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亂世亂象(1 / 1)

烈陽懸空,一條乾涸大半的長河綿延於大地之上。

此地位於雲澤府邊緣,臨近丹河府。

一群衣衫襤褸之人沿河而行,時不時有人轉向河床,在淤泥中掏摸著什麼。

距離拉進,原來這些人皆是流離失所的災民,一路流落而來。

他們多是沿河而行,河岸多有草根樹皮。運氣好些,還能撿到些死魚死蝦。

正午,不少流民在樹蔭下昏睡,想等到太陽勁頭過去了,晚些再往前走走。

“還給我,這條魚是我的。”

“放手,再糾纏,老子打死你。”

“彆打我娘,我們不要魚了。”河床上,響起女子和孩子的哭嚎聲。

癱在樹蔭下的眾人歪頭看去,發現是一男子與個婦人在淤泥中廝打,所爭的不過是條被曬乾的死魚。

在場兩百餘人無人插手,皆是神色麻木,這類事他們見過太多。

年輕的搶老的,男的搶女的,壯的搶瘦弱的……搶到最後,被欺負得最狠的皆為老弱婦孺。

若是一家子,或搭夥的幾人中沒有男子,那一路走來多半難活。

如出了個小美人,那下場更慘,這一家往往走不出多遠就死絕了,獨那小美人被人擄走。

眼下這世道,人如山林中的禽獸之流,活強的,死弱的。

熱心腸之人不是沒有過,隻是除少數武力強橫者外,其餘人早成了路邊枯骨。

“我家劉老爺收六名童仆,一日兩餐管飽。”這時距河不遠的大道上傳來吆喝聲。

“我家王老爺要七名童仆,收了立馬走人。”

“我家嚴老爺這次要八名,每月還有一錢銀子的工錢。”……

流民們仰頭望去,見一群家丁打扮的男子在那吆喝,竟相互喝罵起來。

這些家丁給人當狗,出來收些仆人也要爭個臉面。

至於被他們帶回去的童仆,男的身板好的可能成為看家護院的家丁,女的長出些姿色的則有可能做個陪床丫頭。

至於那些病弱、醜陋的,乾的是最臟最下賤的苦活,被主家打死也是常有的。

不過儘管如此,對於流民而言,這也是一條活路。

“我們快過去。”兩百餘流民之中,凡是帶著孩子出來的,幾乎儘數奔了過來。

河床上,那被推倒在淤泥中的母子也掙紮著爬了出來。

“一子換四兩銀子,一女換二兩。”一名家丁打開了車上的木籠。

籠子內隻簡單鋪了些乾草,整個木籠就像是來關牲口的。

“不要銀子,換兩袋糧食就行,小瞞過來,跟人家去了不用餓肚子。”婦人說著就要把孩子往馬車上送。

“看我家孩子結實,骨架大,就是瘦了些。”

“看我孩子,女娃,一袋糧食也成,瑩瑩快上去。”……

八十餘名流民,加上各家家丁,一時間上百人擠在那兒爭吵聲不絕。

樹蔭下,其餘流民正看著熱鬨,忽覺枕在地上的腦袋有些震感。

他們紛紛側目看去,下一眼個個驚懼欲死,身子都下意識地縮成了一團。

“駕、駕。”

“駕、駕、駕……”

豔陽下,一列百名軍士縱馬狂馳。

整個隊伍如一個整體,上上下下,整齊劃一,帶起一陣呼嘯的勁風。

百匹妖血寶馬踏步間氣勢驚人,幾乎是齊齊騰身,又齊齊踏地。

它們所過之處,道路兩邊草木因勁風而狂舞,甚至有土塊崩裂。

隊伍後方,有一駕兩馬拉動的戰車,車簾不是隨風飄曳,而是往外四面鼓脹。

若有武夫在此定能一眼看出,車內有修煉到五府境的高手,此乃武夫真氣離體。

武夫前三境煉真氣,第四大境修金身,煉氣成罡。

而第二大境,需武夫內養五府心、肝、脾、肺,腎,方可承受足以離體的強大真氣。

“止步。”當先一軍士猛抽馬鞭,揚聲大喝。

他後方的上百騎得令,隻三兩步便止住了前奔之勢。

“統統滾開,把路讓出來。”

他一聲大喝中氣十足,可那些流民生恐家丁們離開,都在將孩子往馬車上送。

這一聲吼,不僅沒能驅散流民,反而使得那些流民和家丁撕扯起來,一方要走,一方死活要他們把孩子帶上。

領隊軍士沒再喊第二聲,嘴角扯起殘忍笑意,轉身走向隊伍後方的戰車。

“馬校尉,前方有無知刁民擋道。”

“斬了,何須擾我修煉?”車內傳出男子漠然的聲音。

“人有些多!其中還有大戶。”

“大戶?無權無勢,一幫發了些橫財的土狗罷了,隻管斬儘!”

“得令。”領隊軍士嘴角笑意愈濃。

他明知稟報馬校尉是何結果,不過給報上一聲,換一個無需他擔責罷了。

“吾等奉命斬妖,擋路者死。”

大喝聲中,上百匹妖血寶馬橫衝,馬上軍士身披鐵甲,手提長刀。

一股鐵流就這般衝過大道,他們人人習武,煉氣入髓,體魄強橫。

而他們對面幾乎全是瘦弱流民,至於那二十來個家丁,也就在主家煉過些皮毛功夫。

“啊、啊啊……”

毫無懸念!慘叫聲和哭嚎聲隨即響徹大道,他們想走也走不掉了。

下方樹蔭之中,餘下那些流民悸恐萬狀,不少人當場被嚇到痛哭流涕。

那股鐵流如碾肉的巨石,所過之處遍地伏屍!人之肉身,被鐵蹄踏到四分五裂!

直到那幫軍爺走遠,樹下的百餘流民仍畏畏縮縮,如被嚇傻一樣呆坐原地。

待到傍晚時分,天色漸漸陰了下來。

狂風起,轉眼,大雨滂沱。

流民們身子骨弱,不敢被大雨淋到,全都縮到樹冠較大的樹下躲雨。

陰沉的天幕下,大道上又有馬車馳來。

這輛馬車看上去並不大,車簾子是拚接的獸類皮毛製成,看樣子是獵戶家的馬車。

車頭上,是一老一少兩個身披蓑衣的獵戶。

“籲……”老獵戶忽地停下馬車。

他們停下的位置前遍地伏屍,慘不忍睹,道路都給堵住了大半。

“老黃,外面死了些人吧?清出道路便是,速速找一處避雨之地。”車內傳出男子溫和的聲音,他已經先行嗅到了血腥味。

那老獵戶聞聲身子一哆嗦,知曉是二爺開口了。

二爺看著書生氣,可這一路趕來,八日過去,已有好幾波人被二爺屠儘。

他們爺孫倆根本沒瞧見二爺如何出手,就見遍地藤木亂竄,所有攔路賊寇或不長眼之人,儘數成了肉串。

“是、是,我這就趕路。”老黃拍了拍身邊的小福子。

小福子身子骨張開了,力氣也大,迅速下車拖開那些攔住道路的屍身。

片刻後,馬車消失在雨幕中,獨留下這邊在暴雨下求活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