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國外的私人奢華莊園裡, 正舉辦著名流晚宴,古典樂優雅流淌在每個角落,璀璨水晶燈映著大廳觥籌交錯的光景。
此時已值宴會尾聲, 複古台階上站著個修長高大的身影, 男人的墨黑西服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雨滴時不時墜落, 他狹長的眼眸微微掀起, 今夜的紐約注定陰鬱潮濕。
“顧總。”
不遠處的嚴秘書見了, 忙打傘過來。
“回公司。”
顧庭瀾聲音漫不經心, 透著淡淡的低沉。他沒在宴會多做停留, 選擇提前離開, 名利場終歸讓人厭倦。
嚴秘書打開車門,聞言心裡也有點無奈,加班並非好事, 表面仍是一絲不苟應好。
伴著雨越下越大, 車裡車外儼然兩個世界, 顧庭瀾眼裡終於露出了絲絲無法遮掩的疲意。
他靜靜靠坐著, 車窗裡映出張極為出色的臉,如同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 明滅光影更為其增添了難以言喻的魅力。
“停一停。”
忽然顧庭瀾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斑斕花叢怔了怔, 隨即開口停車。男人修長如玉的手握著傘柄,絲毫不在意雨水滾在他昂貴的定製西服上。
車子停靠的路旁,坐落著間普通不再普通的小花店, 經營者是位白人老太太, 她看見了顧庭瀾,用不太熟練的蹩腳中文詢問對方需要什麼。
想要什麼花?顧庭瀾眼皮微垂,她似乎沒有特彆中意的品種, 隻是愛花帶來的美好。記憶仿佛也如這雨絲紛至而來,他閉了閉眼,選了束粉荔枝。
“先生為太太選的吧,您真是位浪漫的紳士。”
白人老太太特意綁了漂亮的蝴蝶結,微笑著把花束遞給顧庭瀾,友善誇耀。
“是,她總喜歡在雨天買花放在書房,讓花陪著一起工作。”
顧庭瀾想起她古怪的習慣,深邃的眼裡隱約閃過笑意。
白人老太太祝福道:“想必是可愛又熱愛生活的女士,Good lucky!”
顧庭瀾輕聲道謝,撐著傘轉身。
如果,他真有那麼幸運的話,該多好。
深夜紐約的高樓大廈依舊燈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前,顧庭瀾的跨國會議還在進行,隨行高管們正襟危坐,氛圍專注嚴謹,唯有主桌插著粉色花束的瓷瓶顯得異常突出,瞧著與整個辦公室格格不入。
嚴秘書看了看腕表,心裡有些急,顧總這陣子熬得太狠,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怕扛不住,他也沒辦法和老顧總交代。
可他又深知顧總脾性,誰勸估計都勸不動。
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嚴秘書再也忍不住上前:“顧總,該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在處理。”
顧庭瀾揉了揉額頭,這時才感到時間流逝之快,不知不覺再待坐幾個小時又將迎來新的黎明。
嚴秘書苦口婆心道:“您應該好好放鬆下,身體才最要緊,工作是忙不完的。”
面對秘書的勸慰,顧庭瀾並沒說話,他倚著背墊,抬手撫撫花瓣,似乎在透過它看著誰。
嚴秘書見狀心底深深歎氣,怎麼會不明白,從顧總冒雨下車去花店的時候他便知道。
那是專屬於顧總心上人的癖好。
他父親是老顧總的得力助手,而他大學還未畢業時便跟在當時的小顧總身邊做事,一晃也差不多十年了。
這一路走來,有些事情他可能比顧家人知道得還清楚,可他也明白,感情的事外人是絕對插不上手的。
正了正思緒,嚴秘書開口:“老宅傳來電話,說老爺子身體欠佳,行程是否要更改?”
“明天先回國。”
顧庭瀾想了想,老爺子估計是想讓他回來了。
……
而身體欠佳的顧老爺子此刻正在太師椅上喝茶看報紙,臉上沒有一點帶病之人的虛弱,而是一如既往的冷硬黑沉。
“都說我沒什麼事,非得像看犯人似的守著,你們不累,我還嫌煩!”
自從前段時間受涼後,感冒斷斷續續,好不容易溜出去和老朋友“放風”聚會,結果病上加病。現在好了,被變相“軟禁”在家,天天派“監工”過來監管。
而今天的監工是他的小孫子顧景文,比同齡人高的小男生腰板挺直坐在旁邊椅子上,眼前攤開一本書,時不時看眼電話手表,聽到自家爺爺抱怨,抬起頭話語一板一眼。
“爸爸說了爺爺要在家靜養,遵從醫囑,身體健康。”
滿滿一副讓老爺子彆任性的表情,也不畏懼老爺子的臭臉。
管家適時從旁勸和:“是啊老爺,小少爺說的對,您就先歇幾天,如果實在覺得憋悶,可以邀請紀老先生他們來家裡坐坐。”
顧鶴川冷哼幾聲,心想就是對著你們才煩悶,家裡就沒個能說話逗趣的人。瞅瞅眼前的小子,他爸讓他當監工,他就真跟監工似的呆頭呆腦,不要求他彩衣娛親,至少陪他老人家講講笑話總行吧?
“老爺,剛才二少身邊的嚴秘書來電,二少今天回國。”
管家瞧著老爺子的心情著實有些不爽,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他還記得有我這個爹?”
聽見小兒子要回來,顧鶴川眼裡還是閃過喜色。
作為現任當家人,顧家家大業大,工作本就繁忙,偏偏小兒子和他年輕時不逞多讓,平日見面時間少得可憐,也就年節時能陪陪他這個老父親。
不過很快他嘴角的笑容又落了下去,想起顧庭瀾,他是愧疚的,歸根到底兒子變成這樣他至少要擔百分之八十的責任。
他一直都不是合格的父親。
“我聽說舒家的女兒是不是近期也回來了?”
老爺子轉頭問管家,往事不可追,他現在最期望的就是小兒子能像他大哥那樣,最好成個家,有知冷知熱的人關心他。
舒家的老太太和和兒子那定居國外樂不思蜀的親媽有交情,兩家孩子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如果舒家姑娘真是小兒子執念,網上說的什麼愛而不得的白月光,沒她就不行那種,他顧鶴川也認。離了婚就離了婚,反正總不能看著兒子一輩子打光棍,情願他娶個二婚的。
“是的,剛回國沒幾天。”
知道自家老爺的心病,管家也有注意舒家動態,舒家大小姐舒薇當年和國外財團公子結婚便長居國外,感情生變後才回國。
老爺子點頭道:“你多注意下。”
“我覺得小叔叔喜歡的不是舒阿姨。”
擱在一旁聽的顧景文突然語出驚人。
“什麼?你這孩子知道什麼叫喜歡嗎?”
顧鶴川瞪著眼睛,現在小孩在學校都學些什麼,小小年紀就知道情呀愛呀了。
“我班裡同學都交好多個女朋友了。”
自家爺爺實在大驚小怪,顧景文陳述著事實,當然他對這種幼稚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顧鶴川警告道:“我告訴你可彆跟著學歪。”
家裡孩子,看破紅塵他操心,花心濫情他也操心,養孩子就是煩!
顧景文點點頭也不辯解,小孩過家家的把戲他怎麼可能玩,爺爺想多了。
“那你說說,你叔喜歡誰?”
口頭教育完孫子,顧鶴川迫不及待回到剛才話題。
“我也不知道,但爸爸講過,反正不是舒阿姨。”
顧景文曾經聽爸爸和媽媽念叨過小叔叔的事情,隻模糊聽到他未來的小嬸嬸好像是姓許的漂亮姐姐。
顧老爺子這下眼睛瞪得像銅鈴,感情他那木頭般隻知道埋頭做實驗的大兒子有事瞞著自己?
怎麼他知道,自己這當老子的反而被蒙在鼓裡?
不行,等這倆人回來了他非得好好“審問”才好。
然而此時的顧景文卻沒了和爺爺說話的心思,他同桌兼朋友的紀霏突然給他發了消息。
【景文我告訴你一件事哦,肯定會讓你感到驚訝,我找到我妹妹啦^_^】
妹妹?
顧景文小眉頭無意識般皺了皺,他記得紀霏隻有一個大哥,哪來的妹妹?
【你是不是認錯了?】
生活在豪門,他有些事還是知道一點的,千萬彆是紀霏爸爸給他生了一個妹妹。
【霏霏沒有認錯,妹妹是小姑姑的女兒,爺爺找到小姑姑啦!】
咦,是紀爺爺生了一個女兒?
不太明白的顧景文直接問爺爺,“紀爺爺是不是有個女兒?”
顧鶴川愣了愣,“你打哪聽的?”
確實是有過,可惜明珠遺失,事情當時鬨得還挺大,隻不過後來被紀家壓了下去。
這一直是老紀心頭不可言說的痛,他們這些老家夥也從不在他面前提起半分。
顧景文答:“紀霏告訴我的。”
“知道也彆到處說,憋心裡。”
顧鶴川告誡小孫子,沒想到下一秒便被消息詫異到。
顧景文看了眼電話手表:“紀霏說,紀爺爺找到了他的小女兒。”
啥?
老紀跑去尋親了?怎麼半點風聲都沒透?
顧鶴川也顧不得驚訝,連忙問小孫子,老紀現在人在哪。
【我和爺爺現在在淮城姑姑家,我的小妹妹你也認識哦,猜猜看^_^】
顧景文想,他怎麼可能認識紀霏的妹妹,他姑姑的女兒。
腦子裡搜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不過淮城找個地方,聽著有些耳熟。
拜強大記憶力所賜,顧景文想了起來,櫻櫻的家鄉好像就在那裡。
下一秒,他的猜測便得到認證。
【嘿嘿,我的妹妹就是櫻櫻耶!】
【櫻櫻,霏霏的親妹妹!】
最後一句才是紀霏小朋友要重點強調的,宣誓主權是每個妹控小哥哥不用教也會覺醒的天賦技能。
嗯,他才是妹妹的親哥哥哦^_^
順便附帶了一張他和櫻櫻的大頭合照,暖色調的照片裡兩個玉雪可愛的小崽崽笑得可燦爛了。
???
顧景文此刻深深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
櫻櫻是紀霏的妹妹?
可是……可是,他才是櫻櫻最先認可的小哥哥!
紀霏,是不是要把他妹妹搶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