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個樹洞 湛藍色的歌……(1 / 1)

有這麼明顯嗎?

春早一秒納悶, 又裝腔作勢:“跟他有什麼關係?”

春暢嗐一聲:“早早——你騙得過彆人,還騙得過我這雙慧眼嗎?我是你親姐, 你什麼情況還不是一眼看出, 還有你那個隔壁。”

春早定神,好奇:“隔壁怎麼了?”

“看到我來怪不自在的,”春暢在黑暗裡翻個白眼:“沒想拱我家大白菜沒什麼好不自在的。”

春早忍俊不禁。

她不再否認, 隻是放低聲音再三告誡:“你彆亂來,彆真的去問他這個。”

她不想讓原也下不來台, 自己同理。

春暢眯眼嗤笑:“我是搞不懂你們小年輕這種猜來猜去的情趣,你這麼在意這個點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春早安靜了一會:“我有什麼……資格啊……”

聽妹妹這樣妄自菲薄, 春暢可就不樂意了:“問個網名還要入場券啊?乾嘛,他皇帝?要避名諱?”

春早嘟囔:“萬一聽到的是自己不想聽見的結果呢。”——按原也的性子,大概率也不會瞞天過海, 敷衍了事。

春暢不以為然:“可你不問內耗的一直是你自己誒。”

“反正……”春早彆扭地說著:“不去想就好了。”

春暢哼一聲,翻個身抱住胳膊:“睡了, 本社畜明天還要上班,沒那閒工夫當你的愛情顧問。”

“我也要上學的好嗎?”

“那你還不睡?為個破問題想遲到啊。”

“……”

春早也側過去, 一會又將手機拿起,滑到最低亮度,點開原也資料頁,凝視少刻,才將它塞回枕頭下方,合眼睡去。

春暢就職於一家時尚雜誌的國內分公司,工作時間相對彈性,平時通常能睡到八九點才起,但受到高中生非人作息的影響,今天也不得不提前兩小時起床。

掛著兩顆快垂到嘴角的黑眼圈, 她走出房間。

剛一出門,腳步就停住了。

客廳餐桌上,擺放著麥記的早點,品類還不少,足夠她們一姐妹吃飽。

整這些……春暢瞄了瞄隔壁房門,心頭嘁聲,走向衛生間。

春早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出來,也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她跑去姐姐旁邊擠牙膏,開始洗臉池爭奪戰,又問:“你買的早點啊?”

“隔壁小帥哥買的。”

“喔……”

“收收你的嘴角。”春暢從鏡子裡瞥她一眼。

“……”春早立即狂刷泡沫遮羞。

收拾完出來,春暢毫無負擔地落座,拆袋,取出吉士蛋堡,咬一口:“他之前給你們買過早點嗎?”

春早吸著豆漿:“搬過來第一天的時候,給我們買過。”

“老媽收的?”

“對。”

“那次買的什麼?”

“蒸餃燒麥之類的?”春早回憶著:“我也記不太清了。”

春暢邊咀嚼邊含混地評判:“這小子挺會啊,看人下菜一套一套的。”

春早迷茫:“什麼意思?”

春暢點她腦門:“蠢。”

又擔憂地斜一眼妹妹,小小聲:“你怎麼玩得過他?”

春早更加不明其意,也弱分貝交流:“玩什麼?”

唉。

春暢決定去給他一個下馬威,起身離席,又剝開妹妹不解拽住她衣角的手,插兜踱到原也門邊:“哎,怎麼稱呼啊。”

男生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原也。”

“哦,”春暢腔調懶洋洋的:“謝謝你的早餐啊。”

原也正在整理背包,隻說:“不客氣。”

春暢又問:“你吃過了嗎?”

原也回:“還沒有。”

春暢氣勢泰然,完全不像那個“做客的”,而是東道主:“沒吃就一起出來吃好了。”

原也沒有婉拒。

還沒穿上校服外套,隻著杏仁白連帽衫的少年,一身清爽地走出來時,春早微微紅了臉,他怎麼做到能把各種白色都穿得這麼合宜好看的。

春暢也算半個長輩,所以兩位小輩不敢造次,隻能眼神相觸作為晨間問好。

春暢回到妹妹身邊,繼續消磨那隻已啃去一半的蛋堡,一邊跟春早搭話:“春早,你現在網名還叫那什麼什麼小鳥麼?”

“……”春早開始痛苦面具,遲緩啟唇:“是啊……”

春暢抿抿唇,作若有所思狀:“嗯,還是這種個人特征鮮明的名字好,哪像我們部門有些新來的實習生哦,很喜歡用一些亂七八糟逼裡逼氣的字母,一點看不出性格,都不知道怎麼共事。”

春早嗆住。

她在桌肚裡踢幾下姐姐腳面,又被她輕巧躲開。

再抬眼,原也正在對面看著她倆,似笑非笑的,他絕對聽懂了姐姐的指桑罵槐。

男生不為所動,隻低頭吸一口豆漿,也不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但即使如此低調,還是被春早姐姐cue到:“原也,你覺得呢。”

原也像講堂上豁然開悟的學生,頷首:“嗯,有道理。”

春早默默把杯子移到身前正中央,以此為袖珍盾牌,阻擋自己渾身發麻的尷尬。

春暢趁勢追擊:“是吧,你用的什麼網名?應該不是這種吧?”

原也極淡地一笑,口吻平靜:“可能就是你不喜歡的那種。我母親姓向,她和我爸離婚後我就一直用她名字的首字母當網名了,到現在沒改過。”

春暢&春早:“……”

我們真該死啊。

飯後,姐妹倆相顧無言地立在書桌邊,各自反省,最後還是春早怒捶姐姐胳膊肘一下結束靜默。

“我上學去了。”她扯下掛在椅背上的雙肩包。

春暢從自己的小提包取出唇膏,擰開來,又拉住春早肩帶:“等會兒。”

春早迷惑抬頭。

春暢下巴一抬:“叫原帥哥一起走。”說完將子彈頭口紅直愣愣戳過來。

春早下意識避遠,又被她控住下巴,擠出嘟嘟唇。

春暢在她圓潤小巧的上下唇各畫一筆,又收回去,丟包裡:“彆擦,抿抿。”

春早莫名地瞪向她。

“用美色代草率的我彌補一下人家。”

“神經啊。”

嘴上雖這般嫌棄,但也沒有抬手抹掉,隻問:“會明顯嗎?”

春暢說:“這是裸妝色號,我不說毛戈平都看不出來,還能讓你氣色起飛。”

春早將信將疑,想拿起桌面圓鏡確認一下,中途瞥見時鐘指針,又急匆匆將鏡子架回去,背上書包。

聽見屋外動靜,春暢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去門邊,叫停原也:“哎,你等會啊,我妹妹正好也要去學校,你們一起走好了。”

說著拍拍春早書包,將她往外催。

原也在玄關站定。

春早繞開姐姐跑出去,目光相撞的下一秒,男生眉心忽而一蹙,但隻字未語。

春早跟著他出門,下樓。

天邊既白,紅日還未探頭,金黃色的梧桐葉子在水泥地面打著旋,全白的板鞋踩過一片,奶酪黃的運動鞋也踩過一片,又並排而行。

春早必須為姐姐借題發揮的冒犯言行致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了。我姐這人性格就是有點那個——”難以一言蔽之。

原也瞥她一眼,無所謂道:“沒事啊。”

“你不介意就好。”她喃聲說著,再次確認:“真沒事啊?”

原也微微笑:“真沒事。這樣很好。”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她還為這事胡思亂想。

一切儘在不言中,春早不再吱聲。

“不過,”身側的男生有點猶疑,“你的口紅也是你姐給你畫的麼?”

春早僵住,抬手捂住嘴:“怎麼了。”說好的裸妝呢。

“很難看嗎?”她著急地問:“是不是很誇張?”

原也多端詳一眼:“不,蠻可愛的。”說著兀自笑一下。

他曖昧不明的反應更讓人心慌,春早急得團團轉,摸出背包側袋裡的小包紙巾,要擦。

“哎。”原也想阻攔,但也不好冒昧地去握住她的胳膊或手腕,見女生已經在用紙巾胡亂吃勁地擦抹,他放下手。

也罷。

不擦老師沒準會看出來,對她無益。

待她放下手,他的目光便再難從那裡掙開了。

女生本身的唇色偏淺,但此刻因外力反複摩擦,小而圓的唇型呈現出異樣的深紅,像是盛夏待擷的莓果,盈盈綴在低枝上,伸手可觸。

原也喉嚨微緊。

他極快偏開眼,又必須提醒她,有些口紅被她著急搓揉的動作弄到嘴巴外面了,他稍微調整了下氣息:“那個。”

“嗯?”春早看向他。

原也握了握拳,表述事實變得困難至此:“嘴巴外面還有。”

“啊……”春早又抽出一張紙巾:“哪邊?”

原也速度判斷一眼:“左邊。”

春早忙將紙張一角抵到左邊唇畔,細細拭著。

原也怔住。

不對,他腦子徹底亂了,鏡像原理,應該是右邊。

忙糾正:“我的左邊。”

他的左邊……

是她的右邊嗎?

兩個聰明人此時都變得有點呆滯。春早也思維遲鈍,不甚確定地將紙巾慢慢往右挪。

算了。原也從褲兜裡拿出手機,調出相機前置模式,抬高手,給她當鏡子。

春早這才真正看到自己的樣子。

啊。

她險些尖叫。

唇周烏七八糟的,要多醜陋就有多醜陋,真想殺回去爆砍她老姐,但現在後悔已來不及,隻能潦草又局促地擦了又擦,作無用功。

但要用到眼唇卸妝液的色料在皮膚上哪那麼容易解決,最後原也說,“等我一下。”

男生按滅手機,一路奔跑到小區門口的小店裡,再出來時,他手裡握著一瓶純淨水。

他開蓋走回她面前,伸手:“紙。”

春早將手裡殘留著少許玫瑰色痕跡的紙巾交給他。

原也偏過上身,往上澆了少許水,才回過眼來。

“我來吧。”他說著,不沒給自己和對方太多反應的機會,手已經挾著沾濕的紙巾一角,覆上她嘴唇。

春早被冰涼的觸感刺了一下,不自覺往後躲。

原也頓了頓,不由分說追過去。他的手指隔著紙巾,小心而仔細地幫她清理。

春早一動都不敢動,唯獨心臟瘋狂竄動,臉部溫度也急劇攀升。

視線隻敢紮根在平行的……男生露膚度極少的脖頸處……

不敢看他儘在咫尺的手,還有他多半在凝視自己唇部的,認真的雙眸。

起初力道還算溫和,或許是那顏色太難處理,後來就逐漸加重,碾壓著她唇角,一下一下。隻是那一點,小範圍的灼燒,不知何故擴散為全身性的烘烤,令人窒息。

不知多久。

或許一分鐘都不到。

他終於放下手:“好了。”

終於能呼吸。

周圍的氣流,人煙,雀鳴,樹葉的窸動似乎也在一瞬間複位。

春早雙腿都有點酸軟,乾渴虛脫,像剛跑完一百米。

原也將剩餘的水喝掉半瓶,才擰起瓶蓋,他目光突地一緊,看眼手機時間。

春早反應過來:“是不是要遲到了?”

“跑。”

他推上春早。

綠燈隻剩三秒,少女少男一前一後飛奔過黑白鍵般的斑馬線,晨風裡,光乍破,頭頂是暮秋湛藍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