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躍遷時間不長，統共就十來分鐘。

民航的躍遷期，所有乘客都得進休眠倉。

但那是長途跋涉，一躍就是幾個星係，並且飛船上可能有老弱病殘。

所以，這是紀雲停第一次不進休眠倉，清醒地感受躍遷的……擠壓感。

仿佛萬噸海水四面八方夾擊，從腦袋到手指全被擠壓得生疼，甚至能聽到骨骼錯位般的嘎吱響。

甚至還有窒息感。

十幾分鐘漫長得宛如十幾個小時。

智腦係統廣播“躍遷結束”時，紀雲停已經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旁邊跟他一起經曆了沼澤茅膏草、奧氏蜜環菌的刑偵員連忙扶著他：“紀老師，你沒事吧？”

紀雲停虛弱擺手。

拿著板子的樊林濤走進來，剛要說話，倏然瞪大眼，驚道：“紀——你怎麼在這裡？”

眾人齊刷刷望過來。

紀雲停：“……啊？我為什麼不在這裡？”

樊林濤：“你是新兵，你現在應該待在基地訓練營，而不是站在這裡！！”

紀雲停：“……”

樊林濤掃向其他人，怒道：“誰把他拖上來的？！”

眾人連忙擺手或搖頭。

紀雲停行了個軍禮：“報告上校，是曲上校讓我集合的。曲上校負責我的訓練，以他的專業，他讓我來集合，而我相信他的判斷。”

樊林濤：“。”

臉色稍緩。

他不再多說，敲了敲板子，喝道，“一團偵查連列隊！”

偵查連的人當即快速站隊。

紀雲停第一次跟大部隊行動，自動自覺站到最後。

樊林濤把他們帶出大廳，轉了幾個彎，帶到一個堆滿東西的屋子，開始給他們分東西。

一次性防護罩數個，氧氣壓縮盒數個，巴掌大的激光槍兩把，匕首，防毒服，藥品盒……甚至還有營養劑幾管。

所有東西都裝在一個背包裡。

樊林濤確認所有人都領了物資，朝大家敬禮，道：“安全為重，等待大家返航歸來。”

“是！”

領了東西的偵查隊員七八人一隊，小跑出去。

紀雲停有點蒙，剛要問，就聽樊林濤喊他：“紀雲停，過來一隊。”

樊林濤所在的隊伍就是一隊，直接跟著穆境予的。

還沒走的偵查隊員們同情地看他一眼，有個年紀看著比較輕的，還跟他說了句：“保重啊！”

紀雲停：“……”

跟小跑出門的戰友們擦肩，站到了樊林濤那小隊的後面。

方才躍遷後攙扶他的黝黑偵查員笑嘻嘻的：“歡迎紀老師跟我們一起受苦。”

樊林濤無語：“什麼受苦？紀老師多寶貴啊，跟著其他隊我擔驚受怕的，還不如放我們隊裡，起碼有老大罩著。”

那偵查員調侃：“但我們隊是哪裡危險哪裡去，活著全靠意誌力。”

樊林濤：“……算了紀老師去二隊——”

“樊上校。”紀雲停無奈，“其他隊已經走了。”

樊林濤：“……”

恰好二團、四團的人都過來領物資了。

樊林濤沒法：“走吧，彆耽誤時間。”

“是！”

紀雲停就跟著一隊的人在飛船上拐來拐去，抵達小型飛船停放區。

偌大的停放區，停了數輛飛船，好多縱隊在排隊上船。

紀雲停看到曲之峰帶著挖礦師隊伍在其中，估計其他隊伍包含了各種軍種了。

樊林濤帶著他們上了其中一輛，然後直奔控製室。

“謝謝。”樊林濤疾步越過他，啟動飛行器，智腦連接。

另有兩名偵查隊成員過去協助。

“滴”一聲後，機械女聲響起：“下午好，樊上校，索蘭為您服務。”

樊林濤一邊啟動各種程序，一邊回答：“下午好索蘭，麻煩說一下情況。”

“好的。”

“X星係72星附近在46分鐘前出現黑洞能量波動，32分鐘前黑洞打開，大批星獸湧出，目前已散落在X星係周邊星球，分布圖已經發到您的智腦上。”

“目前星獸還在持續湧出，星圖會持續更新，請上校關注信息。”

樊林濤：“好。能計算出黑洞大概什麼時候消亡嗎？”

索蘭：“暫時還沒捕捉到黑洞的消亡信號，索蘭無法計算。”

“因黑洞還處在高度活躍期，飛船無法靠近，預計會在黑洞五百光年外放下你們，預計十六分鐘後飛船抵達目標出艙點。”

樊林濤：“星獸分布傳達給上將和其他隊長了嗎？”

索蘭：“星獸分布圖以及星獸照皆已傳送完畢。”

樊林濤：“謝謝。”

看了副手處理的星獸分布圖和星球數據，他點了點頭，將星獸照片轉送出去，切換刑偵團通訊頻道，“星獸圖已發送，請大家留意觀察。”

紀雲停手環也跟著震動了下，他剛要看，那位黝黑的偵查員拽他。

紀雲停一看，意會，跟著他走到牆邊坐椅落座並綁上安全帶，然後才打開手環看圖片。

估計是自動巡邏衛星拍攝的，因為黑洞影響信號，宇宙光源不足，所有照片都模糊不清，隻能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剪影。

他這邊正在翻，通訊器突然響起穆境予的聲音：

“所有人聽令，一團X72星，二團X79星，三團……”

“重複，一團X72星，二團……”

樊林濤手指在操作板上飛快移動。

穆境予安排完各團，聲音頓了下，再次開口：“林濤，劃分72星各隊降落點。”

“是。”樊林濤手指不停，開始安排，“一隊降落東經18、北緯8，二隊降落東經124、北緯32……”

“重複，一隊降落東經……”

一係列快速指令，紀雲停還在看星獸圖呢，領導們哢哢就把任務分派完畢。

流程快速但有條不紊，紀雲停便不再盯著，低頭專心翻閱72星的星獸，順手打開備忘錄，挨個給做標誌分類。

這張剪影，爪型，帶翅膀，暫時歸為鳥類吧。

這張，四足，暫定為獸吧。

這張……

智腦索蘭的聲音再次響起：“進入黑洞輻射區，各團隊注意，準備開艙，倒計時開始，五，四，三，二，一——”

“艙門開啟，索蘭祝大家平安歸來。”

然後是紀雲停已經熟悉的推背感。

小飛船疾速衝出艙門，進入茫茫宇宙。

“近地衛星已發送，等待數據回傳。”前方屏幕協助的偵查員道。

樊林濤沒說話，低頭正在翻閱數據。

紀雲停收回視線，轉向透明窗戶外。

遙遠的另一頭，有一團烏黑的東西緩緩蠕動。

宇宙雖然沒有光線，但暗是相對的，放望過去，宇宙中密布著無數散發光芒的恒星，就那一塊特彆突兀的，沒有絲毫星光。

那就是黑洞了。

紀雲停還待仔細看，那名助手再次開口。

“X72星數據回傳完畢，開始轉發。”

紀雲停手環震動。

“抓緊分析！”樊林濤喝完，轉向紀雲停，欲言又止。

紀雲停沒管他，打開圖片。

這回是近地衛星拍攝的星獸圖，比剛才黑皴皴的剪影清楚多了，也看出了數量。

密密麻麻，說句蝗蟲過境不為過。

他倒吸了口涼氣。這麼多？？？

怪不得巡航的時候，大家姿態這麼輕鬆，跟這狀況比起來，那些真是小菜一碟啊。

機械音突然出聲：“進入X72星地心引力圈，重力加速度為XXX，製動係統開啟，離心炮準備。”

紀雲停剛被拋起就“duang”一下摔回椅子上。

巨大的蘑菇雲在前邊炸開。

然後又一朵。

……

飛船劇烈震動，卻始終沒有停止。

連樊林濤幾個都跌跌撞撞跑回來坐好，低頭分析數據，壓根不管外邊炮火轟轟。

紀雲停定了定神，開始記錄分析。

炮聲足足轟了半個多小時才停止了，飛船也停了。

機械聲：“星獸死亡182隻，負傷69隻，隱匿失蹤未知。”

“地心引力過大，飛船開始脫離地心引力區域。”

“機甲艙開啟。”

紀雲停心一緊。

下一瞬，數十台機甲從窗邊高速飛過。

樊林濤著急：“快快！”

“在弄了在弄了彆催！”

“空氣成分出來了，近地氧氣濃度12.9%，二氧化碳濃度2%，氮氣23%……空氣低氧、含有微量陌生元素，需要下地檢測，最好佩戴氧氣罩。”

“探測到水源，有低等生命體。”

“星獸分散了！近地隱形攝像放出去了。”

“草，這幾隻啥星獸，它們感知到我的小飛蟲攝像頭了，給抓爛了。”

……

隻接受過精神力培訓的紀雲停：“……”

隱形攝像頭散出去，回傳回來的圖像更清晰了。

紀雲停也不管其他人，抓住照片開始分析。

正忙著，樊林濤那邊似乎收到通知，連滾帶爬衝到屏幕前，接入某個畫面。

巨大的、遮天蓋地的翅膀瞬間出現在屏幕上，遮天蔽日般，擋住了所有去路。

鏡頭移動得很快，每個畫面都是一切而過。

穆境予的聲音響起：“飛行係，群體活動，高速，很難近身。”沉穩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

幾聲炮響。

“還能躲避炮彈。”

過了會兒，又補充道，“火彈傷害不大，翅膀高防。”

紀雲停懂了。這是機甲隊正面遇上的第一波星獸了……指不定這個畫面就是穆境予的。

樊林濤盯著屏幕，皺著眉：“覆毛，帶翅，應該是鳥類？怎麼是四爪？還五指？……嘶，上將你等等，我們馬上模型演練。”

穆境予：“嗯。”

紀雲停揚聲：“應該是翼手目動物。”

眾人：“！”

樊林濤：“……草！我忘了！”

趕緊回頭，“紀老師，你知道這玩意？”

紀雲停：“翅外覆毛，底部翼膜，頸短——讓他們飛到正面給我看看，確認一下。”

樊林濤連忙對著通訊器：“上將，飛到正面看看星獸臉。”

話音剛落，那疾速切換的鏡頭一轉，正面對上一張猙獰的星獸臉。

紀雲停一喜：“大耳，有鼻葉，臉上多皺褶。確定是翼手目動物，不是鳥。”

樊林濤連忙轉述：“上將，這是翼手目動物。”

屏幕鏡頭還在疾速飛切，每一次都切到星獸正臉。

穆境予的聲音透過監控屏公放出來：“然後呢？”

樊林濤轉向紀雲停。

紀雲停：“這類生物靠回聲定位，找到它的喉嚨位置，或者破壞它的臉部皺褶，那是它的聲納接收結構。”

他說一句，樊林濤就轉述一句。

穆境予：“……”

在高速運轉的鏡頭中，他的聲音依舊沉穩。

“62233進戰隊頻道。”

樊林濤：“。”

“對不起我馬上把他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