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

“現在飛機已經平穩行駛,您可以自由活動了。”

“林小姐，這是茶和一些茶點，旁邊有擦手的濕巾。如果您還需要什麼彆的,請跟我說。”

飛機飛到了高空，窗外一片玫瑰色的雲，我才緩慢地閉上眼,又睜開，恍然地緩過勁來。

空乘在旁邊給我泡茶，手勢優雅又嫻熟,帶著熱氣的水流順著茶壺的壺嘴淌下,落進杯中。泡完茶，她就離開了。

我看了看冒著熱氣的茶杯,又看向我對面的男人。

自從把我帶上飛機，又說了那句沒來由的“生日禮物”之後，我哥就一直在公務電話上,他的下屬似乎在彙報事情，我也沒找到機會插嘴。

他的神色淡淡,語調也很平靜,仿佛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

鬆開安全係帶,我快步穿過機艙,跟著那個空姐的腳步走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林小姐,怎麼了,我什麼地方可以幫您？”

“我們現在要飛去哪？是去A國？”

“飛去……”空乘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似乎並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問這種問題，“是飛去A國，林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我哥……不是，他什麼時候安排的飛機？”

“就是在啟程不久之前。”空乘笑了笑,“本來是今晚的飛機，也準備著了，但宋先生忽然說要提前，那我們就提前飛了。”

我內心咯噔了下，“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客氣，林小姐。”

快步走進盥洗室，我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流水淌下，我用冷水衝了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我上飛機前的記憶還停留在之前下午的那個商業論壇。

打了高爾夫，羅簡安打了架，醫務室上藥，跟我一起上了車的小紅毛……

賀枕流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而我跟我哥現在正在去往A國的飛機上。

雖然我哥一向是難以預料的男人，但現在這出實在是讓我沒有想到。

而且按剛剛空乘的話說……帶上我一起去A國，應該是我哥臨時做的決定。不然護照也不會被白秘書緊趕慢趕地從家裡拿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現在最好得從第三方嘴裡套點信息出來。

比如跟賀枕流問問。

我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下口袋想拿手機……不對。我穿的是裙子，沒有口袋。

我的手機還在手包裡。

而手包，在……

我把額頭抵在了鏡子上，感覺到了頭有點痛。

手包應該在原來的機艙裡。

手機在我哥旁邊。

這種當著老虎的面摸老虎屁股的行為，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但我突然想起來我以前還摸過我哥的胸……給自己做了五分鐘的心理建設，長出了十點零五個膽子，我硬著頭皮回去了。

“哥……？”

趁我哥打電話的間隙，我半蹲在了沙發邊上，仰頭看他，掛上了我的營業笑容，

“我們這次去A國，是乾什麼？”

“我問這個也、也不是彆的，生日禮物我也不急，反正我的生日都過了挺久的……我意思是，就是生日禮物如果在A國的話，我們可以以後再去看嘛，或者找人帶過來。”

“不用我們倆專程過去A國一趟去取——對吧？”

我哥開著免提，但自己按了靜音按鈕，任那些董事吵著。

電話那頭會議上的許多人似乎在爭論什麼，一聲比一聲高，我沒有細聽。

聞言，我哥涼涼的眼神移到了我的臉上。

我的微笑更真誠了。

“呃……而且，”

我找了新的論據，“而且最近林家的風頭正盛嘛，跟著政策走的這個新的收購案也剛開始發酵，就應該現在爭一波熱度，對吧？”

我繼續說：“在這種時候，我就更應該跟賀枕流一起——”

突然，“啪”一聲，是我哥將手裡的文件放了下來。他的手伸過來——我下意識一激靈，但沒想到我哥的手繞過我，從我身邊伸過去，按上了電話靜音解除的按鈕。

我哥的嗓音很緩，英語的腔調是低沉的英音——來自於我哥小時候在英國讀的公學，

“這個會議先開到這裡。你們如果吵出來了結果，讓秘書告訴我。”

隨即，他掛斷了連線。

手機屏幕黑下去。

會議結束。

不明白我哥為什麼突然掛斷電話，但我現在大腦亂糟糟的，不由自主地轉過頭，看向我哥繼續我之前的話題，

我張了張嘴：“那，哥，我剛剛說的事……”

“和賀家合作的關係我知道。”

我哥說，不急不緩，“公關方面，阿曼達說下一個需要去參加的活動在三天後，我們過去再回來，時間足夠。”

“放心，你的行程不會被被耽誤。林家公司裡的事白秘書也發來了，你等下願意看可以看。”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的文件敲了一下，是一份日程表。底下則是厚厚的公司文件。

而上面的，的確是阿曼達之前發的表格……

“那為什麼非要現在去？”我還是問了。

頓了下，我哥目光移向我。

他忽然笑了下，我哥笑起來的時候笑意並不明顯，唇角揚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更像是似笑非笑，

“你想知道？”

我：“……？！”

我警鈴大作，我怎麼有種我做了什麼壞事但我不知道的錯覺？？

我的腦海裡迅速走馬燈一樣過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我什麼都沒乾啊！我不就上車在我哥的腿上睡了一覺……然後，做夢夢到了小紅毛。

我：“。”

但抱一個想一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女人，同時想幾個人很正常

，我隻不過犯了大多數alpha會犯的錯誤罷了。

而且我隻是做夢而已！我哥又不會讀心，我總不會說了什麼夢話吧？？

我剛要繼續問，我哥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瞄了一眼名字，是我哥在宋家的一個叔父，在董事會裡也占了一席之地。

很顯然，這是個重要電話。

嘶了一聲。

我抓著我的手包先溜了出去，留我哥繼續打電話。

我沒看到的是，在我身後，我哥靜了片刻，目光落在我的背影上幾秒，才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我已經決定好了。”他道。

……

又一次躲進了盥洗室，我把淋浴的水打開，這樣能遮蓋聲音。

——淦，我現在怎麼好像一個跟人偷情的丈夫！還熟練得令人心疼。

但我看了看手機，還是下定決心撥出了個電話。

“喂？”

“林加栗？”賀枕流的嗓音傳了出來，“你現在在哪？”

我說：“我現在跟我哥在飛機上……”

“飛機？你怎麼——”

他似乎梗了一下，那邊忽地就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故作低沉地“嗯”了一聲，仿佛不在意一樣，

“哦，現在這個點，你去哪？出差？”

“……N城吧，”我想當然地說，清了清嗓子咳嗽了聲，“不過，三天後的那個活動，我不會遲到。你放心，我依然是一個言而有信的商業夥伴，不會錯過跟你一起出席的機會。怎麼樣，兄弟義氣吧？”

“……”

那邊過了會兒，嘖了聲，沒說話。

我也沒管，我胳膊撐在了洗手台上，拿著手機問他，“對了，我要問問你，你知不知道在車上發生了什麼？”

“車上？”

“就是……我跟我哥，在你下車後……”我也不想跟賀枕流說我跟我哥之間複雜關係的事，“算了，沒事。”

反正跟我哥去一趟N城，很快落地了我也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了。

按我哥這個說法，不知道為什麼，我內心總有點忐忑。

低下頭，我的視線落在了我的手上。

無名指上戴著的婚戒閃著銀色的光。

他道：“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鬼使神差的，我在賀枕流說的那一句話後，突然接了句，“你的戒指還戴著嗎？”

賀枕流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戴著。怎麼？”

“沒事，就問問。”我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我才不會說夢裡我是跟他在婚宴更衣室做的。

-

十多個小時的飛機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我的確休息好了，花了點時間看了公司文件，又洗了個澡睡了覺——睜開眼，就已經落地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小時候我經常N城和國內兩頭飛，但這次飛行的時間似乎長了點。

但飛機有時候中途會停下來加油，會耽誤時間，我也沒當回事。()

我收拾好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正遇到A國的海關上飛機來檢查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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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的護照和我的護照一藍一紅放在一起，兩個海關工作人員對著照片和我們的臉上下看了很久，儀器掃描之後又蓋了章。

“恭喜您回家，宋先生。”

“歡迎您來A國，林小姐。”

兩份文件疊在一起，遞了回來。

但出乎意料的，我哥掃了眼將我的護照拿出來，遞給了我。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要？”他手揚了下，要收回去。

“不不不不，我要！我這就拿著。”我上前一下抓到了我的護照。我的永居卡也夾在裡面，我趕緊收好在手包裡。

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我哥居然把護照破天荒的還給我了，他到底想乾什麼？

這種多比免費了的自由感讓我突然很惶恐。

……

機場停機坪很大，空曠，附近也有不少沒有航空公司標誌的其他私人飛機。環境跟我以前記憶裡的並不太像，但我已經兩年沒出國了，也沒太在意。

從飛機艙門出來，再到早就開到飛機下的車之間，就隻需要走幾步，下個樓梯，路程很短。

風呼嘯地吹來，但竟然不那麼冷。

我的外套兩側敞著，都沒感受到寒意。

“天氣都變了，真的越來越反差，果然是全球變暖，以後我要給格雷塔的活動捐點錢……”

“加栗。”

“哦哦，來了！”

跟著我哥的腳步，我抓好了我的手包，跟著我哥鑽進車裡。

司機將車門關上，車就逐漸啟動，往機場外開去。

N城空氣一如既往地不怎麼樣。就是乾燥了很多。

我靠在車座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向後退。

“真的是變了好多。”

我說，“怎麼招牌全是花花綠綠的。”

我轉向我哥，“都到了地方了，哥，你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我哥手上拿著份文件。

從上飛機開始，到我睡覺前，再到剛剛，我哥手裡一直拿的是這份文件。

聽我問話，我哥淡淡撩起眼，他將手裡的那份文件遞到我手裡。

“看眼。”

“什麼？”

“這份文件。”

印刷體的英文清晰規整，有抬頭有正文，還有兩行簽字處，是一份正式合同。

我低頭看去，那一行字直接映入我的視線裡。

我拿著文件紙頁的手捏緊了。

我哥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簽字。”

另外一支鋼筆，從副駕的西裝革履的律師那裡恭敬遞過來。

“這是沈律師，他會做公證。”

“林小姐。”律師微微莞爾，打了招呼。

() “……等一下。”

我抬頭，頭腦還在發懵，盯向我哥。

“為什麼突然讓我簽這個？”

“不對，哥，你……你剛剛飛機上跟董事他們爭論的就是這個？就是因為這個他們才在吵架？”

“就是因為……”

之前的記憶回湧而來，那些電話免提裡“股權”、“投票權”的字眼突然讓我回想了起來。

我哥靜靜看著我。

車進入了一個隧道，橙黃的燈光像是若即若離，落在我哥線條完美的側臉上，讓他神色不明。

“加栗。你以前說想跟哥哥成為真正的家人。”

我說：“我知道，但我那是……”

我哥接過了律師手裡遞來的鋼筆，修長的手將筆帽摘了，又將筆送到我的手邊。

“簽了這份文件。”

宋時淵淡淡地垂眸，眼神裡帶著我看不懂的神色，他道，

“這會是你要的長久的關係的另一種。”

我怔怔地看著手裡的文件。

在這份協議上，我哥名下的宋家的產業的股份……

變成我們倆共同持有。

從人生的另一層面上，永久地綁在一起。

我哥的名字後面，已經被簽好了字。

……

車子忽地出了隧道，從窗外送進一陣溫熱的風，吹起了我的頭發。細密的，乾燥的風，帶著異域的氣味。

光亮灑進來，我下意識抬頭往外看。

一行字在路邊誇張耀眼的標牌上，幾乎撞進了我的視線。

“歡迎來到拉斯維加斯”。

知名的L城。

-

“——賀先生，呃……您現在要出去？”

“嗯，對。”

秘書小李剛大包小包地帶著文件到了公寓，就錯愕地看到自家少爺背了個包急匆匆就要出門。

“那我們要談的事情……”

“郵件發給我，我等下做好批注發給你。”

紅發青年關上了門。

秘書下意識跟上了，“您去哪？要司機嗎？我也可以幫您開車……”

“不用了。”

賀枕流淡定地按了電梯，神色鎮定，“我自己開就行。”

秘書點頭：“哦哦，好。那您記得明天要跟賀老先生的晚飯。家裡的一些其他親戚也會來。是關於您訂婚的事情，大家都很關心，想問問情況。”

腳剛邁進去，轉過身來，又停住了。

“哦……對了。說到這個。”

賀枕流按了按鍵，面無表情地對著電梯外的秘書道，

“我要去的地方稍微比較遠。”

秘書：“沒事，您明晚之前到就可以了。”

賀枕流：“我要去一趟N城。”

秘書小李：“？”

秘書小李：“？？？？！”

秘書小李：“？？？！！！！！等一下，您剛剛說的是A國的——”

電梯門在他面前關上了。

“賀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