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天王，可是還未出來？”柳風魔道身凝重開口。

外界不知大天王去往了虛界，他則是一清二楚，倘若二天王和三天王再被卷進虛空深處，又無法及時趕回來，那輪轉教必然要衰落。

短期內三位天王都不現身，各家還會忌憚輪轉教餘威，但時日一長定然起疑，稍加試探，若無天王現身，恐怕會對輪轉教下死手。

八位法王不動聲色，他們自是也各有推測，禪藍傳音道：“不知，尚未聯絡我等。”

柳風魔道身內心一沉，此次虛界碎片之行，當真是賠得不輕，本體撈了些好處，卻陷到虛空深處。

即便有朝一日，本體能通過哪個虛空裂痕回到大天地，也極可能不是青冥洲，而是相隔不知多遠的他洲之地。

而當下，一旦各家發現輪轉教無天王坐鎮，必會對輪轉教趕儘殺絕，他這魔道分身也不會例外。

“等淨靈出了大夢古城，我帶上她去他洲蟄伏些年，輪轉教接下來應當也會收斂勢力藏起來。”

柳風內心琢磨著逃離青冥洲時，發覺八位法王同時側目向大日天輪左側，無聲無息間，那裡出現一胖臉小僧，正搖頭歎氣。

八位法王和柳風，都認出這是二天王分身，下意識一喜，卻見其在歎氣，便心知事情真個不妙。

“二天王！”

九人連同發現小僧的長老，一齊合十見禮。

胖臉小僧擺擺手，一步走近八位法王這邊，沉聲傳音道：“老衲本體和三天王暫時難回來，離開此地後，你等傳令下去，命各皇朝境內教眾收斂些，各自潛修。”

此話一出，坐實了兩位天王本體陷入虛空深處之事。

八位法王也更加疑心大天王怕是再難現身，若是二天王和三天王本體不歸，輪轉教的處境定會急轉直下。

虛空在天地之外，便是八境九境，照樣對虛空所知不多，無人會主動闖入虛空深處。

以兩位天王本體的修為，落入虛空深處，也無法保證能活著回來，無人知曉虛空中除了虛空亂流和虛空裂痕外，還會有哪些凶險。

不等八位法王多問，胖臉小僧再次傳音：“你們八位法王，此次都得了些機緣，回去後老衲會助你等閉關破境，何人入得九佛根，老衲便傳授其完整《輪槃經》。”

“還有禪渡，老衲誤了你本體，雖說你沒帶老衲本體出來，但回教後老衲還是會助你修成八佛根，既本體不在，也隻能在你分身身上兌現承諾。”

柳風和八位法王雙手合十，再次一禮。

眾人眼中，胖臉小僧轉向虛空亂流，感歎之色散去，重新化為平淡之色，傳音落入九人耳中。

“福禍相依，虛空坍塌因那紫符引路，而白晶才是劫難源頭，老衲和三天王還有禪渡本體被此等奇物卷走，許是一次奇遇。”

“不過眼下我等不宜在此久留，等虛空亂流退去也不可再來尋覓靈物，先回教向各地教眾傳令。”

柳風聽著二天王的話，如二天王所說，他本體似乎就是被那狀如島嶼的白晶給卷走的，隻是他憑借兩身感應僅能看到些模糊畫面，不如二天王知曉得具體。

這時，苦燈法王和觀月法王對視一眼，苦燈上前一步，遲疑道：“稟天王，元幽宮已然出世，貧僧和觀月的分身皆已脫身。”

“還有聖尼和部份教眾一起逃出大夢古城，同行的南門氏有意投靠我教，他們之中……有一位九境。”

苦燈法王沒有傳音，有意叫在場法王都聽到，就是想著一起拿主意，南門氏有九境，入教可為當下輪轉教添一份底氣，但就怕他們壓不住南門氏。

對方的來意很清楚，一是同為佛修，二是南門氏也被其他王血家族敵視，加入輪轉教好相互照應。

幾位法王拿不定主意，倒是二天王分身淡笑道：“有何不可，那位南門氏老祖修的煉神一道吧？九境後期之下無需擔憂，你分身儘可帶他們來見老衲。”

“那位是九境初期。”苦燈點頭回應，放下心來。

話罷，眾人不再多看肆掠的虛空亂流，大日天輪飛向霧隱海外。

柳風魔道身盤坐到蒲團上，也壓下了帶淨靈去他洲的心思，決定隨二天王分身回去修行。

大日天輪遠去，距孤島三裡外。

四翼龍形傀儡振翅，玉真子看向漸有平息之勢的虛空亂流，其中灰白妖邪回退，進入虛空坍塌之處不見。

萬裡虛界碎片散成大小不一的碎塊，砸入了前方海域內，最大的一塊有四千裡之巨。

“不論虛界碎片的奇異之處，單就那位蓮訶內天地死去的生靈，與此次慘死百萬修士，此地必成禁地。”玉真子意興闌珊，不打算去虛界碎片上再覓機緣。

今日經曆的劫難，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接連死裡逃生，中間稍有差池就不可能幸存，活著出來大半是運氣使然，因此不願再犯險。

龍形傀儡四翼扇動，掉頭急飛，玉真子驀地發現玉瓊子臉色陰森，順口調侃道：“師姐此次有驚無險修成七境，還如此不樂，莫非是為你柳郎君憂心？”

玉瓊子眼中稍有恍惚之色閃過，冷眼瞥過玉真子，沒有解釋。

她當然不是為柳風本體擔憂，而是她分身，自分身那裡共享到的最後一幕畫面，是虛空之中四裡見方的白色結晶。

周婉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在她進入虛界碎片後，竟是折返回來想撿便宜，與柳風本體一樣被卷進了虛空。

此女如何作想，她能猜到大半，無非是被之前占其軀殼之事嚇到了，企圖精進修為甚至超越她這個本體。

在虛界碎片上感應不清，出來後又急著逃命，此刻再想控製周婉掉頭已是不可能之事。

接下來漫長一段時日，她都無法與周婉聯絡上，若是此女死在虛空深處，她留的這條後路算是斷了。

“我本體入真魔一道，再煉製分身也無用，早知如此，還不如完全占了她肉身，少了些自行成長的可能，總好過徹底斷了這條後路。”玉瓊子冷哼一聲，壓下心頭煩悶。

她當年留下分身意識就是奔著多種可能去的，不想本體分身同一個想法，一人求道，不如多人求道的成長空間大。

當下她隻能期望周婉命大，不然她需設法另留後路。

見玉瓊子不搭理，玉真子也不在意，駕馭龍形傀儡向著霧隱海之外而去。

半道上，兩人見到大批青甲身影，上萬青甲身影拱衛的是百餘車駕，一看就知是元幽宮煉神一道修士。

這些人來得遲了些，正好避開一場劫難。

玉真子目視百餘車輦中間，有四駕品階明顯超出其他車輦的幽黑寶車，其上氣機波動在尋常九境老祖的靈寶之上。

“好生威風，一百多號八境長老，老祖來了四位，還極可能全是圓滿了九境的老怪，此等勢力，單個王血家族都得避讓。”

玉瓊子聞言也看了眼，大天地多出這樣一家頂尖勢力，多半要出一場動亂。

這邊龍形傀儡漸行漸遠時，先前柳風魔道身待過的孤島上，一黑裙身影憑空出現。

此女面容精致冷漠，雙眸如同深淵，少了往日的靈動，變得麻木空洞。

在她現身後，途經孤島的各方修士自覺避開，無人敢靠近。

就連魔道王血石家的一脈旁係族人，在認出黑裙女子後，也不敢過來相認。

原因無他，昔日的千面魔尊，此刻周身濁霧繚繞，靈識稍一接近就如陷入了混沌之中，瞬間無用。

此黑裙女子正是石千姬，擺脫了蠱仙雲夢，卻淪為混沌泥像長生種。

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下，她嬌軀慢慢佝僂，仰頭上望，異常卑微，上頭空無一物，她卻似在膜拜何等無上強者。

也隻有其他長生種清楚，她的意識去了長生種本源之處，在與其他同種長生種交談。

“大人，柳風本體深陷虛空深處，分身已隨輪轉教之人離開……其實妾身可代勞助他分身修行，無需輪轉教來。”

石千姬意識所見，她身處無邊黑暗之中，身前是一尊頂天立地的龐然泥像。

泥像身上依附數萬身影，這些僅僅是部分意識來此的同種長生種，其餘沒來的不知有多少。

直到她自己成為長生種，才明悟何為長生種，見識到九境之上的風光。

數萬泥像之上的身影，除部分與她一樣是九境，其餘三萬有餘皆為仙佛層次！

如非泥像之頂那位大人插手，過萬仙佛意識若是有想法，隨便一個都可共用她軀殼，將她當傀儡驅使。

“不到死局，不可乾涉他的因果。”泥像之頂，一青年僧人盤坐，神色間卻無高坐萬仙萬佛之上該有的強者姿態。

古老、滄桑之外，隻有疲憊和呆板，一旦成為長生種，便是本源長生種的一部分，一如牽線木偶。

石千姬仰望泥像之頂的青年，心知是這位梵月大人許她看到，她方能看到其面孔，那張與柳風酷似的面孔！

“妾身領會。”不敢多看，石千姬低垂下頭來。

目睹這位大人真容，她心中對柳風的驚駭已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她不知這法號梵月的大人，到底是柳風哪一世的分身，但修行之事不是越早一世越強，全看機緣造化和個人心性如何。

觀梵月大人神色，想來修行至今必然有數萬甚至過十萬載都有可能，遠遠超過九境的數千載。

但比之泥像上某些老怪，梵月大人也不像太過古老。

“此處事了，你且去接管石家，其他人會配合你，去吧。”

“遵命。”

傳音入耳，石千姬毫不猶豫地應下，長生種不宜到處殺人惹得眾怒，要她拿下石家出力在她意料之中。

……

春去秋來，一晃大半年，虛界來人借道青冥洲，分散到大天地十四洲。

來自虛界各方勢力的修士，意欲何為，大天地尋常修士不知，隻知人、妖兩族王血勢力都在大舉招納奴族。

另外，兩族王血勢力連同皇朝朝廷還招納煉丹和煉器兩道修士。

這般大動作，難免引得有心之人起疑，懷疑有大亂將至。

但不管大天地如何亂，天地之外的虛空，這裡若有生靈，無人會在意大天地有何變故。

不親自去往虛空深處，便不會料想到此間景象。茫茫虛空，不是大天地修士以為的無垠黑暗，也並非到處是虛空亂流。

黑暗之中，有種種難以名狀的奇異光華，有時不時閃現的虛空裂痕，還有間或爆發的靈氣潮。

在這般虛空深處，某一處光亮所在。

光亮源頭乃是一座虛空中的島嶼，此島方形，由一塊塊白色結晶和灰色結晶疊成，每一塊結晶又彼此相隔數裡到十餘裡不等。

虛界有傳言，大天地虛空之中有座時空混亂所在，名為洞虛島，就是這座方形神秘島嶼。

光亮出自洞虛島中心，三千塊大小不一的結晶如同一座座小島，共同組成這洞虛島。

此時，某一座縱橫十三裡的白色結晶之上，這積滿碎土的結晶上花草樹木俱全，說是一座懸空島嶼毫不為過。

島上諸多修士，邊緣的一株大樹下，一紮著馬尾辮的女童正呆坐在地。

“我這到底是在哪兒啊！”女童兩眼無神地望著這片怪異之地。

被卷來此地數月，她還是半點看不透，一切都透著怪異，偏偏又似有規律可循。

在她眼中，四面八方全是其他懸空小島，彼此間隔有幾裡到十幾裡。

三千小島裡裡外外懸空而立，每座島上都有活物，白色結晶上是修士，灰色結晶上則是妖邪巢穴。

就她所在的這座小島，遠遠近近多個村落坐落，幾萬生靈在此苟活，皆是與她一樣幸存到此的修士，不知是何年何月來此，也不知出自哪一洲。

有人忙碌、有人清閒等死、還有人做買賣換取靈物，更有拚命飛出島嶼，借道灰色結晶島嶼而被妖邪分屍的。

正盯著遠處一叫賣糖葫蘆的小販，女童扭頭看向右側一堆勉強是人形的血肉，血肉邊的小路上，一背著布袋的女子緩步而來。

“這女人又來了！又來給柳畜生喂東西。”兩眼呆望那一頭長發及腰的靦腆女子，女童更覺自己身在夢中，因那女子與她熟識的一女相像，但絕不是本人。

她熟悉的女子名叫冷秋月，昔日差點死在陸瑤毒婦手裡，在柳畜生蒼陀廟空間內，她還助冷姑娘修過屍道。

大樹右側兩百丈外，人形血肉蠕動，一日日緩慢恢複，奇異的是，其周圍黑痕隱現，極細極淡，但也是虛空裂痕，本該是八境之上才能打出的才是。

女童不清楚柳畜生身上又有何機緣引動，叫她欣慰的是，柳畜生比她還倒黴得多，落到此處後沒了人形，幾乎被虛空亂流撕成碎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