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的節目意外得不錯,鹿露延續了以前的習慣,一邊看節目一邊刷社交媒體,現在更方便,切個分屏,兩個都不耽誤,甚至還能再看看空間站的直播。
空間站真沒什麼新意,居然在比賽包餃子……隻能當個小窗烘托氣氛。
菜在保溫桌待了三個多小時,溫度猶在,口味下降,鹿露懶得再吃,直接轉移陣地。
TOT的位置得天獨厚,趴在露台就能看煙花。
她拍照片發到社交媒體,文案千年不變。
衝浪的小鹿:
煙花!
[圖片]
一群互關的朋友跑過來給她點讚。
她順著網線摸回到他們的主頁,禮尚往來,挨個評論。
誇誇東方樂妝容好看,誇誇東方康的花養得不錯,點讚娜拉的後台微博,誇獎K總的廚藝超乎想象,問候在南半球度假的琳達,最後溜到陳總發的希壤食堂年夜飯,大力留言。
【衝浪的小鹿】:[口水瀑布]延邊泡菜
陳總估計也在刷,回得飛快。
【希壤□□】:[笑臉]在路上了
這一瞬間,鹿露忽然疑惑,自己投資希壤的目的是什麼來著?怎麼好像投資天萊一樣,幾十億花出去,其實隻是為了吃上東北特產呢。
呃,肯定是錯覺。
她是為了地球的未來,人類的複興!
鹿露搖搖頭,扭頭和林泮說:“等延邊泡菜送過來,我們做炒年糕吃,加點魚餅。”
“好。”林泮注視著她,唇邊含著少見的笑意,讓他看起來與平時大不一樣。
鹿露笑了,抬手捂住他的臉頰:“好燙,你果然喝醉了吧。”
“嗯。”他溫順地點點頭,“有點頭暈。”
鹿露抱住他:“這樣呢?”
“好些了。”他把臉頰貼在她柔軟的發頂,擁抱未來的人生,“露露。”
“嗯?”
他卻不再說話了。
外灘,黃浦江倒映出煙火的光影,璀璨繽紛。投影台進入倒計時環節,主持人口齒飛快地播報各地的祝福,來自喜馬拉雅山,來自鴨綠江,來自秦嶺,來自東海,來自空間站……無數的視頻小窗組成了雄雞的形狀。
“3、2、1——2334!新年好!”
樓下,霧頤酒店的掛鐘敲響,“咚咚咚”回蕩在這片古老的土地。
煙花沿著江河綻放,像是被點亮的巨龍,自沉眠中抬首,遙望天際的衛星城。
多麼像神話。
鹿露無意義地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後又抱住了林泮。
他安靜地抱了她會兒,像往日一樣提醒:“露露,你今天起得很早,該睡覺了。”
鹿露昨天看母親的信哭了半宿,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是有點兒困了,摸摸肚子,食物也不再撐肚皮,便道:“我洗個澡就睡,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
鹿露也沒多想,回臥室衝了個澡,香噴噴地鑽回被窩。
是睡了,但離睡覺還有一會兒,刷點睡前讀物再說。在這方面,鹿露倒是不懷念以前的東西,未來世界的漫畫可比過去精彩得多,繪畫軟件可以直接將漫畫轉化為動態的動畫,且BUG很少,大大降低了動畫製作的成本。
當然,鹿露也要承認,AI的動畫分鏡與人製作的水平不是一個檔次,可誰在乎呢。
夜間讀物隻要人物夠美型,劇情夠火辣就足夠了!
而且,漫畫如果足夠火,還能改編成動畫電影,由虛擬藝人傾情出演。這些虛擬藝人已經沒有什麼市場,粉絲凋零,母公司通常會抱著能賺一筆是一筆的想法,讓他們下海。
要是簽的分成,每訂閱一次,公司就有一筆收益,真·敲骨吸髓。
虛擬藝人就是這麼沒人權,難怪曾經霸占市場,哪個資本家能不喜歡這種出生就工作,不用休息發薪,過氣了還能再賣身的“員工”呢。
鹿露深切同情,每次都忍不住打賞一下。
總計消費超過10萬塊。
有些漫畫作者因為她打賞太多,直接私信問她想看什麼py,可以定製!
鹿露今天看的就是作家薪出的定製番,男女主角if世界,霸道總裁俏秘書,辦公室の秘密。
她專注地看著劇情,聽見有人敲門也隻是隨口說了句“進來”,等到人走到窗邊才驚醒,飛快縮小界面。
“怎麼了?”鹿露看向林泮,驚奇地發現他隻穿著浴袍,白皙的脖頸和鎖骨掩在寬鬆的衣襟下,膚色若隱若現。
這、這、這……不像他啊。
她真的沒有這麼著急!
他是不是對她有些誤解?
“我的行李在樓下。”他說,“客臥的床品我早上換下來就送到了洗衣房,他們還沒有送回來。”
鹿露相信他沒有說話,霧頤的物業平時沒話說,可今天是春節,員工要放假,晚一點兒很正常。至於行李,天寒地凍的大晚上,他不想下去拿也是人之常情。
問題是此時此刻,他出現在這裡……她感覺自己裝傻會傷到他的自尊。
鹿露稍稍猶豫,什麼都沒說,挪過屁股讓出半張床:“夠嗎?”
“嗯。”林泮看似平靜,動作卻隱約透出僵硬,半天才讓自己躺到她的身邊。
餘光瞥見小窗的投影,激烈的動作大片。
他怔了怔,心臟險些躍出胸膛。
“咳,呃,睡了。”鹿露發現了他的視線,飛快關掉手環,並熄燈遁進被窩。
世界就此漆黑,再細微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
她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不均勻的呼吸,以及身上散發的淡淡氣味。
林泮平時是一個合格的助理,鮮少往身上噴香水,顯然,他今天做了一些特彆的準備。
鹿露難免生出幾分喜滋滋的情緒。
就好像那段經典台詞——“朕何嘗不知道她
是演的,隻要她肯為朕花心思就好”。林泮的討好有些急切,不像平時的他,但考慮到他的情況,想儘快敲定名分也實屬正常。
他肯定害怕她再把他趕走。
他害怕她會改變主意。
好可憐啊。
鹿露心底充滿了憐惜。
她翻過身,張開手臂抱住他。
林泮下意識地攥緊床單,沒來由的緊張,是現在了嗎?他雖然對此早就做過準備,自中學開始,也不斷接受應有的生理教育,但理論歸理論,實踐是實踐。
他完全無法做出應有的回應,四肢都僵硬得不像話。
快熱情一點,主動一點,女孩子不喜歡太笨拙的男人。
“剛才忘記和你說了。”最忐忑的時候,她說話了,“新年快樂。”
林泮驀地愣住。
“晚安。”她在他臉頰邊落下一個吻,“希望我明天起來睜開眼睛,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這是一句多麼普通的甜言蜜語啊,電影都不再喜歡用的老套台詞,可此時此刻,它落進林泮的耳中,好比春天的第一滴雨水,瞬間溶解了世界的荒蕪。
彷徨的心不再忐忑焦灼,被灌滿鉛的身體也終於輕盈起來,能夠感受到床墊的柔軟和棉被的踏實,也終於有了些男孩子和心上人共處一床的窘迫。
他竭力忽視自己的不自然,闔眼培養睡意。
鼻端聞到她的潤膚乳香,淡淡的甜橙味兒,這是她一貫的喜好了,不喜歡玫瑰薰衣草這樣馥鬱的花香,偏愛水果類的清甜,還喜歡冷門的草本香,這是男士用的比較多的香調。
被窩的溫度也因此變得清新可人,令他想起地球的天然美景。
作為衛星城長大的一代,他其實原本對地球沒有特殊感情,就像農田對於21世紀的城市孩子,每天都吃著田地裡長出的糧食、蔬菜、水果,卻沒什麼存在感。
直到鹿露把他帶回這個遙遠的故園。
他感受到了真實的陽光雨露,是全然不同於衛星城的世界。
熾熱的陽光,突如其來的暴雨,一夜風聲後的殘紅落花,都讓生活變得不可捉摸。說實話,林泮以前不喜歡這樣,他的人生已足夠難測,規律的人工降雨和精準的天氣預報,才能讓他免去狼狽,勉強體面地生活。
畢竟他連衣裳都隻有這麼兩件,如果突然淋了雨,生病耽誤工作,還沒有替換的衣物,不知會有多狼狽。
就好像他提前畢業,不得不提前求職的那次。
原本以為還有一年的準備時間,可以慢慢選擇合適的崗位,但蕭曼的意外迫使他不得不提前申請畢業,和其他準備一年的人競爭。
連續半月每天隻睡一個小時,驚險度過筆試後,去市政廳面試的那天出了意外。
沒有下雨,但門口的消防水管突然爆裂。
大堂水漫金山,他要進去就必須涉水而過,等抽乾卻可能遲到。
兩種應對方式都不體面,可他隻能選擇往前走,哪怕褲腳和鞋子全部濕透。好在那天因為主管也被困在外面,面試延遲兩小時,輪到他的時候已經看不太出來汙漬,應付過去了。
沒人知道,他後背全是冷汗,唯恐被路人譏嘲戳穿,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讓一切努力功虧一簣。
但自從來到鹿露身邊,已經很久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了。
在東北也遇到過突如其來的大雨,他為了給她打傘,外套濕了大半,可半點不覺尷尬,隻怕她著涼受凍。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體面的,到屋裡就遞給他大把紙巾,讓他快點擦乾。
想及此處,林泮的心臟就一點點塌陷。
他睜眼,凝視著枕邊的女孩。
今天,不,昨天的雪這樣的冷,濕噠噠地黏附在骨頭縫裡,他看不見自己當時的樣子,但這麼冷,肯定蜷縮起來,像躲在紙板殼裡的流浪狗一樣,嗚咽地吞吃著冷硬的飯團。
這樣狼狽倉皇,她卻沒有嫌棄,反而給他戴上自己的圍巾。
她應該也有一點喜歡他的吧。
林泮想著,小心翼翼地側過身,等了會兒,看她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輕輕搭過自己的胳膊。
她柔軟得像舒芙蕾,吸引他鬼使神差地貼近,再貼近,直到面孔埋進她鴉羽般的發絲。
好幸福啊。
原來,幸福是橙子蛋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