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前世道侶(1 / 1)

聽到下方女子怨恨之聲,柳風二話不說,體內心、肝、脾三座臟腑內空間大開,蠱群洶湧而出。

“嗡嗡……”

血色蠱群分為兩股,一股推向下方毒霧內的娑羅樹,一股裹起他遁走。

可刹那工夫,他感應到為自己殿後的兩百萬蠱群,陷入了另一方空間,與他斷開聯係。

能一個照面卷走他的兩百萬血蠱,應當是開了內天地的八境之上。

下面的女子是娑羅神胎長生種無疑,聽對方話中之意,似是他某一世的熟人,卻是極為仇恨他。

以至於對方留下一副軀殼承載意誌,守在他前世神廟前數千載,隻為等轉世後的他自己上門。

而古廟來處,很可能是虛界。

“靈機子,我有一世做過道士?有此可能,但依我佛緣,後來鐵定還是入了佛道。”

無暇細想,通道內條條根須纏來。

“常暗”蠱術施展,身形帶著蠱群避開根須,隨著黑幕遁入土層內。

過千朵娑羅花飄舞而來,花影過處,土石鼓起一個個胎兒狀凸起,掙紮著扭身鑽入土石內,包圍向柳風。

後方樹枝搖曳,一面目柔和的女子身影出現,半截身子擠出,餘下身子還陷在樹乾內。

在她眼中,常暗蠱術和土層皆如無物,柳風這具分身長相讓她陌生,但真靈無誤。

“靈機子!”

“你第三世分身成為渾沌泥像長生種,這一世分身成了修羅血海長生種……你今生本體何在,何不受了娑羅神胎。”

女子看著逃遁而去的柳風分身,作為九大長生種之一,她這具隔空操控的軀殼,本能地想要吞噬對方,被她生生壓製住。

其左手並指捏決,土行之氣引動,周遭土層頓如泥水般翻湧起來。

大地仿佛變成了波濤,在兩個眨眼間由數裡擴散至十餘裡,阻擋遁走的血影。

“常暗”黑幕被震散,柳風分身暴露出來時,護在體外的蠱群被翻湧的土層分隔出去。

四面八方,一個個泥石胎兒抱在了他身上。

種種蠱術換著施展,無一能毀去這些胎兒,修羅血煞也無用。

身後枝葉接近,面容柔美的女子整個擠出樹乾,竟是張開雙臂向他抱來,可那雙眼中帶著積蓄了漫長歲月的怨恨。

“你是何人?你口中所說靈機子死了不知多少年,他與你的因果,何必算到我頭上!”

柳風掙紮不得,感應之中,那原本跟蹤他的血修羅在遠去,顯然不是這女子的對手。

“何人?妾身是靈機子道侶,他棄了宗門,宗內一千七百餘門人被滅,妾身以殘軀受了娑羅神胎。”

“你這具分身既已成血修羅,便幫你解脫了,以此分身真靈揪出你本體,好叫你本體也成為娑羅神胎種。”

察覺到身上的胎兒狀土石在侵蝕自身,柳風滿不在乎,他本就不在意這具分身死活。

不過,在此分身失控前還能堪大用,他不會輕易舍棄。

“你是何人都與柳某無關,要我本體做長生種?休想。”

柳風冷哼聲落下時,頭頂上方土石波動,緊接著成回旋之勢破開一個大洞。

大洞貫通上下大半裡,正上方七輪大日天輪懸空,六名還活著的輪轉教長老齊至,曇泉則落在長老後方。

“哢哢……”骨白老僧拖動兩裡骨身,以印法轟開土層後,如蛇尾的漫長脊骨抽下,橫在了娑羅樹前。

樹乾上,女子長發飄飄,目視眾佛修,六名七境,一名淪為邪祟的八境,還有個身懷八境佛骨的五境小輩。

以她這副枯守廟前數千載的軀殼,實力還不到本體千之一二,也就能發揮出八境實力,短時間還拿不下這些人。

但她僅僅是掃了眼曇泉和六位長老,唇角浮現一抹冷笑,拋下柳風分身,折轉身形原路返回。

另一邊,陷入地下的洞窟內。

沒有了娑羅樹,古廟四周除了生靈被吞噬後留下的累累白骨,多了一道黑發身影,正是柳風本體。

趁著分身和曇泉等人去吸引娑羅神胎長生種,他獨自來此。

當他站在廟門口,看到廟內三尊佛像時,口中一聲長歎。

“靈機子,又是哪一世?靈機子拋棄同門拋棄道侶,與我何乾!”

視線中,三尊佛像以中間一老僧為主,其餘兩尊一左一右如座下弟子,而那老僧的面容,柳風見過!

在柯千柔執念所化幻象之中,就是這老僧帶走了鏡塵。

老僧聲稱是到世間第七次尋他,當初隻當是對鏡塵所說,畢竟借著他人執念之中的自己傳話,此種手段令他無法理解。

這就如同活在他人的念頭中,讓他人記憶中的自己開口留話。

可眼下想來,老僧那話就是對他在說,他有六世前世。

六世當中,有死九境之下的,也有成佛受人祭拜,還照樣隕落的。

他一世世遭死劫,那老僧卻是亙古長存,眼前廟中三尊佛像,兩尊碎裂,唯獨中間那尊似受某種偉力庇佑,居然還是完完整整。

古廟不大,十來丈見方,看著看著,中間老僧佛像似也在看他。

“你今生還未悟佛道真意,來佛像座下……”

一道若有若無的呼喚聲入耳,柳風心神大震。

他從未想過真正當個佛修,於他而言,不管佛道蠱道,都不過是他活命殺人的手段。

得了鏡塵部分記憶,他也未真正用心感悟過佛法,因而進展不大,更遑論是他聞所未聞的佛道真意。

正是這一息不到的遲疑,上空破空聲大作,密密麻麻的枝丫猛貫下來,枝葉間另有大量娑羅花影飄舞。

那樹乾中間,柔美女子笑意癡狂。

靈機子轉世之身隕落後,她再未見過這張熟悉面孔,與混沌泥像種廝殺時,也見不到那道身影親自出手。

在廟前枯守五千餘載,三千年在虛界,兩千年在這小天地,今日終於叫她見到了與靈機子八分相似的面孔。

“嗡嗡……”一圈佛光如水幕展開,擋下根須和花影。

柳風趁此機會,身形縱身急飛,被六面重疊的大日天輪托起,騰至高空。

“老不死,你本體自身難保,還想憑一尊佛像跨界護他?”下方傳來女子的怨毒之聲。

空中,破開的大洞上方。

柳風本體和分身彙合一處,六名長老擋在身前,曇泉則是面色驚異地看著他。

柳風有前世,甚至是往前好幾世,這一點都沒叫他意外,可有一位修為難以揣測的高僧,跨界護持,由不得他不驚。

換言之,柳風是有人罩著的,那人在虛界怕也是威壓四方的恐怖強者。

可照下面那位長生種所說,那位與柳風有關的高僧如今並不好過。

雙方一上一下對望,娑羅樹重新纏在古廟上,柔美女子無把握拿下這一行佛修,並不追擊出來。

“你遲早還會來,妾身就在此地侯著你。”女子死死盯著柳風的臉,似要將這一世的柳風刻入心裡。

柳風立身大日天輪上,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他知曉了自己有一世道號靈機子,而靈機子的道侶要拉他一起做娑羅神胎長生種,另有一位師尊在虛界。

這些都叫他感到陌生,如在路邊被陌生人無故糾纏,令他內心煩悶。

“此處白澤祖地的蠱仙機緣,可是因你而來?”柳風摒去雜念,利用此機會發問。

樹影收攏,柔美女子坐在枝丫上,嘴裡冷笑連連。

“靈機子,你陰險的性子從未變過,你想要套妾身的話?倒是可以告知於你,此處蠱仙遺留之物與妾身無關。”

“教派相爭,斷人傳承,奪人香火,此種事在虛界再尋常不過,你若對此處蠱仙傳承有興趣,先來受了娑羅神胎,妾身可幫你修成蠱仙。”

大日天輪上的幾人聞言,尤其是六位長老當中的三名老輩,都不禁面皮抽動。

他們耗儘今生也難成八境,更彆說是成仙佛層次,而此女開口就許諾柳風為蠱仙,似乎成仙並非難事。

如此他們也不難猜到,下面這具長生種肉身,並非女子本體。

“教派相爭?難怪兵蠱腸子裡全是佛修,佛爺先前所料沒錯。”曇泉嘀咕著,他都想代替柳風下去了。

能成仙佛層次,棄了佛道又何妨,唯一不好的是成為長生種。

受教中天王調遣,他身為傳承佛子探過諸多秘境,各大皇朝的禁地也去過,長生種的隱秘他不比王血家族的老祖知曉得少。

知曉得越多,他越是對長生種鄙夷,在他看來長生種修士大半都是走投無路的廢物,為了活命做了傀儡。

柳風面色冷漠,最後看了眼古廟,廟內散開的佛光已經消散。

“我們走。”

“就這樣走了?廟裡頭的機緣指不定對你有大用。”

曇泉不解,下面的長生種也就八境實力,隻要柳風動用前世金身,再由他和那頭八境邪祟配合,有機會逼退此女。

若是能進到廟內,他也許還能撈到一兩件古物,亦或是佛門功法。

柳風沒有理會曇泉,轉身間以通眼掃視分身,娑羅神胎無法占據這副分身軀殼,隻是侵蝕走了部分血肉。

放下心來後,他目光轉向二十餘裡外的某處,從他過來到此刻,那道血修羅的氣息他始終沒有放過。

當下既然古廟進不去,空出手來正好對付那頭血修羅,要覬覦他分身,他就反過來以分身煉了對方。

至於古廟內的好處,等他想到應付下方長生種的方法後還會再來,犯不著為此女廢了前世金身。

從此女話中,他知曉了不少有用線索。

如他第三世分身成了混沌泥像長生種,在須彌海時,灰袍女子出手幫他,應該就是被他第三世分身的意誌取代了。

奈何一旦成為長生種,無論修煉到何種境界,似乎都無法擺脫,因其本身就是長生種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

藍色圓月當空,千裡之地儘在月光籠罩之下。

白澤祖地,也隻有月光下的千裡陸地,是此間蠱師能真正安居的地方。

換作黑暗地域,他們與那些苟活之人並無兩樣,都可能遭遇妖邪。

中心百裡,被一座龐大蟲巢覆蓋。

百裡規模的蟲巢上下數十層,出口數之不清,其內蠱群規模也難以想象。

半人半蠱的蠱師進進出出,從外邊看,蟲巢內不知有幾萬還是幾十萬蠱師,儼然如一座蠱師聚居的城池。

月光下,蟲巢外圍某處。

條條如蟲道的走廊上,諸多四世身蠱師快步而行,向著蟲巢下層的養蠱之地趕去。

其中結伴的兩名女蠱師神色忐忑,心臟內空間塞滿了藥泥,全是用來喂食兵蠱的。

“聽說被抓的修士元神和陰神,全被煉到了兵蠱體內,與兵蠱化為一體。”

“還有被當成人形胎繭的蠱師,若是哪日輪到我們,難道要等著被人吸乾?”

兩女一個滿頭小辮子,一個麻子臉,正是被活捉的牛芸和元采荷。

大半年過去,牛芸近日才完全修複肉身,期間一直為奴為婢,幫著白澤祖地的蠱師養蠱。

從黑龍山入口闖進來的蠱師太多,九成淪為肥料,她都不記得有多少外來蠱師被那什麼嫁胎之法吸乾。

元采荷沉著臉,回憶下來,她就沒享受過安逸日子,不是給人欺壓,就是在逃命。

“活一天算一天吧,等哪日輪到我們了再說。”

兩女跟著其他為奴的四世身蠱師往下,來到地下二層。

一座座囚籠在地下擺開,囚籠有一半沉浸在藥池內,露在池子外邊的一半當中,可見各自形體的兵蠱被困在籠中。

所有兵蠱的口器都被撬開,固定在籠子口等著接食。

與兩女在外界見到的兵蠱不同,這些兵蠱在沒有蠱師操控的情況下,絲毫沒有渾噩懵懂之態。

若是細看兵蠱的眼,如人一樣,但這些“人”的眼中全透著絕望和死意。

昔日修出元神的五境修士,現在成為非人的畜生,且還是尋常人都要厭惡的蟲子,內心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元采荷和牛芸路過一座座藥池,池內汙穢不堪,分不清是藥泥,還是兵蠱糞。

強忍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味,兩女老實乾活,取出內空間之中的藥泥,塞進兵蠱嘴裡。

當她們來到一頭千足花斑兵蠱跟前時,元采荷便是成為妖魔後性情大變,也不禁流露出同情之色。

“吃吧,吃飽了活著總有些盼頭。”

一團團藥泥塞入兵蠱口器內,千足花斑兵蠱三十丈蟲軀一動不動。

兩女隻見兵蠱口器蠕動,似想要開口說話,發出的卻是蟲鳴聲,叫人隻能聽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殺、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