較強的那批。”

“打個比方,如果安排我那位亞敏兄弟來淘汰你們,就算能夠成功,你們在拚命之下也可能對他造成傷勢,這會對他後續的發揮造成很大影響。

“白費一個種子選手,這就得不償失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排你們互相對決,這樣無論如何就隻有一個外族能夠出線。”

“這樣的比例大概就還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內。”艾達嗤笑一聲,“畢竟還在新政當中,需要一些表率,一個都沒有,黑幕得就太明顯了。”

他最後拍拍黃俊的肩膀:“所以你會對上路兄弟被淘汰,不是因為你菜,而是你太強了……這樣說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黃俊沒有理會艾達的打趣。

他仰起頭,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雷霆競技場的賽製看似公平,對決的輪次也才進行到一半,但其實結果已經差不多確定了。

在主辦者的心中,他們被劃出了幾個梯隊。

第一梯隊的是像怪物級彆的亞敏、瑞恩等人,他們是奪冠的熱門人選。

稱號和最高的功勳多半就要授予其中之一。

那麼這些人在前幾輪就不會刻意遇上,免得兩強相爭,淘汰任何一個都是損失了人才。

第二梯隊的大概就是艾達、康、路北遊、黃俊……好吧自己可能不配。

他們如果能獲得一個好的名次,最後的軍職肯定不低,橫向對比恐怕都相當於聯合城的小貴族,連黃俊當初的主家都比不上。

那就是沙克王國裡真正的人上人了。

然而其中的外族,整體評價要再降上一檔。

比如路北遊在接下來的輪次中肯定會被處處刁難,而黃俊自己甚至就直接淘汰了,最多打贏複活賽,堪堪成為戰士……

等等?

“那我弟弟呢?”黃俊急切道,“黃傑當時的對手可是個沙克人啊。”

他記得很清楚。

按艾達的說法,黃傑要麼是和同胞對決,要麼就是安排彆人來淘汰他了。

“凡事都有例外。”艾達看向他,“黃傑的對手看似普通,其實隱藏了實力,大概原本就是準備來淘汰他的。”

“可惜……”

“是你的弟弟自己爭氣,爆了冷門,硬生生把對方打倒了。”

“幕後再怎麼運作,到了真正的戰場,局面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的。”

“雷霆競技場的面子還是要的,黃傑打贏了,那他就成為了戰士,如此而已。”

艾達笑得很開心,仿佛樂得看到出現一些主辦方沒料到的事情。

“是啊。”

黃俊看向酒桌的方向。

那裡的黃傑大概是酒醒了一些,正攀著兵蜂老哥的瘦削肩膀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面色酡紅,酒氣噴人。

兵蜂老哥也不覺得冒犯,因為他也醉了。

嘴裡嘰裡咕嚕的,說的都不是通用語,大概是蜂巢內部交流的訊號。

一人一蜂相談甚歡。

黃俊的心裡滲出一股暖流。

“是啊……”

這裡畢竟是沙克王國,實力就是硬通貨。

賽製黑幕又怎麼樣,劃分檔次又怎麼樣?

主辦者能夠預估出大致的範圍,但不會也不能操縱每一場對決,最後的具體名次充滿變數。

隻要實力足夠,同樣能夠掙脫出這些彆人設下的桎梏。

就好像當初他和弟弟殺死了主家,從聯合城千裡逃亡到這個地方……他們本就不是要屈服於命運的人。

他握緊了拳,看向艾達:

“你也是沙克人,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

按理來說,這種黑幕的最大受益者本就是對方這些沙克新人。

“正因為我是沙克人。”艾達說得坦然,“在克拉爾的教導裡,隻要是強大的戰士,他能夠為了自己和族人的未來而戰鬥,那就值得尊重。”

“哪怕未來我們是對手,我也會贏得堂堂正正。”

這個身形不甚高大的沙克人聲音平靜,神色間卻流露出一種驕傲。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路夢已經悄悄遠離了談話的人群,沒有人察覺,仿佛他從一開始就不在場一樣。

酒香、肉香、閃耀明滅的白熾光、帶著笑意的叫罵……充斥著南城酒吧。

隔著歡騰的人群,路夢在木桶裡舀了一勺酒水,回到桌邊。

黃傑和兵蜂老哥還在聊著沒人聽得懂的家常,傭兵不知道自己落選的緣由,喝得爛醉,正拉著一個小妹子吹噓他光輝又操蛋的往事。

清澈的漿液映著眾人的倒影和路夢發著微光的雙眸,那是焦土之子的標誌。

他舉杯一飲而儘,隨即招呼小霍一起離開。

酒宴還沒有結束,但他們也沒有和任何人告彆。

……

“嗬。”巴彥輕笑一聲,收劍回鞘。

這把短劍是康轉交給他的,據說是那個路北遊進城時送給沙克警官的禮物。

隻是當時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誤會,所以康覺得自己不配收下,隻能暫時接過,轉頭交給了巴彥。

——因為正是巴彥托請的他,說要關注這個剛進城的年輕人的。

在斯昆鎮,無角人巴彥可以調用的人手很少,隻能動用私下裡的交情。

‘這是個騙子。’他心說。

短劍上刻了路北遊的銘文。

然而,康看不出來,巴彥卻是知道。

這把短劍根本不是他打製的。

銘文是新刻的,故意做舊過,隻是在行家眼裡完全能分辨出它距離短劍成型的時間太遠。

除非路北遊天生奇才,剛出生一落地,話都不會說,但一拿起錘子就能打鐵。

若真是這樣的生而知之者,那巴彥就是哭著求他也要把這種天才留下來。

可惜不是。

路北遊根本不是匠師。

不過巴彥並不在意,他原本的關注點就不是這裡。

對方是技術人才更好,不是也沒關係——甚至這種騙術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趣。

騙子總比廢物好。

“你在乾什麼。”身邊的動靜打斷了巴彥的思路。

隻見鐵羅堂堂一個五人眾,身形高大頂著一身盔甲,此刻卻像一個街角流氓一樣蹲在地上,手裡嘩嘩地翻著一本書冊。

“在給你找親衛人選啊。”鐵羅頭也不抬,“你之前說的有道理,那些新晉的戰士都是大山看中的人,咱們不好插手——”

“但是莪又想了想,戰士的牆角咱們挖不動,那些被淘汰的選手卻是可以啊!”

鐵羅揚了揚紙張,頗為得意。

他感覺自己是個天才,難得動腦一次,就想出這麼絕的一條思路。

“……”巴彥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無奈道:“我倒也還沒有缺人到這種地步……”

堂堂首席顧問,大權在握,結果搞得好像大山挑剩下的貨色才能輪到自己。

哪怕巴彥一向榮辱不驚,想到這裡還是有些難繃。

鐵羅停止了翻書的動作,沉默了一下。

“我很擔心你。”他說道。

“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站在你的身邊,真出事了連個擋刀的都沒有……哦對了,你就是那個擋刀的。”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百團守衛中,隻能看著巴彥被高高舉起又摔下的一幕。

“你忘了我們的女王陛下,”巴彥提醒道,“有她一個站在我們這邊就能頂多少人?就是全世界的臭魚爛蝦都要殺我,隻要石魔不鬆口,那就沒門。”

“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寵,不用再炫耀了……”鐵羅扶額,無奈道。

所有高層都知道他這位朋友的性子,說好聽點叫舉重若輕,說難聽點就是裝傻充愣。

鐵羅有想過,要是巴彥不這麼氣人,是不是就不會樹敵這麼多。

“說正經的,你也彆把我真當成孤家寡人了。”巴彥平靜地說,“雖然我在這裡沒有多少部下,但還是有很多人把我當成朋友……而且這次石魔也特地調遣了人過來,我已經把他們安排好了。”

“而且就算他們都搞不定,”他又笑了起來:“這不是還有你嗎?”

“我無敵的五人眾?”

五人眾的地位在沙克王國就相當於神聖帝國的高階審判官。

如果不是大山穆凱背景特殊,他一個城主的身份也不過堪堪和五人眾齊平。

這些人平日裡身負重任,日理萬機,不會輕易離開他們的駐所。

大陸上若是有這個層次的強者出動,身後往往跟隨著的是數個軍團,這就象征著新的大戰即將打響,野心或者複仇的火焰將會席卷無數人的生命。

因此某個惹人厭的吟遊詩人也把他們稱為“戰爭級”。

這一稱呼也隨著詩歌慢慢傳開。

鐵羅就是這樣一個戰爭級強者。

然而他現在隻是孤身跟在一個無角人的身邊,偶爾和這位朋友說起幾句未來或者往事——可以說極為罕見了。

不過身為五人眾的鐵羅絲毫沒有放鬆和自負的意思。

“光靠我是不夠的。”他面色凝重,“巴彥你有很多朋友,大山……也有很多朋友。”

“好比那位將軍,他同樣是五人眾!”

而且還是反對新政最激進的那一類,甚至已經到了當場拔出武器,要和石魔決鬥的地步。

如果讓這個五人眾挑戰成功,那就又是石魔與沙格爾的故事重演。

——結果當然是沒成功。

鐵羅不在場,不知道具體的情形。

但據巴彥所說,面對持著分段斧衝上來的五人眾,石魔根本沒有拔出那把傳承自沙格爾的絕世銘刃。

她隻是隨手抄起身下坐著的一條鐵板凳。

然後把挑戰者打暈了。

石魔不僅沒有取敗者的性命,甚至都沒有責罰他。

“啊,這是決鬥嗎?”女王很詫異,“我還以為他在和我鬨著玩。”

戰士之間的友誼都是很淳樸的。

事後將軍連夜從阿德馬克出走,來到斯昆鎮抵禦砂匪,不問政務,專心投入邊事。這麼多年的共事,也就相當於大山穆凱的部下。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五人眾,戰爭級的強者,隻是碰上了石魔。

若是真打起來,鐵羅自覺與他五五開。

還沒有算上大山穆凱本人。

對上斯昆城主,他估計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麼一想。

好像還是把巴彥掐死獻寶比較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