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給官家來個狠的(1 / 1)

趙與芮奪權後,很多前副相級的人,都在洞霄宮奉祠。

當時皇帝很小心,把薛極等人家屬都遷往濟州島,這些人吃住都在洞霄宮,也不許人探望,等於是軟禁起來。

關了近三年後,於今年元月終於放開,允許這些官員回家居住,但每天白天還是要到洞霄宮報道。

自元月開放後,京師好多官員都去探望。

袁韶原本認為,這是皇帝故意為之,想看看誰還和薛極這些人關係比較好,所以他一直沒去。

但現在真是忍不住了,趙與芮倒行逆施,丈量田地,大殺文官,還逼他商鋪降價銷售,簡直是兩宋以來最殘忍無恥的皇帝,他不能再讓趙與芮這麼胡鬨下去。

袁韶頂著寒風,來到了洞霄宮。

洞霄宮是著名的道教宮觀,又稱大滌洞天,天柱觀,更算是兩宋官方最大的宮觀,蘇軾和陸遊都有題詠,而李綱、朱熹等名臣俱任過“提舉洞霄宮觀察使”之職。

兩宋比較關照退休官員或離開重要的崗位的官員,俱安排奉祠。

其中提舉洞霄宮觀察使是最高的職位,月錢最少也是四五百貫起。

薛極這時為提舉洞霄宮觀察使,宣繒為副使,聶子述、林介等也都在宮觀中,級彆低了點,都拿著錢,不用乾事。

但這洞霄宮距離京師還有點遠,加上雪天路不好走,袁韶清晨城門剛開就出門,一路坐馬車臨近中午時才來到洞霄宮。

剛到洞霄宮門,就看到同樣有馬車停在外面,而且還不少,應該有很多人比他先到。

他下了馬車,來到大門口,門口兩邊站著隊軍士,邊上還搭有雨棚般的建築,後面還有個簡易小屋。

軍士們著皮甲,戴皮盔,脖子裡還圍著什麼,看起來保暖效果不錯。

袁韶有些意外,因為很多裝備都不是以前宋廷有的。

對方並不認識他,但看到有人來態度也不錯,上前詢問姓名,來乾什麼的。

然後說是要登記。

這時有個小吏從層裡出來,拿筆記下他的名字。

聽到他叫袁韶,對方也沒什麼反應,袁韶認為這小吏根本不認識自己。

“朝廷有令,探視時間不能太長,每人以半個時辰為限。”這時小吏大聲道:“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袁韶笑笑,心想,又不是坐牢,還規定時間,簡直下作,對皇帝更鄙視了。

他轉過頭,看了眼身後跟隨。

跟隨立刻上前,遞上十貫會子分給小吏和軍士。

小吏和軍士對視一眼,然後當著他面直接收下,接著就見小吏又在紙上寫了什麼。

袁韶餘光掃了下,頓時目瞪口呆,隻見那小吏寫著:“今收袁韶會子十貫。”後面寫著收錢時間。

“這是做什麼?”袁韶忍不住問。

小吏笑道:“朝廷允許我們收錢,不過收到的錢,要和朝廷一半一半。”

“。。”袁韶直接呆滯。

“袁大官人,請進吧。”小吏哈哈大笑。

謊繆,袁韶心中再次暗罵起皇帝來。

哪有朝廷允許下面人收好處的。

他給錢小吏們,隻不過試圖拉近點關係,沒想到對方可以奉旨收錢,這錢就等於白給。

等進入洞霄宮後,果然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

比較有名,他認識的有工部郎中陳韡,潭州觀察推官王邁,原楚州通判梁丙,原兩浙西路製置使曾式中,原四川製置使鄭損,京西、湖北路製置司主管機宜文字、襄陽通判史嵩之等。

除了這些官員,另有京師太學生黃自然、黃洪、周大同、徐士龍等人,現場黑壓壓一片人群,差不多有三四十人。

在場的官員成分很複雜,有史彌遠原先的心腹親信,如陳韡、史嵩之等,也有原地方軍政一把手,如曾式中,鄭損等,也有像王邁這樣的清流,為官名聲不錯,但憎恨皇帝濫殺。

他們大部份人都有一些特點,即以前都身居高位要職,後來趙與芮掌權後就慢慢被退二線了。

曾式中在趙與芮一掌權後,立刻從淮南西路製置使,調往兩浙,才乾了一年,就被奉祠。

鄭損就不說了,直接被趙與芮用崔與之替換,招回來奉祠。

梁丙是趙與芮滅李全後,把他調回來的,雖然沒有奉祠,還掛了個兵部的郎中,但和陳韡一樣,卻沒有分派事給他乾,等於是閒置。

王邁原本在潭州,但朝廷改製,以前的觀察使等部門都合並了,他這觀察推官也沒了位置,暫時先回京,同樣在六部掛了個閒職。

現場最讓人意外的是史嵩之,史嵩之是史彌遠侄子,能力也不錯,在史彌遠倒台後,皇帝這兩年並沒有壓製他,從乾辦公事升襄陽通判,因為據說史嵩之在地方屯田積糧有一手。

曆史上,史嵩之在襄陽經營屯田,積穀達六十八萬石,得到朝廷嘉獎。

可以說皇帝對史嵩之不錯,但史嵩之今天居然也來了。

而現場的太學生黃自然、黃洪、周大同、徐士龍等人有部份剛剛通過二月的省試(又稱春試),前天剛剛出榜。

其中黃自然是省試第一名,省元,其他幾人有的上榜了,有的沒上榜。

通常上榜後十天左右,會進行殿試。

南宋科舉是三年一次,原本去年應該是趙與芮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舉,不過趙與芮以改製的原因推遲了一年。

這些太學生還有一個特點,即當年喬行簡要聯金抗蒙時,他們全是反對的,並一起跪在麗正門,請皇帝寧宗,斬喬行簡。

現在這些太學生,和袁韶這些老臣們彙聚一堂,開始吐槽大會。

可能因為有不殺文官傳統,這些人膽子挺大的,公然集合,也沒把朝廷當一回事。

袁韶算是來的比較晚了,進入大殿時,裡面已經吵的不可開交,他站邊上聽了會,大概聽出這些人分成兩派。

一派是以太學生為主,想聯合更多上榜學子,一起再到麗正門,大夥和上次請斬喬行簡一樣,跪在麗正門,請皇帝斬錢宏祖。

理由是錢宏祖在福建,殺了好多地主和官員。

當然,這會新上榜學子裡面很多都不是地主,所以大夥是為了防止皇帝以後亂殺官員,這樣是逼皇帝表態,以後不能再殺文官了,咱們兩宋不殺士大夫的優良傳統要保持下去。

畢竟所有上榜的人,將來都會是官員,大部份也都會成為地主。(曆史上最終參與殿試的這一屆進士,有一百多人出身官宦家庭,三百多人是民間百姓,當然,這些平民百姓很多還是得到地主或商人的支持的,也有本身家裡是小商販之類,窮苦書生還是極少數。)

皇帝鬥地主也好,殺官員也好,肯定與他們將來的利益起衝突。

但以鄭損、曾式中等為首的老派官員覺得新人太稚嫩,這樣逼皇帝殺錢宏祖不行的,皇帝以後還會殺文官和地主。

隻有逼皇帝投降,下罪已詔,承認錯誤,以後不能再殺文官了。

丈量土地的事也不是對的,要停下。

他們還聯合了兩浙,江南,兩廣等很多官宦地主,要一起上血書,並希望這些太學生團結支持。

大夥一起到麗正門發聲,如果皇帝不承認錯,上榜貢生就不會參與殿試,也不要進士的身份。

鄭損他們想用新學子來逼迫皇帝退讓。

但黃自然他們也不傻,好不容易上榜,有機會殿試,豈能這麼乾?

雙方在為如何逼皇帝而爭論。

鄭損他們說皇帝不在乎以前的官員,你們看我們都被奉祠了,但大宋必須要有新鮮官員補允,隻有你們都強烈反對,朝廷和皇帝才會做出讓步。

你們得讓皇帝知道,皇帝你再殺文官,以後大夥都不做官,你看誰幫你治理天下?

兩幫人在爭吵,人群中的薛極、宣繒、聶子述等史彌遠原心腹們一言不發。

袁韶見大夥爭來爭去也沒什麼名堂,簡直是浪費時間,這邊距離臨安還挺遠的,這麼爭下去,都不來及在天黑關城門前回臨安城家裡。

“都彆吵了,聽聽薛相公們的意思。”

薛極官至副相,袁韶叫聲薛相公,也算是尊敬。

薛極和宣繒對視一眼,心想你們這麼鬨有屁用,隻有把趙與芮搞下台才有用。

但他們也不敢實說啊。

薛極見眾人安靜之後,果斷道:“當今官家的想法和做事手段,與我大宋曆代官家都不同。”

你們不知道嘛,這狗東西在成婚當天動兵奪權的。

“你們這種小打小鬨,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那依薛相公言,我們該如何做?”黃自然大聲問。

薛極扭頭看了眼聶子述。

聶子述厲聲道:“隻有給官家來個狠的,以鮮血直諫。”

“必須要有人願意犧牲。”

“要讓這事情,震驚天下,要喚醒天下的學子和天下的官員(還有地主)們,讓所有人同心協力,聲援咱們,這樣官家才會忌憚,更要考慮公然對抗整個天下的學子和官員們的後果。”

聽到血諫兩個字,四周一片嘩然。

林介馬上又道,諸位很快就會陸續當官,福建能輕易的屠殺文官,以後你們都不能保證安全,這不是為我們發聲,這是為你們自己。

以後你們也會有很多糧田,如果福建能輕易的丈量所有人的糧田,以後你們的財富也將一無所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