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錢宏祖還是第一次看到,剛剛他出城門時,這邊攤子還沒鋪起來,也沒有人,現在回頭才看到,感覺很有意思,帶著幾個隨從和官員,就到了前面。
他們站在眾人身後,看著裡面鬨哄哄的。
“怎麼移啊,過去就分田嗎?”有人在問。
“想移民的登記一下,上船時準時到就可以,到了地方,由朝廷提供牛、農具和種子,屯種的田,一半一半,即一半是朝廷的,一半是你自己的,前五年免稅,五年後稅一成。”
“有沒有識字的,這邊貼著呢,可以自己看。”
“屯到多少都分一半嗎?我要屯了五百畝呢?”
“有本事就屯,無論多少一半歸你們。”
“怎麼當官吏啊?”也有人問。
“看家中人口和田地,優先選擇人多田多的當吏,三年一考核,三次考核優秀,可破格提拔為官。”
“商人舉家遷移,自己帶牛,帶物資,可參與考核,考中者,直接為官,考核內容,與你經商相關,不是四書五經。”
突然,有商人拍案叫道:“我要帶牛一百頭,農具上百,糧食鐵料成船,過去之後,是不是可以直接當官?”
“大官人這種,過去最少也得是個縣尉吧。”
“還要考核不?”
“考核很容易,難不住大官人。”
錢宏祖和楊公汶面面相覷,現場大部份衣服都破破爛爛,還有乞丐在裡面,明顯都是混的不好的才願意移民,但也有少數衣著光鮮的商人。
皇帝這麼乾,和賣官沒什麼區彆?
但此時官員對百姓和商人誘惑極大,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買官。
而現在到大員去,相比買官的成本,又降低了不少。
果然,沒幾天,泉州移民辦的人貼出公告,直接明碼標價。
比如帶牛一百頭,鐵料,糧食各五萬斤,全家移民大員,即可選一人為從九品。
帶牛羊五百頭,鐵料糧食十萬斤,全家移民大員,家中可選一人為從八品,或兩個從九品。
哇,這消息傳出來後,報名有興趣的商人還多了起來。
“荒唐。”錢宏祖最後氣呼呼的和楊公汶走進城裡。
兩人都是進士出身,雖然南宋取的進士是曆史皇朝中最多的,但看到彆人出點牛都能當官,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進城之後,發現街上到處都是。
很多大的酒樓和商鋪臨街顯眼的牆中,都被朝廷寫了宣傳語。
有征兵宣傳語,有移民宣傳語,全是全勇來了之後搞的。
街上亂七八糟什麼宣傳語都有,錢宏祖看著這些畫面,一時有點恍惚,感覺自己好像走錯地方了,這裡根本就不是大宋。
新皇帝登基才一年多,整個泉州都不一樣了。
這在他眼裡是非常可怕的事。
古代皇朝受限於通訊不發達,對越遠的地方,影響力越弱。
時兩宋也好,後面明朝也好,官員被調到兩廣和福建,就等於被貶和發配,在同窗和老師面前抬不起頭的,很沒面子的事。
但趙與芮登基才一年多,朝廷的影響力就已經到達兩廣和福建。
據錢宏祖了解,新任福建都司都指揮使全勇,以前就是京師皇城司提舉。
皇城司守衛皇城,一把手全勇可皇帝親信中的親信。
這樣重量級的人物來到福建這麼遠的地方,可見皇帝對這裡的重視。
錢宏祖可以想像到,廣南兩路(兩廣)現在肯定也會如此,慢慢被朝廷牢牢控製。
錢宏祖身為福建製置使,主管地方諸多民政事宜,但在宣傳這塊,他完全不知情,都由地方都司全勇負責,錢宏祖還是很鬱悶。
古人還不知道宣傳工具的強大,錢宏祖看到街上的改變之後,才發現這玩意有點可怕。
但更可怕的還在後面呢。
錢宏祖和楊公汶沒走一會,劈裡叭啦,街角某處突然傳來一陣炮仗的聲音,四周也有不少人在圍觀。
他循聲看去,好像是什麼新店開業。
“真是喧鬨。”錢宏祖不爽的道。
身後有隨從這時上前小聲:“是八達錢莊開業,前段時間,街上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在叫嚷(宣傳)。”
“叫嚷啥?”楊公汶奇怪的問。
“讓百姓們存錢到他們錢莊。”
“?”錢宏祖瞪著眼睛,要不是他是文官,他都想罵人,我特娘有病,有錢不會放家裡,為啥要存他們錢莊?
“笑話,為啥要存他錢莊?”楊公汶果然道。
隨從苦笑:“聽說利息高,五百貫起存,年息三十貫,存十二年就翻一倍了。”
“嘶”錢宏祖和楊公汶同時倒吸口冷氣。
兩人第一次聽到這事,相當匪夷所思。
這時楊公汶身後又有一個隨從上前:“存錢還得靠關係呢,也不是誰都能存,小人一個親戚去打聽了下,想存五百貫,對方說不收,普通百姓,沒資格,看不起人。”
“。。”錢宏祖兩人更是無語。
片刻後,錢宏祖沉著臉問:“對方什麼底細,他憑什麼給這麼高利息?”
“說是海外大商人,專做白糖絲綢等生意,他拿我大宋的白糖,售賣到海外,利有十倍。”
“但本錢不夠,所以用這個方法來聚收本錢。”
“他一次性在泉州東灣造船廠,預訂了五十艘大船呢,前後要造三年。”
楊公汶冷笑:“投機之輩,拿彆人錢,幫自己賺錢。”
“沒辦法啊,他能拿到大批量兩浙白糖,其他商人拿不到大批量的。”
錢宏祖隱隱聽說,慶元府四海商鋪的白糖,皇帝也有股份,這麼想想,這錢莊,應該比較靠譜的。
五百貫一年三十貫,這利息真是高。
他沉默不出聲,眼珠已經在轉來轉去,估計有點心動。
第二天錢宏祖和楊公汶剛上船準備回福州。
在碼頭又遇到全勇,全勇向他推薦了一個人,說是奉陛下密旨,跟著錢宏祖到福州組建新部門,隨身拿出皇帝的聖旨。
錢宏祖接過聖旨,驗過真假,不由再次動容。
全勇推薦的人叫馮通,他是步軍司都指揮使,定海水軍統製馮德山的長子,全勇娶了馮德山的女兒,等於是他大舅子。
馮通奉皇帝命令,到福建設皇城司分部。
皇帝改製皇城司,為分兩司一衛。
一是皇城司,由原皇城司五千人中抽三千人組成,護衛皇城。
二是情報司,由原皇城司中抽兩百人,加上各地駐軍中抽取一部份人組成,再從民間招募一批,主要是建立情報網絡。(國內基本就用了趙與芮和秦家的球牌室當據點,金國和西夏蒙古包括大理等都在發展)
三是錦衣衛,由原皇城司中另兩千人組成,主要負責收集民間和當地官員軍將的情報和事跡。
情報司由其他人負責,馮通負責建立福建的錦衣衛。
馮通最後道:“錦衣衛負責監察當地文武官員的表現,包括執行朝廷公文的力度,治理地方的能力,以後官員的升遷決定,吏部考核占六成,錦衣衛的報告占四成,另包括地方各種物價,百姓聲音會及時傳給京師。”
刷,錢宏祖滿臉通紅,這等於是懸在他們地方官員頭上的尚方寶劍。
“那,禦史台又算什麼?”錢宏祖沉聲道。
兩宋監督官員的有觀察使和禦史台。
但趙與芮上台後,把觀察使、轉運使等亂七八糟的都給裁了。
像觀察使位高權重,官員本身清正還好,要是不清正,反正是弊端。
“這麼說吧,官員的腐敗,貪汙,不歸咱們管。”馮通道:“咱們隻管三方面的事。”
“一、朝廷下發的公文,你們當地執行如何?”
“二、年終考核,每年的稅收稅糧等達標了沒有,升了還是降了。”
“三、地方物價變化大不大,當地市場缺什麼,什麼受歡迎,物價有沒有影響到老百姓和衙門運轉。”
比如朝廷讓你們征一萬新兵,你們征到沒有?
比如去年是十萬石糧稅,今年是十一萬,還是九萬?是多了還是少了。
再比如,去年福州米價是一石一貫多,今年漲價沒有?
除了這三方面的事,其他事情,不管錦衣衛衛,都是禦史台和其他部門的事。
馮通道,你錢宏祖就是在街上殺人放火,也不歸咱們錦衣衛管。
咱們錦衣衛就管這三方面事,執行朝廷公文和治理成績和上報當地物價變化。
馮通說到這裡,大聲道:“以後每年夏秋兩糧,和市舶司、茶鹽商稅,當地銅、鐵、船等產量,都是我們考核,我們全部要現場清驗。”
“比如要看到新糧入庫,每年不定時抽查,以防有人中飽私囊,偷賣糧食--”
趙與芮外判定海時,前任知府走的時候,交給趙與芮帳面上的數據挺好看的,有存糧多少,錢多少,實際數一下,都特麼不夠。
曆史各大皇朝彆說末期了,盛期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要不然怎麼會有糧倉突然起火這種事發生?
現在他設立錦衣衛,可不是像明朝一樣,用來專權霸橫,而是監督地方。
古代通迅不易,如何執行中\\央文件是件大事。
為啥說皇權不下鄉,太遠了,彆人不吊你。
現在錦衣衛設到各地,專門監督地方大員們,對朝廷文件執行力如何。
同時用來查驗地方各種數據和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