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普通的一天,7月中旬,天微微有些熱。
鹿露和廣大富豪們一樣,6月初就到地球找地方避暑。今年,她買下了四川一個度假村的彆墅,很便宜,一百萬都不到,叫人提前收拾妥當,打算待上二個月。
周圍鄰居不少,都是有錢人,最熟悉的是山頂姓周的那戶人家,他們家有位少爺和鹿露在拍賣會認識,一位小姐是東方樂的閨蜜,不過,住在這裡的是一位孀居的老婦人。
山腳下是一個熊貓保護基地,放歸許多救助的野生大熊貓,鹿露每天閒著沒事就待在陽台上拿望遠鏡亂瞄,試圖發現滾滾曬太陽的蹤跡。
東方樂很不理解:“你還不到二十歲,比我大姐還能養老。”
有錢的年輕人都乾點什麼呢,有事業心的自己創業,如王小竹,開種植園,投資工作室,到處談生意,又或是像東方樂兄妹,在自家公司上班,開會、出差、參加宴會,忙得不可開交。放縱一點兒的開派對、搞模特,沒事兒駕駛遊艇出海,獵區打獵,搞一大堆美人在身邊聲色犬馬。
鹿露呢?
讀書的時候還在學校和大家玩玩,畢業後就深居簡出,不是在這裡避暑,就是在哪裡宅家,每年隻有時裝秀演唱會音樂會、朋友的生日派對或者婚禮,才會看到她出來玩。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很忙的。”鹿露抗議。
她每個季度都要和銀行開會,經常出差到地球實地考察自己的產業,捋捋國內地產的使用權,看看國外的永久地產現在能乾什麼,時裝秀買衣服,珠寶展買珠寶,夏天出海祭奠父母,順便到處玩玩,參觀景點。
去年還去南極玩了一次,凍得夠嗆,還要抽空去希壤一趟,視察工作,薅點特產。
年底就更忙了,輪流參加天萊、百康、宇宙醫療的年會,紫荊花有什麼大活動,作為大客戶也要賞臉出席。
每年窩在家裡躺平的日子,也就夏天的幾個月啊。
看看劇,打打遊戲,吃喝玩樂補充能量,很過分嗎?懂養生才能活得久。
鹿露覺得自己至少要活到一百歲。
所以,甭管東方樂怎麼說,她反正繼續在竹海度假。
沒必要早起,九點鐘睜眼洗漱,先不吃早飯,喝杯溫開水出門,繞著度假村幽靜的小徑溜達一圈,呼吸新鮮空氣,等到身體被自然喚醒,慢悠悠回家吃早餐。
通常這時候,林泮已經吃好二四個小時了,正好陪她再吃一點早午餐。
“你上午乾了什麼?”她問。
他說:“看了兩本書。”
鹿露關心:“讀博是不是要看很多書啊,我看你昨天都看到很晚。”
林泮點點頭。研讀博士學位並不容易,文科尤其需要大量,他每天至少要花費二四個小時看書看資料,還要做讀書筆記,翻譯導師分配下來的工作。
多蘿西教授和曆史係有個合作項目,翻譯各個國家已經解密的檔案,為曆史研究添磚加瓦。
他是她的學生,難免要乾點活兒。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他習慣了忙碌,手頭上沒有點事情做,反而空落落。
“下午還是去釣魚嗎?”他問。
鹿露說:“對啊,約了周大姐。”
度假彆墅建在山裡,空氣好,風景好,水質也好,就是戶外活動比較少,唯一好玩的就是釣魚。
鹿露認識了一群釣友,閒著沒事大家就一起釣魚玩。
“好。”林泮應下,預備午後做點小點心送過去。
鹿露花費半小時吃掉了早午餐,和泡芙、棉花玩會兒。
棉花是喬納森的布偶貓,他出差頻繁,雖然雇人照顧,可貓咪獨自在家總歸寂寞,前幾年,他就把棉花寄養在了鹿露這邊,出差回來就去綠瀧45號接貓,順便住兩天,和他們保持穩定的“友誼”。
而鹿露家大業大,非常歡迎家裡再多一隻小可愛,預備再養兩年就把棉花私吞,再也不還給喬了!
和毛茸茸的小可愛們玩了會兒丟球遊戲,鹿露躺進沙發,刷一會兒社交媒體,給廣大朋友們點個讚。
打兩局遊戲,差不多下午一點,帶上裝備去湖邊垂釣。
這年頭,戶外裝備已經升級得十分完善。
支起一個紗帳,自動充氣沙發,全自動魚竿,打開驅蟲聲波儀,往裡頭一躺,完事兒。
周大姐很快也到了,兩個小助理忙前忙後,她就慢條斯理地調試魚竿:“小露,你用的還是全自動啊?”
“對啊。”釣魚佬推崇的是半自動甚至純手工垂釣,鹿露才沒有這個耐心學,“省事兒嘛。”
不耽誤她躺著看漫畫。
周大姐其實也是個半吊子,折騰一通也躺下了,竹林婆娑,風聲如濤,折騰得兩人昏昏欲睡又睡不著,瞎聊天。
“我後天就走了。”
“乾嘛去?”
“孫女結婚。”周大姐說,“你認識的,和東方家小丫頭關係挺好的。”
“噢。”
周大姐:“你和她一個歲數,什麼時候結婚啊?”
“快了。”鹿露問,“大姐幾歲結的婚?”
“我早,二十歲就結婚了,那時候大家都早婚早育。”
鹿露撐開眼皮,看向旁邊頭發花白的老大姐:“姐,你愛他嗎?”
“愛啊,當然愛。”周大姐端起茶杯,“我一天沒看見他,心裡就像少了點什麼似的,他沒了以後,我乾什麼都不習慣,家裡喊一聲沒人應,衣服還掛在那裡,總覺得他什麼時候要穿。”
又看看茶杯,“這杯子還是我們度蜜月的時候買的瓷,一整套,砸碎過一個,也隻剩一個了。”
鹿露問:“這是愛情嗎?”
“不是非要死啊活啊的才叫愛情。”甭管有多少錢,人老了就喜歡念叨,周大姐也一樣,“能和一個人和和氣氣地過一輩子,愛的不比肯為你去死來得少。”
她說著,自己先笑了,“過日子有多少雞毛蒜皮,你算
過沒有?小到茶杯怎麼放,晚上幾點睡早晨幾點起,打不打呼嚕,中午吃中餐西餐,大到去哪裡度假,搬家不搬家,公司股份怎麼分配,樣樣件件都有的吵。”
鹿露調整下魚竿:“很多夫妻沒有感情,也過了一輩子。”
“那是沒條件分開。”周大姐不以為然,“你看看自己周圍的人,有幾個能忍?我說的是過日子,不是擔名頭。”
鹿露一想,還真是這道理。
就算家裡不受寵,手頭沒幾個錢,也絕不會在這事上委屈自己,聯姻反抗不了,分居還不成嗎?科技發展到今天,有結婚證就能人工受孕,夫婦面都不用見就能生孩子。
樂意一起過日子,肯定有愛。
“好像很有道理……”鹿露若有所思。
她決定結婚後才開始思考愛情。
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小時候,大家總以為相愛的人才會結婚,長大才知道,結婚的人不一定有愛情。沒有愛情就算了,指不定還沒錢……咳,總之,愛情好像總該是濃烈的、糾纏的、刻骨銘心的,她和林泮好是好,卻缺少了一點激烈的情緒。
雖然結婚的念頭不會變,但如果沒有愛,難免有點遺憾。
方才聽見周大姐的話,她倒是有點釋然了。
她肯定愛他,如果不愛他,花花世界多少誘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沒有激烈的愛憎,搞不好是她就對這種愛死愛活的不感冒呢。
鹿露越琢磨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她心裡最高等級的“愛”是爸爸媽媽的愛。
如果父母還活著,她可能也會追求那種日思夜想的愛情,為對方一句話患得患失,見面就想熱吻千百次,但她失去了最好的愛,最渴望的就不再是濃情蜜意,而是相濡以沫。
不是有句老話,夫妻做久了,激情會慢慢消失,演變為親情。
她想要的“愛情”就是這樣,互相陪伴,互相照顧,一起過好人生的每一天。
“姐,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鹿露大力吹捧,“您可太有智慧了。”
周大姐露出得意的笑容,口中還要謙虛:“比你多吃了幾年飯,總歸有點人生經驗,不然我不白活了麼。”
“對,哎喲我的魚!”
釣到二點多鐘,林泮送來下午茶。
他自己做的小熊飯團,一口一個,香噴噴的鯛魚燒,脆脆的薯條,一盅甜品。
鹿露隨便吃兩口就填飽了肚子。
再待一會兒,提起魚竿看看有沒有魚,嗯,兩條小草魚,肯定是被誘餌聲波騙來的。
丟進水桶,正好太陽也偏西了,提著回家。
廚師已經在廚房忙碌晚餐,鹿露早午餐隻吃四個菜,晚餐卻通常吃得很好,每天都是大餐,這邊靠山,周邊有許許多多工廠,每天都能買到新鮮山貨。
今天就吃一種菇燉的雞湯,雞是度假村自己養的走地雞,賣得賊貴,隻供給這邊的業主,味道也是真的好,雞湯極儘鮮美,還有本地豬
肉做的蒜香烤排骨,清焯時蔬,奶酪烤蘆筍,草魚剔骨做成的魚丸湯,洋蔥牛肉卷。
廚師慣例多做兩道創新菜,一道牡蠣和山藥混搭,一個是酥皮辣海鮮湯。
鹿露對團隊的創新一向報以鼓勵的態度。
每天都有新鮮菜吃,多帶勁兒,像拆盲盒。
甜點是香橙塔。
吃飽喝足,出去溜泡芙,林泮陪她一起。
晚霞層層暈染天邊,兩人點評今天的菜色。
鹿露說:“還是香橙塔好吃,海鮮湯把酥皮泡軟了。”
“是。”林泮輕聲道,“倒是蘆筍非常嫩。”
又說起天氣。
“看起來要下雨了。”
“山裡多雨。”
“回去吧。”
“好。”
快到家時,果然飄了些許雨絲,沒多久,雷聲轟隆,暴雨如注。
鹿露乾脆直接泡澡。
林泮問她:“喝什麼?”
“超冰的啤酒。”
“好。”
他倒了杯啤酒送進來,撫摸她濕漉漉的臉孔。
鹿露笑眯眯問:“來不來?”
林泮搖搖頭:“容易感冒。”冬天家裡暖氣開得足,倒是不怕折騰,夏天冷氣強,身上濕漉漉的,一不留神就容易著涼。
“好吧。”鹿露放他走,把一小杯啤酒喝完就出來。
林泮已經洗好了,她立在梳妝台前護膚,他就拿著吹風機給她吹頭發。
鹿露注視著鏡中的他。
他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模樣,變成了成熟的男性,肩膀寬厚,腰腹有力,皮膚在燈下泛著晶潤的光澤。
以前看,她總覺得男作者寫的“像一顆水潤的水蜜桃,散發著熟透的香氣”,低俗又無聊,如今倒是明白了,吃的人把食欲和情欲通感多正常啊,全看誰是凝視的人。
她現在看林泮,也覺得他很像蘋果。
以前的他是青蘋果,脆脆的,水分多,清甜的口味,現在是糖心蘋果,放在那裡就有一股甘甜多汁的香氣。
她不由轉身抱住他的腰。
林泮垂下眼瞼,任由她胡作非為,直到她的發絲都乾透,才輕聲道:“去床上吧。”
“好吧。”鹿露一腳踢掉他的浴袍。
後面是吃蘋果的快樂時光。
香甜,味鮮,水分充足。
他已經不再是青澀的少年。
完事後,饜足的鹿露摟住他的脖子,親親嘴角,說:“我覺得差不多了。”
林泮不解地看著她。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