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 但是面前的桌上隻有一個肉菜,因為時玥隻能吃清淡的,所以岑肆才沒敢做太多, 怕她嘴饞,吃太多胃又不行。
孫笑笑見白躍和岑肆喝上酒後,還特意去給他們炒了一盤花生米, 時玥搬著凳子在一旁看, 順便烤火。
孫笑笑將花生米端回去後, 又從火堆裡扒出兩根紅薯, 很小的, 熟得也快。
“解解饞。”她給時玥遞過去一條。
時玥雙手接過,“謝謝嫂子~”
孫笑笑抿唇笑,沒說什麼, 這個除夕,很安靜,也比她想象中的要溫馨很多。
但是想到未來要面臨的問題, 她又陷入了茫然。
孫笑笑早早回了家, 在時玥的強烈要求下,白躍和岑肆喝完小酒, 還得將米缸和屋子重新清洗一遍。
岑肆離開前,直接掏出一個紅包, 遞給時玥。
“壓歲錢。”
“嗯?可是壓歲錢是長輩給的, 肆哥給的,我可以拿嗎?”時玥沒有馬上接。
“拿著, 隻是圖一個好意頭。”岑肆說。
“玥玥。”白躍在身後喊。
岑肆在時玥轉身瞬間,將紅包塞到她大衣口袋裡。
“白躍,我先回去了。”他說。
白躍朝他揮揮手, “路上小心點,今天麻煩你了。”
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岑肆卻跑來這裡跟他忙活一晚。
岑肆倒是沒說什麼。
隻是他回到家後,難免被家裡人追問。
“你說你天天往白躍那邊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跟白躍談對象了呢。”岑老頭調侃著這個兒子。
岑媽懟回一句,“我看那兄妹兩人挺辛苦的,兒子幫幫忙也沒什麼。”
“行,你就幫他說話吧,你給他介紹對象,他看都沒看,你現在又不著急了?”
“我著急能有什麼用?你兒子不去啊。”
……
岑肆默默走回房間。
看著書架上缺失空蕩的一角,他便想起傍晚他去找人時,看到煤油燈下她抱著書的模樣。
當真是很奇怪的丫頭。
白躍那裡還沒通電,過兩天跟他說說,一起幫忙弄好得了,免得她總是這樣看書,把眼睛也弄壞……
外面傳來放鞭炮的聲音,岑肆推開窗看出去,隱約能聽到一些喧鬨聲,再窮苦的人家,在新年的時候都會買鞭炮來燒,今晚估計都不會太平靜,也不知道那丫頭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
時玥在房間角落裡,就著一盆熱水,迅速洗了一個澡。
屋裡還燒著火盆,她也不至於太冷,穿上衣服後,她才坐到火盆邊,將哥哥叫進來,一起烤火,她順便將半濕的頭發烘乾。
當著白躍的面,時玥拿出岑肆給的紅包。
拆開一看,裡面竟然有十張大團結。
“岑肆那家夥……真是不把錢當錢。”白躍搖頭笑一聲。
時玥將大團結塞回去,朝著他伸手,“哥哥,過年好?”
白躍:“……”
有岑肆那麼大的手筆在前,白躍怎麼肯示弱,他轉過身去,往紅包裡,一直塞。
好一會兒才給時玥遞來,“新的一年,妹妹要身體健康,幸福快樂~”
“謝謝哥哥,哥哥也幸福快樂,早生貴子~”
“……”白躍耳朵一熱,“瞎說什麼呢?”
笑笑已經跟他領證,戶口也遷了過來,但是兩人的婚禮還沒辦,想到這點,他心中也內疚,現在他的確忙不過來。
他要賺很多錢才行。
時玥看著紅包裡一遝大團結,甜甜地說一句,“還是哥哥好~”
“行了,你一會兒嫂子最好,一會兒肆哥最好,我都不相信你這把嘴了。”白躍笑著說。
時玥咧嘴笑,將兩個紅包的錢抽出來,又從口袋裡拿出上次那一百,全部塞給白躍,“哥哥幫我保管,我怕被人搶了。”
白躍卻又將錢裝回紅包裡,認真說,“這是你的壓歲錢,今晚放在枕頭下,有哥哥在,就不怕被人搶。”
“好。”時玥點頭。
這一晚時不時就有鞭炮聲,時玥睡得並不好,第二天早上時,她起來喝一點粥,又睡了回去。
白躍回一趟白家,把村長也叫了過去。
雖然劉翠花一直在喊冤說沒偷東西,但是有不少村民作證,說白躍那屋裡被偷得空蕩蕩的,最後鬨得太大,白盛覺得臉上無光,這才發狠似的讓劉翠花道歉。
經過這麼一鬨,劉翠花下次經過白躍那裡都要提心吊膽的,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打上搶東西的標簽。
白盛最後提著幾斤米面,要遞給白躍,聲音晦澀說道,“阿躍,你照顧好玥玥……”
白躍見他頭都沒抬,心中情緒複雜,他掃過他手裡的東西,說道,“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妹妹,這些不用了,隻要你管好你的老婆孩子,彆讓他們來騷擾我們就好。”
白盛默默垂下手,啞聲說,“你們倆個孩子不容易,以後不用送糧食過來了,先顧好自己。”
“白盛,你說什麼呢?他是你兒子,總歸是要贍養我們的,你這樣豈不是要讓他當個不孝子?”劉翠花抹一把眼淚,又出來嘮叨。
白盛瞪她一眼,轉頭走回屋裡。
白躍也沒管劉翠花,快步離開。
圍觀的村民隻覺得這白躍也傻啊,他這老爹明顯所有心思都在這頭家裡,沒有他們兄妹兩人了,怎麼偏偏他還看不清呢,這年頭糧食就是一切,剛才那些米面不拿白不拿啊!
再說了,劉翠花這後媽當得真是刻薄啊,帶著兒媳去搶繼子的東西,也是罕見。
不過這都是人家的家事,他們外人也就能當個看客罷了。
——
時玥以為過年期間白躍能閒下來幾天,結果他跟岑肆又開始忙著拉電線,給屋裡裝上兩盞小燈。
這樣時玥晚上再看書的時候,就可以有個更好的環境。
白躍不能時時刻刻呆在時玥身邊,陳樂就是抓住這一點,專門避開他來,每天鍥而不舍地找時玥嘮嗑。
如果不是岑肆撞見過一次,白躍都不知道這事。
鑒於陳樂沒做什麼,白躍也沒有追究,他其實也希望妹妹能交一點朋友,可能會開心一些。
而岑肆,則默默給時玥的門加固,竹子籬笆也重新加一層。
白躍回來後看到,自愧不如,心想著改天得請岑肆好好吃一頓飯。
年初六,白躍一直沒回來,時玥自己解決晚飯,就將自己鎖在屋子裡看書。
外面寒風呼呼的,應該下著一點小雨,打在小窗戶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時玥的肩上和肋骨處隱隱作痛,以前她也有過這樣的經曆,所以她放下書躺下,想等著身體的不適退去。
木門傳來一些動靜,她一開始以為是風吹的,直到發現門動得太厲害,更像是被人在外面推著的。
她倏地起身,盯著門口的方向,“是誰?”
兩扇木門很小,被岑肆加固過,中間的門縫錯開而且緊合,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來,此時四道門栓也是死死栓住的。
“玥玥,我是你林伯伯啊,外面下雨了,我進來躲一下,你還沒睡呢?”那道中年男子的聲音似乎是緊貼著門傳來的。
時玥皺眉看著,將一把剪刀拿起,握在手裡,沒有說話。
畢竟是過年,一些無所事事的人也回到村子裡,這個姓林的不過是一個流.氓,頻繁被抓去坐牢,聽說是剛出來的,時玥有時候在院子裡坐著,會看到他經過。
沒想到他竟然敢上門來騷擾她。
時玥估摸著時間,大概也才八點左右,所以心裡並不是很怕。
哥哥應該也快回來了。
“玥玥丫頭,伯伯剛淋過雨,實在太冷了,能讓我喝口水嗎?我在院子裡等著,你拿給我就好了。”
那道聲音又傳進來。
“家裡沒有水。”時玥說。
“你彆害怕啊,我就喝口熱水,我要趕回家還得好久呢,咳咳……”
話沒說完,他就咳嗽起來。
時玥聽著他拙劣的演技,撇嘴說,“那你等等。”
說完,她卻沒動。
好一會兒,外面似乎等不及了,開始催促,時玥就重重咳嗽,說,“吐了點血,我收拾一下,你再等等。”
這招能嚇唬劉翠花,但是嚇唬不了外面那人。
大概是沒耐心了,他直接用力地推門。
到底是土坯房而已,門再結實,在他這樣蠻力推撞下,肯定也要倒的。
恰好今天下雨,大家都早早回屋,風雨聲又遮掩住他的動靜,還真是犯罪的好時機。
時玥眼睜睜看著半扇木門被推垮,而那個身形佝僂宛若癮君子似的中年男人跨進來,他怕是喝了不少,走路都不太穩,猥瑣地搓著手,就靠過來。
時玥站在床邊,活動一下手腳,撈起木凳,眨眼間就朝他身上打過去!
那男的就是哀嚎一聲,就暈倒過去。
“呸!”時玥扔下凳子,扶著床喘息,打人太累了。
岑肆最近習慣飯後往白躍家走,本來今天下雨,他想著就算了,但是心下有些難安,最後還是邁步走出大門。
一路泥濘,他撐著傘,等來到那條小道,身上的衣服還是濕了一些,臉上也全是水漬,模樣看起來應該有些狼狽。
他遠遠看到小窗戶透出的亮光,發現白躍房間是暗的,於是還是加快腳步走過去。
白躍還沒回來?
那他過去陪陪那小丫頭吧。
他心裡這麼想著,大步跨進院子,驀地看到小屋木門破裂,他心下一驚,扔下傘跑過去,“白時玥!”
他剛走到門口,裡面就竄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她直接把他抱住,聲音帶著一絲驚慌,“肆哥……”
小屋裡的情況一目了然,岑肆看著倒在地上的身影,目光又收回,看向懷裡的人,聲音冷肅,“受傷沒?”
時玥搖頭,他也沒鬆開她,手掌微微用力,他就抱著她來到白躍屋子門口,“你先進去等我。”
時玥拽著他的衣角,搖頭,“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岑肆張了張嘴,她又伸手抱了過來。
好一會兒,他感覺她身體變冷,便帶她走進白躍的屋裡,給她打開燈,又把一本書塞她手裡,說:“我先去把那人處理一下,馬上回來。”
時玥冷得不行,紅著眼睛點點頭。
岑肆黑眸中難得顯露出一抹情緒,他伸手在她冰涼的臉上碰一下,安慰道,“沒事的,放心吧。”
他走出去後,將門關上。
時玥就發一會兒呆的功夫,他便又走了回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你為什麼不問我發生什麼事?”
“我有眼睛看。”岑肆反而是不想提這事的人,他怕她心裡有陰影,但是今晚的事情,也的確給他們敲響警鐘。
今天有醉鬼直接撞門,哪天她單獨走在路上就會被其他人騷擾。
誰讓她漂亮,容易欺負……
“玥玥,你很聰明,今天也很勇敢。”岑肆低頭看著她,心裡還有些後怕。
因為他這句話,坐在床頭的女孩蹭到他面前,本來泛紅的眼睛也開始掉淚。
“他死了沒有?”她問。
“沒有,明天送他去派出所。”前提是今晚他沒有被凍死在山裡。
岑肆為心裡滋生的那點惡意感到心驚,但是很快又平複。
他拉幾下燈繩,看著燈泡的光明明滅滅,想要將話題扯開,“還是儘量白天看書,晚上早點睡,彆讓你哥哥抓住你熬夜。”
時玥擦一下眼睛,擺擺手,“我可聽話了,不會熬夜的。”除非遇到一本實在放不下的書。
岑肆明顯也不相信她說的話,隻是揚唇笑了一下。
他鮮少真正放鬆下來,更彆說對彆人笑。
“怎麼?”見她愣那麼久,岑肆低聲問。
時玥眼巴巴看著他,忽然說,“肆哥,你還沒回答我上次的問題呢。”
岑肆喉嚨一梗。
他還沒說話,她就忽然上前一步。
個子小小的,在他面前更是一點氣勢都沒有,但是她邁步時,他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
她再邁一步,他這回反應過來,就沒再動,於是她離他的距離便縮短到咫尺之間。
她努力把腦袋揚起來,冰涼的雙手圈在他腰上,下巴在他胸.前抵住,她的動作那麼慢,他若是要拒絕,她根本就沒法貼到他身上來。
可是他發現自己好像拿她根本沒有辦法。
“我要是活下來,我肯定會報答你的。”時玥隻能這麼保證。
岑肆皺眉說,“你肯定能活下來。”
他養一個白時玥完全沒有問題,問題是,他能不能養好?白躍願不願意讓他養?
這些都是要時間來協調的。
“岑肆,玥玥,你們……”白躍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他一路跑著回來,驀地看到屋裡抱在一起的身影,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