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四點。
沈棠坐在狹窄的中古店內，品嘗著一杯香濃的手磨咖啡。
原形的桌子上鋪著質地良好的織花桌布，周圍琳琅滿目的包包首飾、擺件餐具幾乎將整個空間堆滿，隻留下僅供一人通過的過道。
的三四十出頭的中年店主就坐在他的對面，埋頭算賬。
“十一隻包包，四條絲巾，六枚胸針，一頂發冠，兩套首飾以及……四枚戒指。”王店主在地上堆放的幾個禮盒包點了點，“其中沒拆封的有絲巾和兩枚胸針，按……算了，總共是五百萬，能接受不。”
沈棠：“……”
王店主瞪他：“什麼表情！”
沈棠看了眼店內閒逛的客人，稍微湊近了點：“像你這種大方的男菩薩彆的地方還有嗎？”
王店主哼哼兩聲，陰陽怪氣：“男菩薩……確實是男菩薩……你以為我一個中古店，沒事能隨便拿出五百萬的流動資金買一堆二手奢侈品啊。”
沈棠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昨天這個姓王的中古店店主加了沈棠的微信，隨便在沈棠發過去的圖片裡選了一些物品，然後問也不問就付了兩百萬的預付款。
雖然總裁文裡通貨膨脹是常態，可膨脹的也隻是總裁，又不是普通人。
兩百萬怎麼著也不算是一筆小數目了。
尤其是這個王店主看起來比沈棠還著急的樣子，甚至想讓他半夜就把東西拉過去。
沈棠當時就覺得蹊蹺，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今天來了之後發現更誇張了，他帶來的這些東西就算按照原價算，也才五百萬出頭。
怎麼冒出個五百萬的收購價。
果然背後收購的另有其人。
沈棠鏡片下那細長的眼尾揚起，輕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家裡遇到點困難，本來不想跟他說的。”
王店主頓了頓，上下掃了掃沈棠，嗤笑一聲：“想套話？”
沈棠：……
王店長得意洋洋：“就你這點演技，也隻能騙騙小年輕了，我這種人精，你騙不了一點。想套話，沒門。”
沈棠臉上的笑容消失，盯著王店長，很想一拳揍上去。
“還說什麼‘家裡遇到點困難’，你們家那是遇到點困難嗎，你那個爹現在急的火燒眉毛，趙國盛都從國外療養院回來了。你那什麼眼神，我告訴你，彆看我王某人隻是一個小小中古店的店長，實際上我掌握全城的八卦命脈，蔣承雲那小子知道點什麼消息都是從我這兒得來的——”
聽著王店長的話，沈棠腦海裡突然蹦出一個人名。
霍川？
不不不。
霍川是生活中性格溫良的謙謙君子，工作時作風果斷狠厲的總裁。
不是錢多沒處花，喜歡普濟眾生的男菩薩。
沈棠想了想，發了條朋友圈。
[沈棠：你在家裡豪擲五百萬，他在店裡忙到手軟，我在車上奔波到天黑，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配圖：沈棠在中古店門口的自拍]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主播你是懂釣魚的】
【誰教主播這樣釣魚的？！怎麼把人家釣進了主播哥哥的魚塘】
【什麼，你們怎麼知道我釣了條21斤的雷暴風魚】
【誰問你了？！】
沒過一會兒，沈棠就收到了一些點讚評論。
點讚：蔣承雲、周曄、穆正淵、四眼仔、AAAAAA王店長……
蔣承雲：我去，野哥真特麼有錢……
周曄：你真的窮到這種份上了？
四眼仔：沈公子，最近怎麼一直約不上你啊，我在努力喜歡紫色了
AAAAA王店長：偷拍我乾嘛！邊台！
什麼？
沈棠震驚。
他想了霍川，想了沈鵬程，甚至想了趙家那位主母大人。
唯獨沒想過霍星野。
明明之前還在晚宴上和他那三個親友作弄自己——那臉上的不懷好意沈棠看的真真兒的。
難道昨天打電話——
！！！
他就說好像感覺忘記了什麼事情！
忙完之後忘記給霍星野回撥過去！
這也不能怪沈棠，畢竟最近沒有他的劇情。
他向來隻會出現在劇情節點，作為一個無情的工具人來促進男女感情的進展。
劇情外從不加班。
——除非有加班費！
這是一個打工人最後的底線！
沈棠先是給霍星野發了條消息，不出意外沒有回複。
緊接著他又打了個電話。
還是沒人接聽。
係統4188：【宿主你把男主氣壞了】
沈棠甩鍋：“小心眼。”
沈棠繼續撥打電話。
連續打了十幾個後，還是沒打通，這就不太像發脾氣了。
沈棠乾脆去問了霍星野那三個好友，結果他們也聯係不上霍星野。
沈棠心裡隱隱升出點不妙的預感。
他瞥了一眼直播間，發現右上角的【劇情進度】從10%推進到15%了。
“小8，快查一下劇情節點！”
係統4188：【不好了宿主！劇情來到了第二個節點，男主發現霍初陽不對勁，跟蹤時不小心被鎖進地下車庫的雜物間了！】
沈棠放下心來：“那沒事了，女主會去救他的。”
係統4188：【這就是不好的地方……女主被霍夫人留下來教習禮儀課，崴腳了，正在臥室裡休息。】
沈棠：“……原著裡面有這出嗎？”
係統4188：【當虛擬世界緩慢步入真實，隨之而來的，是無數個無法預測的小概率的隨機事件。小概率隨機事件堆疊到一定程度，就會由量變產生質變，從而影響結局。攻略者的任務就是在這些小概率的隨機事件中，努力維係那一點主線，並完善結局。】
沈棠：“說人話。”
係統4188：【原著僅供參考。】
不然花大價錢讓你們這些攻略者進來乾嘛！
就如同所有的總裁文裡，十個總裁九個胃病一樣。
霍星野還不是總裁，就得了總裁病。
他有幽閉恐懼症。
害怕一切狹窄封閉的空間。
電梯、雜物間、車廂，都是霍星野害怕的地方。
這也是為什麼一到晚上飆車時，他總需要有人坐在自己副駕駛一樣。
那並不是因為他需要所謂的‘壓車’，隻單純是他沒辦法獨自待在車廂裡。
“那給霍初陽發個短信。”沈棠低頭準備掛斷無人接聽的電話，“隻有他知道地方。”
“嘟——”
拇指才移到掛斷的圖標，還未來得及按下，對面傳來一聲輕響，電話接通了。
緊接著沈棠聽見急促的喘息，和虛弱滯澀的喉音。
“玉……滋滋——嗡！璽……”
霍星野的聲音掩蓋在一片刺耳雜亂的電流聲中，像是一點含糊不清的音節。
沈棠努力分辨著他的話：“你再說一遍，玉什麼？”
“xi……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沈棠再打過去又是無人接聽。
“玉……璽？”
是這兩個字嗎。
沈棠仔細回憶了下，路邊似乎是有這麼個小區。
因為小區門口停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電瓶車，堵得厲害，所以他有點印象。
並不遠，就在這條老商業街附近。
但原著裡面沒寫這個小區的名字，沈棠一時半會也無法判斷正確與否。
要將這個消息轉告給霍星野的朋友或者家人，讓他們過來救嗎？
8分鐘後，沈棠根據地圖的指引駛進這片破舊的筒子樓小區。
停放在路兩邊的小電驢讓沈棠的車寸步難行。
他索性直接加入沒素質大軍，將車停在路邊，找到了地下車庫的入口。
“霍星野——”
車庫昏暗，沈棠打開手電筒，邊找邊喊。
裡面的車已經停不下了，橫七豎八的，沈棠走起來十分費勁，從裡面繞了半天，才繞到電梯附近。
一處跟牆面幾乎融為一體的小門就藏在陰影處。
沈棠連忙推門：
“霍星野，你在裡面嗎？”
沈棠推了兩下沒推開，才發現這是一扇向外開的門。
門上掛著銅鎖，載著抹布和拖把水桶的三輪車堵在外面，拖把傾斜著倒下來，死死抵在門上。
“霍星野！”沈棠捶門，“你發出點動靜。”
他隔著三輪，姿勢彆扭又費勁地將耳朵貼在門上。
裡面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輕輕的，幾乎聽不見的一聲：
“叩。”
沈棠猛然鬆了口氣。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給你開門。”
沈棠使出吃奶的勁兒將電動三輪挪開一點縫隙。
三輪車的防盜被觸發，刺耳的警報聲頓時響徹整個地下車庫。
沈棠取走抵在門上的拖把後，硬著頭皮像小偷一樣，在三輪車鬥裡翻找出一把扳手，將銅鎖砸開。
霍星野蜷縮著身體倒在一堆清潔工具中間，渾身大汗淋漓，像是從水裡撈出來。
露出來的肌膚潮紅滾燙，胸膛急促起伏著，仿佛溺水窒息，徒勞的大口喘息，卻汲取不到氧氣。
“誒誒誒！乾什麼呢，有小偷啊，偷東西！”
聽見動靜的大爺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來，手裡還拿了一根掃帚，不管不顧就要抽打過來。
到了跟前，看見躺在地上明顯狀態不對的霍星野時，卻是一愣。
“這……這怎麼關進去了……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你趕緊把人弄走！彆死我這裡！”
刺耳的警報聲還在響著，沈棠先是將霍星野領口的襯衫解開幾粒，好讓他能更加順暢的呼吸。
掌心下面的心臟跳動的頻率快的驚人，沈棠放低聲音，用平靜的語氣減緩霍星野的焦躁恐慌。
“沒事，霍星野，門已經開了。你慢慢呼吸，沒什麼好害怕的，周圍還有很多人，大家都在你身邊……”
手腕一緊，霍星野滾燙潮濕的手指將沈棠的手腕緊緊攥住，幾乎要將他腕骨捏碎。
呼吸卻沒有半點變化，仍舊急促而淩亂。
長達兩個小時的高燒，讓霍星野耳鳴不已，心臟刺痛之下，即便是聽清了沈棠的話，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完全照做。
他隻是憑借著本能，緊緊抓住面前的人。
“我先撥打120急救電話，再把你背到車庫外面。我知道你有潔癖，但現在忍一忍。”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刺激到了霍星野，沈棠手腕又是一痛，修剪整齊的指甲幾乎是掐在了他的皮膚上。
“……彆……”
霍星野氣若遊絲，那雙一向冷漠桀驁的黑眸潮濕沉重，失焦了許久才緩緩定格在沈棠的臉上，漫出一點脆弱的請求。
“……彆……打……電話……”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點狼狽脆弱都不想讓霍家人知道。
沈棠收起手機，對上霍星野還在努力掙紮對焦的雙眼，放低了聲音：“好，不打電話，我背你出去。”
這次霍星野聽清了，他試圖點頭，卻渾身虛弱提不起一絲力氣，隻固執的攥著沈棠的手腕，即便是背他背到背上，也不肯鬆手。
“霍少，如果你把手鬆開的話，我或許能早點背你回車上。”
霍星野看著身體修長勻稱，上了背直接將沈棠的腰都壓彎了。
他才調理了半個來月，一隻手又被霍星野攥著不撒開，從橫七豎八的車堆裡走出來，就累的直喘氣。
背後簡直不是人，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又熱又沉。
“……”
霍星野燒的有點迷糊，腦袋靠在沈棠的肩背上，發出像是笑聲般的氣音。
“那……你是……孫悟空嗎……”
“是是是。”沈棠咬牙喘氣，哄著背後這尊著火般渾身滾燙的大佛，“我現在是孫悟空被關進煉丹爐，快被你燒死了。”
【在現場，我是太上老君，主播快被男主燒死了】
【太燒了太燒了，斯哈斯哈】
【寸不已了霍川老公，我有點想磕主播和男主的cp了，這是可以說的嗎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