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娓娓道來，陸銘認真傾聽。
他一個字都不願錯過。
但對於化道者與歸一者，寒月知道的也確實不多。
也不知是青鸞仙尊知曉的不多，還是青鸞仙尊知道不少但沒有全部告訴寒月。
“化道境與歸一境，也叫做化道者與歸一者。”
“之所以將‘境’這個字替換成了‘者’，最大的原因便在於此境界的唯一性。”
“唯一性……”陸銘這般喃呢，複而悚然一驚！
“你所說的唯一性，指的是……”
“就是你理解的那般。”寒月斬釘截鐵說完，立刻補充道：“仙家的化道境隻有一個位置，武道的歸一境也隻有一個位置！”
“甚至於化道者與歸一者之間還存在嚴重的道途衝突，仙武兩條道路在頂點再次交彙，同一片宇宙，要麼沒有化道者與歸一者，要麼兩者便隻能出現一位，不可能同時出現化道者與歸一者。”
“從名稱上也能推斷出，化道者與歸一者的大概特征。”
化道，化身為大道。
所有規則儘在我手，被我掌握！
歸一，歸萬物為一。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
這仙武最強之境，具有極大的排他性！
且彼此之間完全無法共存。
仙者化道，成為大道。
武者歸一，海納百川。
但大道也是被武者歸一的一部分，在兩條道路的最頂端，化道與歸一針尖對麥芒，演繹了有你沒我的死局！
而這，才是仙武衝突的最本質原因。
超品武者不想看到化道者的出現，因為這意味著歸一者的路徑被封鎖，反之則亦然。
“且這種情況將會導致，仙尊和超品彼此之間皆存在不可調和的道爭……”
陸銘這般嘟囔，寒月溫婉一笑：“你找到了重點。”
“無論是武者還是仙家，都不會希望看到宇宙中出現除自己之外的化道者或是歸一者。”
“故而大層面上的仙武之爭，放在當前的最高層次，也即是仙尊和超品眼前，卻並非是什麼仙武之爭，而是黑暗森林。”
管他是修仙的還是修武的，隻要有人想要更進一步，對其他人就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
在此邏輯之下，任何仙尊或超品想要再次晉升，必將迎來所有同級強者的針對！
“而當前我父的狀態，大概就可以歸結為落了下風，墜入了他人設計的陷阱之中……”
這般說完，寒月微微一歎，有些落寞與沮喪，但很快便重拾精神，看向陸銘笑著說道。
“總之，還是從頭說起吧。”
說著踩了踩腳下的大地。
“就先從此地此界說起。”
……
主世界是特殊的。
不單單隻是陸銘覺得，其他的降界仙都是這麼認為的。
而此刻寒月開口，給出了主世界特殊的原因。
——但這個原因，遠遠沒有陸銘想象的那麼高大上。
“此界乃是家父的悟道之地。”
“昔日家父戰勝七絕界主，此事就發生在此星不遠處，那一戰我父收獲良多，忽感機緣已至，找到了衝擊化道境的機會。”
“而仙家注重緣法……”
這倒不是什麼封建迷信，而是因果循環之間自有道韻。
“所以我父覺得在此界突破，乃是極好的選擇。”
陸銘登時啞然。
想了半天方才苦笑著說道：“所以此界本身是沒什麼特殊之處的……”
寒月點頭：“當然沒有，就是個正常的中等世界。”
“眼下此界之所以這麼特殊，全部都是因為仙尊選擇了此界。”
寒月再點頭：“是的。”
說著指向了前方的天鎖，再道：“無論是此界的世界封鎖，還是咱們眼前的這枚石壁，皆因我父而生，故而此界方才顯得頗為特殊。”
陸銘不由舒了口氣：“合理。”
青鸞仙尊將主世界當成了成道之地，故而哪怕主世界再平庸，也自然會因為青鸞仙尊而變得珍貴且特殊。
“其實我父並未對我說他選擇了此界作為自己的成道之地，一開始我也並沒有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此界上。因為以我對我父的了解，我覺得他大概率不會選擇如此顯眼的目標，所謂的世界封鎖與面前這枚石壁，都隻是對外的障眼法，用來轉移他人視線的。”
說著歎息一聲。
“我也理解我父心思，涉及到化道境之事，我父必不可能對我說儘。”
當然不可能說儘。
萬一其他仙尊盯上了寒月，擒下搜魂，那青鸞仙尊必遭大難。
“所以我接下來所講的一切，都是我降界這一個多月以來，個人探索所得，並不能確定其中真假，你且聽聽也隻能當作參考。”
寒月話說完，陸銘當即點頭。
無論寒月接下來所說的推斷是對是錯，對陸銘而言總會有些幫助，當然也可能會將陸銘引向歧路……
總之世間萬事，哪有儘善儘美，利弊皆有才合天理。
寒月繼續道：“我父的突破之機，應該應在了輪回二字之上。”
青鸞仙宮最強功法乃是青鸞涅槃經，這亦是青鸞仙尊的主修功法。
由木成道，木火輪轉演繹生死、陰陽、輪回之道。
其中生死、陰陽、輪回三者呈遞進關係。
能參透陰陽大道則可踏入仙尊境界，甚至在仙尊境界中也不是弱手。
而若是能參悟一些輪回大道，則在仙尊超品境中也罕逢敵手，甚至若有機緣，便可窺化道！
“這即是我父的仙道之路。”
“當日斃殺七絕界主時，我父便已經參悟了一些輪回大道，戰力在整個宇宙的仙尊超品境中，也屬前三之列。”
“而此次成道之機，也與輪回大道有關。”
“當然我還得再重複一遍，這一切都是我個人探索後做出的個人猜測，是否正確我不能保證。”
看到陸銘點頭後，寒月方才繼續道。
“而按照我的猜測，我父的做法大抵應該是自身投入無儘輪回，在無數次的輪回之中感悟世間所有規則，從而化道成功。”
化道境主宰一切規則，想要主宰，便要先了解。
而輪回法則對此確實有巨大幫助——以不斷重複的輪回感悟不同規則，並以輪回法則使得自身真靈不滅，待到時機成熟便可完成最終的輪回轉世，主宰一切規則。
按照寒月的說法，她猜測的青鸞仙尊的化道辦法，大概就是如此——但具體是否為真，她不作保。
而如果寒月的猜測為真，從中也不難看出，此法所需時間不少。
“故而如何護道，便成了我父面臨的第一大難題。”
漫長的突破過程中，一星半點的意外都可能會引起連鎖反應。
兼且當時的青鸞仙界外敵環伺，內鬼也不少，實話說青鸞仙尊選擇的突破時機並不妥當，但機緣到了你不去追，就不見得有第二次機會了。
總之情況確實棘手，但對此青鸞仙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險中求勝，放手一搏。
“首先是選擇成道之地。”
“我降界之後方才確定，我父確實將成道之地選在了此界，並沒有做什麼障眼法。”
可能是因為緣法的問題，也可能是因為其他，總之青鸞仙尊就這麼選了。
“其次我父更改此界規則，限製任何實力不及他巔峰期的武修仙者。”
這句話道出了當前主世界的封鎖上限——一般的仙尊超品進了主世界仍舊要受限，整個宇宙可能隻有一兩個人能不受世界封鎖的影響，甚至可能一個都沒有。
“再後，創立輪回界碑，喏，也就是這個被你們稱為天鎖的東西了。”
寒月指了指面前的天鎖，陸銘便同樣望去。
直到此刻他才知曉天鎖的真名：輪回界碑。
無需陸銘開口詢問，寒月已經再道。
“此界碑被設立在陰陽交彙之地，也即是地上與地下的交界點，可吸收陰陽二氣轉化輪回道韻，從而送我父真靈不斷輪回。”
“更關鍵的是此物的本質。”
說著挑起嘴角看向陸銘：“你能猜到此物本質麼？”
陸銘搖了搖頭：“沒法猜的。”
陸銘哪裡搞得懂仙尊手段？
寒月：“此刻觀之我才發現，此物就是我父。”
陸銘：“？？？”
……
看向面前黑乎乎的輪回界碑，陸銘實在無法將其與青鸞仙尊聯係在一起……
直到寒月再道：“當然說它是我父也不恰當。它隻能算是我父遺蛻，由我父的仙尊之軀所化，內裡保留了我父的一絲真靈。”
一絲真靈留於輪回界碑之中，大部分真靈不斷轉入輪回。
而無論對仙家還是武者而言，真靈的重要程度皆遠在肉體修為之上——因為真靈才是一個人的本質！
故而說輪回界碑乃是青鸞仙尊的身體更為妥當，不能將之當成是真正的青鸞仙尊。
“此輪回界碑具備我父生前絕大部分力量，幾乎無法被任何外力所損壞。”
“並以此為錨點，使我父不會永遠沉淪於無儘輪回之中，總之，這東西意義重大，我猜此物不僅僅是我父突破化道的核心，也是我父給自己留下的最大保障。”
“所以此物萬萬不容有失！”
說著看了眼陸銘，又看向周圍的環境。
此刻整個主世界地下，已經被陸銘的陰間死國所覆蓋，唯有輪回界碑所在地的方圓十米，未被拉入陰間死國中。
換句話說，陸銘的陰間死國幾乎將整個輪回界碑包裹——陰間死國反而成了輪回界碑的保護罩。
迎著陸銘若有所思的眼，寒月再道：“而眼下看來，伱做的不錯。”
陸銘沉默許久，方才苦笑一聲：“這也在仙尊的預料之中麼？”
再回望自己開界分界脫界的全部過程，陸銘現在才發現，其中確實存在被引導的成分。
脫界的想法起源自李神通噬界之事。
而李神通身為青鸞仙宗的掌舵人，很難保證他是否被青鸞仙尊留下的一些布置暗中影響了，從而才展開噬界。
陸銘因此而開界，在妖庭界中得知了世上存在分界脫界之法，後續老鬼們的死而複生將陸銘引導向了地下鬼國，也讓陸銘找到了最佳的種花與開界地點……
主世界的一切事物與小遊戲提供的虛界相輔相成。
一環環的將陸銘引向了開界之路，甚至地點都給你安排好，也造成了眼下這幅成果——陸銘被主世界仙尊留下的世界封鎖嚴密保護，而陸銘的陰間死國又給輪回界碑提供了一道外部防線。
如果按照寒月的猜測，輪回界碑對於青鸞仙尊突破之事極其重要，那麼在這環環相扣之下，便可確保輪回界碑萬無一失！
它就豎在這裡，誰也搬不走。
想搞輪回界碑，就得先過陸銘的陰間死國這一關。
而陰間死國與主世界規則貫通，即便仙尊親至，隻要實力不超過巔峰期的青鸞仙尊，則絕對打不穿陸銘的防禦體係……
念至此，陸銘頓時深吸口氣。
“所以，我成護道之人了？”
寒月笑道：“是的，你就是我父的護道之人，無論你是否情願……”
當下的狀況就是無論陸銘是否情願，此事已經被做成了既定事實。
如此，問題又回到了陸銘自己身上。
“關於這個所謂的護道之人，我想知道青鸞仙尊輪回之前是怎麼說的……”
陸銘語氣低沉，寒月緩聲開口。
“關於護道之人，我父明確表示確有其人！”
此事不涉及青鸞仙尊的突破秘密，故而青鸞仙尊對寒月說了不少。
“我父說，如果一切順利，則護道之人不會出現。”
“但若是事有變故，則此人必然出現，且我可以對其抱有絕對信任！”
“而眼下的情況是我父突破並不順利，甚至極有可能被人陷害設計，故而護道之人必然已經出世了。”
說完笑著看向陸銘，仿佛篤定陸銘就是那個所謂的護道之人。
未等陸銘開口，寒月已經再道。
“他崛起於微末，人品出眾乃是世界之子。”
陸銘眉頭一皺。
對上了，但又沒完全對上……
崛起於微末——陸銘這個三相幫幫主之子可不就是崛起於微末麼……
人品出眾——嗯，無論是前身那畜牲還是後來的陸銘，人品還真就不能說是出眾。
世界之子——對於自己是不是世界之子這一點，陸銘還真有些拿不準。
但主世界確實沒人比陸銘修行的更快。
“他有跨越星空之能，會與我在無光星域相遇。”
這個條件陸銘絕對滿足。
“最後，他有外力輔助，是一種其他人難以察覺的外力。”
係統……
陸銘瞬間想到了自己的係統！
難以察覺，這說的不就是小遊戲係統麼！？
反正除了人品那一條有待商榷，其他一切條件陸銘統統滿足！
陸銘陡然倒吸口涼氣。
瑪德被安排了……
複而再看向寒月，便見寒月也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現在，能確定了麼？”
陸銘：“……”
卻還是糾結著點了點頭。
“似乎就是我。”
寒月篤定再道：“就是你！”
“那我能信任你麼？”
面對寒月的問題，陸銘當即點頭：“自然可以！”
其實陸銘撒謊了……
他完全不理解為何青鸞仙尊會對寒月說，可以完全信任那個護道之人，至少按照現在的情況來講，陸銘與寒月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
完全信任？
開什麼玩笑。
陸銘自己被安排了，他還不爽著呢，又怎麼可能對寒月，對青鸞仙尊抱有完全信任？
我陸銘又不是M，眼下這情況我不掀桌子不弄死你們就不錯了……
但這事兒陸銘跟寒月肯定不能這麼講。
反而神色一正，立刻說出了“自然可以”這四個字。
畢竟無論事情怎麼發展，陸銘能得到寒月的信任都是好事一件！
便見寒月眼睛一彎，笑容更加柔和，縱然隔著面紗，陸銘一時間亦有些沉迷於美人眼中的碎光。
卻很快回過神來。
‘這事兒感覺不太對啊……’
‘絕對信任？青鸞仙尊哪來的臉，會覺得我會被他的布置徹底拿捏，全心全意助他成事？’
‘還有小遊戲係統中的終極五關……總感覺係統似乎與青鸞仙尊沒什麼關係。’
心中疑惑且不多談，寒月再回首看向輪回界碑，繼續說道。
“我沒有找到我父的輪回身。他的輪回身似乎並不在此界。”
“我並不知道是我父有意而為之，還是受了其他仙尊超品的乾擾……總之，眼下的情況相當麻煩，我一人恐怕難以破局，我需要你的幫助。”
陸銘立刻點頭：“能幫我一定會幫！”
寒月再次展顏一笑，不知不覺間更靠近了陸銘三分。
“我找到了炎心劍……”
這般說著，寒月從儲物袋中取出炎心劍，遞到了陸銘面前。
“當我找到此物之時，此物正處於一處險地中，似乎被人故意扔在了那裡。”
“我也知道了當日在青鸞仙宗內發生的一切，你擊敗李神通之後，炎心劍受到了某人的牽引，自行離去。此人可能知道我有追蹤炎心劍的秘術，故而棄之不用了。”
陸銘故意說出錯誤答案：“可能是青鸞仙尊的轉世身所為。”
“並不是……”寒月這般回應，語氣低沉了數分。
“是受到了五行仙尊或是其手下人的牽引。”
陸銘回頭看向寒月，便見寒月歎息一聲，繼續道：“五行仙尊一直與我父不太對付，甚至烈陽仙王就是五行仙尊插在我父身邊的棋子。”
“且青鸞仙宗地下的跨界傳送陣，直通向五行仙域治下的白風界。如此便可做出合理推斷……”
“五行仙尊一早就在此界開始布局，我父眼下突破不順，恐怕與五行仙尊大有關係！”
寒月說完，陸銘思考片刻便附和著點頭。
“合理的猜測。”
寒月：“而且我還覺得，此方世界中可能就有五行仙尊的棋子，甚至位居高層……之前在青鸞仙宗拿走界核的，大概也正是此人。”
“而這，便是咱們必須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題了。”
青鸞仙尊的輪回身在哪兒，這個沒有苗頭，沒法猜也沒法追蹤。
但主世界確實有人布局，這個是顯而易見的。
這個人大概率就是五行仙尊的人，但問題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陸銘沒有答案。
“但總是一個方向，不是麼？”寒月笑著說道，便見陸銘再點頭。
複而輕笑一聲：“該說的我都說了，那麼接下來，咱們可就是一夥兒的了。”
說完將手遞到了陸銘面前，陸銘亦是輕輕握了握寒月柔軟的小手。
“是一夥的了。”
寒月笑得開心。
似乎這些年她一個人承擔了太多的壓力，眼下終於有一個靠譜之人可以絕對信任，就像是找到了支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陸銘笑得也開心。
心中卻不住閃過？？？
這娘們就這麼聽她爹的話？
還有她那個死鬼老爹，把我安排了還想著讓我幫他閨女……這算什麼邏輯？
……
直到送走了寒月，陸銘重新返回陰間死國，還是不理解這其中的邏輯。
所以我陸銘為啥要幫你青鸞仙尊呢？
怎麼，我不幫你你還能直接把我銷戶，直接把我的係統給炸了不成？
陸銘越想就越覺得這裡面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邏輯根本就講不通。
直到遠方，鬼鴉再次飛來，帶來了故友的來訪請求。
陸銘身影淡化消失無蹤，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陰間死國與主世界的交界處。
前方，身材魁梧氣質昂揚的無名道友孑然而立，身影仍舊有些虛幻。
再相逢，陸銘登時拱手。
“道友。”
無名，也即是七老捋須一笑：“道友倒是個忙人，好不容易方得一見呐。”
陸銘笑笑也不作回應，且聽七老再道。
“對了陸道友，咱們之前說的事情……”
陸銘眉頭一挑，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答應過七老一件事情。
把絕顛的神秘石碑贈予，不，應該是還給人家。
“這事兒……”陸銘剛想拒絕，心中卻陡然閃過靈光。
“這事兒，我明天就給你辦嘍！”
他說的斬釘截鐵，七老聞言一愣。
“真？”
“自然為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