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午飯是在山中寺廟解決的。
節目組提前跟寺廟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 中午還沒到,紀斂幾人就在前殿聞到了從後廚傳來的飯菜香,這讓一群體力早就消耗殆儘的人徹底沒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情。
中午吃的是素齋。
每個人都有一個飯盤, 四菜一湯,豆腐、西紅柿、豆芽、冬瓜,外加一碗絲瓜湯。
這邊的寺廟做的齋菜十分嚴格, 連蔥薑蒜這些調味都舍去了,幾人吃了一口就有些失望,除了鹹味,他們根本吃不出其他味道,清湯寡水,食難下咽。
如果放在平時, 吃一口就不會再碰了,但現在正在錄製, 面對鏡頭做出浪費的行為會被無數人抨擊,隻能硬著頭皮將它們全部吃完了。
談定康吃飯速度一向很快, 食物入嘴後不見咀嚼, 基本都是大口吞咽, 這一次倒是吃得非常慢, 幾分鐘過去了,米飯才少了一半, 這要放在平時, 早就見底了。
談定康一臉麻木地嚼著米飯和沒什麼味道的菜,坐在他對面的紀斂跟他成了鮮明對比。
紀斂從前不重口腹之欲,餓肚子的人最知道食物的珍貴,他現在不會管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即使是彆人覺得難以下咽的食物, 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倉鼠喜歡將食物存在頰囊裡,在它們覺得安全的時候才會慢慢品嘗食物,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巨型倉鼠,但巨型倉鼠還是習慣性將食物撐滿整個腮幫子,紀斂曾經好奇,問過它原因。
巨型倉鼠跟他說:“因為這樣吃飯最香呀。”
紀斂試過幾次,漸漸領悟到了其中的真諦,逐漸向巨型倉鼠靠攏。
儘管他已經活在不需要為食物發愁的現在,習慣還是無法改正。
紀斂喜歡用左邊咬合,食物撐滿了他的左腮,咀嚼時一鼓一鼓的,大部分人會覺得這樣吃飯很做作,但紀斂卻從未給人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習慣了他的面無表情,在吃飯時,因為食物產生的幸福感使得他難得有了情緒波動,又或許是他吃飯真的很認真,每次吃飯都是光盤行動的代表人,碗底的最後一粒米,粘在盤子裡的一片蔥都會被他吃得乾乾淨淨。這些給人的感覺隻會是真誠,而不是虛假做作。
飯桌上,其他人痛苦的享受食物,坐在角落位置的紀斂成了所有人中的另類。
談定康看得目瞪口呆,對紀斂生出了無限敬佩。
同時為自己企圖浪費食物的行為感覺羞愧。
大人們坐在大飯桌,小孩們坐的是另一邊的小飯桌,一群還沒長大的小蘿卜頭們不知道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他們隻知道,誰吃的最快,就是最厲害的人。
這遊戲是談未亦先發起的,許桃不甘示弱,周徊暗中較勁,隻有賀笙慢悠悠地吃著碗裡的飯。
小爸說過,吃飯不能太快,要細嚼慢咽,這樣才能品出食物的美味,和做飯的人的辛苦。
許桃吃了半天把自己給吃噎著了,她也不想跟對面兩個男孩玩幼稚的吃飯遊戲了,她減慢了吃飯速度,一邊咀嚼著,一邊望著紀斂下飯。
“點點,你小爸連吃飯的樣子都好好看呢。”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重度顏狗,但跟桃子妹妹一比,我這算什麼啊!至少我吃飯的時候不會對著我牆頭發花癡,桃子妹妹你中毒已深,神誌不清了。】
【哈哈哈哈突然想到,導演以後要是玩換家長的遊戲,桃子妹妹絕對會毫不猶豫選紀斂吧,而且是毫不留戀地拋棄他的老父親。】
【可以想象到,許老父親當場哇哇大哭的模樣了。】
賀笙看了眼認真吃飯的紀斂,轉頭看向盯著他小爸目不轉睛的許桃,對許桃的防備心,已經隨著與許桃關係的拉近而減弱了。
“我小爸當然好看啦,他是這世界上最最最好看的人。”
賀笙用小手帕擦乾淨自己的手,上手掰正許桃的腦袋,一板一眼教育道:“小爸說過,吃飯要專心,桃子姐姐你不要再看我小爸啦,飯、飯要冷了。”
許桃噘嘴,拿勺子戳著碗裡的豆腐:“可是這個飯很難吃誒,我不想吃了。”
不玩遊戲,不再執著於勝負後,味覺瞬間擴大了無數倍,以至於她很難再吃完這碗飯。
賀笙:“難吃嗎?”
許桃反問:“不難吃嗎?點點,你的味覺是不是有問題?”
白水泡米飯,不加調味料的水煮蔬菜賀笙都吃過,跟那些比起來,這都可以算是美味了。
許桃這樣說,賀笙的味覺才被徹底打開:“好像是、是有一點點難吃。”
“我說的對吧。”許桃拔掉賀笙的手,扭頭重新看向紀斂,“雖然難吃,但是看著你小爸吃飯,就不覺得難吃了。”
賀笙:“……”
許桃雙手捧臉,望著紀斂嘿嘿傻笑:“點點,我要收回我剛才的話,看你小爸吃飯,我突然覺得這些飯菜一點都不難吃了。”
賀笙聞言,小眉頭耷拉下來,十分老沉地歎了口氣:“我小爸很可憐的。”
許桃疑惑:“你小爸怎麼可憐啦?”
小嘉賓們不需要全部吃素,為了小嘉賓們的營養考慮,節目組給每個小孩都加了餐,每人兩顆水煮蛋。
賀笙指著盤子裡的水煮蛋,答非所問道:“桃子姐姐,你早上有吃雞蛋嗎?”
許桃:“有呀,還有牛奶和包子呢。”
賀笙小眉頭都快掉下來了,難過道:“可是我小爸就沒有。”
許桃:“啊?為什麼你小爸會沒有,我爸爸也有雞蛋呀。”
賀笙整理著思路,說話慢吞吞,許桃想知道答案,耐心地聽完了賀笙有些磕巴的話。
“叔叔說,他、他們忘記給我小爸裝進去了,我小爸問他們要,他們說都分完了,就、就我小爸沒有,沒有雞蛋就算了,也沒有牛奶,小爸每天早上都要六個包子打底,可是小爸早上隻吃了三個包子,兩個雞蛋和半瓶牛奶,我小爸真的好可憐。”
這話但凡換一個成年人來說,都會覺得他是故意這樣說,故意來帶節奏的。
但賀笙年紀小,而且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真誠,完全看不出一點虛假和故意的成分。
許桃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轉而憤怒道:“怎麼這樣,他們怎麼忍心不讓小斂哥哥吃飽呢!”
“怪不得!”她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這麼難吃的飯,小斂哥哥也能吃得那麼香,他一定餓了很久了吧,嗚,點點,你小爸真的好可憐哦。”
【桃子妹妹,你的腦回路是不是有點不正常?你竟然真的覺得紀斂沒吃飽?三個包子兩個雞蛋,半瓶牛奶……正常人都能吃飽了吧?】
【所以紀斂不是正常人啊,你們沒發現他胃口很好嗎?昨晚剩下的飯菜都是他清空的,一向能吃的談老師都停筷子了,他戰到了最後。】
【哈哈哈賀點點你是來搞笑的嗎?我還以為你小爸有多可憐呢,這樣一聽,真的好可憐哦doge】
【嗚嗚嗚你們不許笑他,也不許笑桃子妹妹,他們是真的在很用力地心疼紀斂啊!】
【你們都誇誇賀點點吧,他數對了雞蛋和包子的數量誒!好好學,未來理科大神就是你了。】
“那他吃這點東西能吃飽嗎?”許桃開始擔心了,她根本不覺得紀斂早上吃了那麼多東西還會餓是件怪事,因為她比許多人更會抓重點,賀笙說,紀斂都要六個包子打底的。
賀笙搖搖小腦袋:“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把我的雞蛋留給小爸,等小爸餓了的時候再給他吃。”
許桃眼睛瞬間亮了,抓起自己的小碗起身,飛快跑到了紀斂身邊。
“小斂哥哥。”
紀斂看向桌旁的小姑娘,咽下滿嘴的食物,問道:“怎麼了?”
許桃將裝著雞蛋的小碗推到紀斂手邊,因為害羞,臉上浮起薄紅,開口時不見羞澀,依舊自信大方:“給你吃。”
紀斂疑惑:“為什麼要給我?”
這是節目組特地給小嘉賓準備的,他再餓,也不至於跟小孩子搶吃的。
許桃:“人家想給你吃嘛。”
紀斂:“不吃飽,下午會沒力氣的。”
許桃:“人家已經吃飽啦,再吃就要胖了。”
紀斂:“……”
紀斂震驚地盯著小姑娘細瘦的手腕,這小孩才五歲吧,就開始身材焦慮了?
“哎呀,反正你不能拒絕,這是我給你的,你一定要把它們吃完,不然我會不高興的。”許桃撅起嘴,態度強硬起來,也不偽裝柔弱的淑女了,強硬地把小碗推到裡側,這樣紀斂就不能再拒絕了。
“好吧。”雖然不知道許桃這是怎麼了,但小姑娘那麼執著要把雞蛋送給他,紀斂也不再拒絕了。
他看著碗裡形狀相同的雞蛋,隱約感覺到了其中隱藏的善意,嘴角牽起,笑道:“謝謝桃子。”
啊!小斂哥哥叫她桃子了!!!
這是小斂哥哥第一次叫她桃子耶!
小斂哥哥的聲音怎麼那麼好聽呀,把她的名字都叫得好聽百倍了!
許桃捂著發紅的小臉,害羞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離開了紀斂身邊,她反而越來越害羞,整張臉都埋進了自己的小手裡,不停晃動的雙腳與身體將她的羞澀暴露的十分徹底。
小姑娘跑得又急又快,擔心她會摔倒,紀斂的目光一直追著許桃在座位坐下後才收回,卻不巧地與斜對面的許嘉年撞上了視線,剛才還對他笑臉相迎的許嘉年陡然就變了臉,狠狠瞪著他,和他碗裡的兩顆雞蛋。
紀斂覺得疑惑,拿起一顆雞蛋,問許嘉年:“前輩,你要吃雞蛋嗎?”
把彆人的東西送給其他人,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許嘉年是許桃的父親,這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也正因為雞蛋是許桃的,紀斂才願意將雞蛋分給許嘉年。
然而,他難得的善舉沒有得到許嘉年的感激,他又被許嘉年瞪了一眼,對方的怒火變得更加旺盛了。
“我不要。”許嘉年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三個字。
紀斂滿頭霧水,這是發的哪門子的癲?
許嘉年:“這是我家桃子送給你的,你給我好好吃完它。”
嗚,他家桃子眼裡徹底沒了他這個爸爸嗎?
有雞蛋都不先想著爸爸,就想著好看的小哥哥了嗚嗚嗚。
【哈哈哈哈心疼無辜被凶的紀斂,我要對許嘉年粉轉黑了,這不是我印象中溫柔的許隊長,你竟然公然欺負後輩doge】
【草,怎麼有種托孤的感覺?雞蛋:謝謝,從沒被那麼重視過,我會乖乖被紀斂吃掉的qwq】
【完蛋,我現在越看紀斂,越覺得他很呆萌,完美戳中了我的萌點!我太懂桃子妹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了,真的很戳少女心啊嗚嗚。】
賀笙現在已經不會擔心許桃接近紀斂了,因為他看得出來,桃子姐姐是真的很喜歡小爸,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對他小爸好,又怎麼會阻止彆的小孩接近他的小爸呢。
“桃子姐姐,謝謝你給我小爸送雞蛋,這、這個雞蛋給你。”賀笙拿出一個雞蛋放到許桃空著的盤子裡。
許桃放下捂著臉的手:“你不是要留著給你小爸嘛?”
賀笙:“可、可是我也不能讓桃子姐姐餓肚子呀。”
一個雞蛋給桃子姐姐,剩下一個雞蛋給小爸。
這樣,小爸和桃子姐姐就都能吃到他的雞蛋了。
許桃感動地一把捧住賀笙的臉頰,使勁揉了揉:“點點,你真可愛,不過,我不需要雞蛋啦,你自己吃吧,你小爸已經有兩個雞蛋啦,你得先把自己填飽,你小爸才能放心呢。”
“可、可是……”
賀笙被蹂/躪得說不出完整的話,許桃態度十分強硬,將雞蛋放回了他的小碗裡,嚴肅命令道:“你必須吃了它們,要是讓小斂哥哥擔心的話,我會揍你的哦。”
賀笙:“……”
看出賀笙的猶豫,許桃又拿出了雞蛋,直接敲碎了剝殼,捏住賀笙的下巴,將雞蛋塞進了賀笙的嘴裡。
“乖哦,要好好吃飯,不能讓小斂哥哥擔心。”
賀笙:“……”
【噗,我該誇桃子妹妹,你還知道把雞蛋分成一小半喂給賀點點嗎?這份貼心也是很難能可貴呢,要是你喂雞蛋不要那麼粗暴就更好了。】
【姐姐喂弟弟吃飯的畫面溫馨吧?誰能想到,這都是為了不讓紀斂擔心呢。】
【桃子妹妹這是徹底被紀斂迷了眼了。】
許桃和賀笙的動靜太大,坐在對面的談未亦想不注意都難,他停止了跟周徊的暗中較勁,看著碗裡隻剩下一顆的雞蛋,內心複雜,他抬起頭看向紀斂。
紀斂正在剝許桃送給他的雞蛋,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悅,一口咬下半個雞蛋卻不覺得粗魯,左腮被撐起,空蕩蕩的右頰對比明顯,嘴角那顆平時藏得很好的梨渦也非常明顯。
吃東西時的紀斂周身漾著肉眼可見的幸福感,讓人情不自禁就被感染,目光不肯從他臉上挪開。
談未亦抓起最後一個雞蛋,緩慢靠近紀斂。
紀斂吃飯的時候很專心,除非太吵或者是彆人夾走了他早就盯上的菜,不然沒什麼能打擾到紀斂,這是他跟紀斂吃飯時觀察到的。
談未亦的靠近沒能引起紀斂注意,談未亦在桌邊傻傻站著,無視掉談定康投來的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等到紀斂將雞蛋完全咽下後,他才扯了扯紀斂的袖子。
“怎麼了?”紀斂話音剛落,面前就伸過來一隻手,比他小了一倍的小手裡還放著一顆雞蛋。
談未亦:“小斂哥哥,給、給你。”
紀斂:“?”
“我吃過雞蛋了,”紀斂說完,又重點強調,“還吃了兩個。”
談未亦像是沒聽到,還是舉著手,執意要等紀斂拿到才肯放手。
“這、這麼一點怎麼可能吃的飽呀,不吃飽的話,下午玩遊戲都沒力氣了。”這是紀斂剛才對許桃說過的話,被他聽了學了去,他連賀笙的結巴都學了去,面對紀斂時,總是緊張的。
紀斂:“我已經吃飽了,你吃吧。”
談未亦一副‘你在騙小孩’的表情,語氣肯定:“這麼一點哪夠你吃呀。”
紀斂:“……”在你眼裡的我是這幅形象嗎?
【哈哈哈哈談寶寶你就是這麼想你小斂哥哥的嗎?】
【到底誰才是小孩啊,這群小蘿卜們怎麼都想著給紀斂投喂呀?】
【可能這就是他們寵愛紀斂的方式吧。】
【我現在很在意一點,紀斂早上吃了兩個雞蛋,剛才又吃了兩個,現在再吃一個,吃那麼多蛋黃真的沒事嗎?】
【隻能慶幸,周徊沒給紀斂送雞蛋,那就真的要出問題了。】
【連談未亦都知道紀斂很能吃了,想問問導演和那位工作人員,你們就看不出來嗎?上午那件事不給個說法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不要想著敷衍了事。】
一直舉著手,談未亦漸漸撐不住了,他機靈地換了隻手,還是高舉著手臂,執拗地等著紀斂拿走他的雞蛋。
談未亦在煎熬著,紀斂同樣也在煎熬著。
誰會放棄唾手可得的食物呢?
談未亦這簡直就是在逼他犯罪!
放在桌下的手不知道抖了好幾下,如果周圍沒人沒攝像機,他早就在談未亦遞過來的時候就接受了。
一大一小僵持著,老父親談定康看不下去了,上趕著當舔狗都當不好,他決定幫自家兒子一把。
“小斂,他想給你,你就拿著吧。”
紀斂沒有發現談定康對他的稱呼改變了,談定康這麼一說,他也沒再客氣,接過雞蛋:“謝謝。”
談未亦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仍眼巴巴地盯著紀斂瞧。
紀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臉上有東西嗎?”
談未亦搖搖頭,嘴巴輕輕一抿,耳朵愈來愈紅。
他不好意思說。
小斂哥哥剛才都叫許桃桃子了,為什麼不叫他的名字呀?
是不是他的大名讀起來乾巴巴的太繞口了?
他可以允許小斂哥哥叫他的小名的。
小孩站在他旁邊,不說話隻看著他,紀斂沒辦法無視小孩熾熱的眼神,他直覺談未亦有話跟他說,可等了半天,小孩都沒開口。
這是什麼意思?
紀斂看了眼手裡的雞蛋,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將雞蛋敲碎剝殼,分了一半給談未亦。
談未亦:“……”
談未亦小嘴一癟,眉眼和肩膀一齊耷拉下來,轉身跑走了,背影可見的落寞。
紀斂:“???”
談定康覺得好笑,雖然猜不出來談未亦心裡在想什麼,但知道一點,這心思細膩又敏感的小孩絕對在鬨彆扭。
“不用理他,臭毛病又犯了。”談定康伸手在紀斂眼前打了個響指,指了指紀斂手裡的雞蛋,“快吃吧,等會真被吹冷了。”
“哦。”談未亦他爸都準許了,紀斂這下更加沒了負擔,咬下去的時候,眉眼都帶著笑,手肘擦過桌面,不小心推落了雞蛋殼,雞蛋殼掉在地上,一部分灑在了身邊的紀晚腿上。
“抱歉。”紀斂嘴裡被雞蛋塞滿,說得含糊。
他趕緊捂住嘴,下意識往紀晚腿上伸去,在觸碰到的前一秒停住了手,看向紀晚,再次說了聲“抱歉”。
“沒關係。”紀晚抓起雞蛋殼扔到了桌上,衝紀斂淡淡一笑。
紀斂眨了眨眼,出於禮貌,對紀晚回以一笑,迅速轉過了頭。
他沒注意,紀晚的視線還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四個大人坐一桌,談定康和許嘉年先占了並排的兩個位置,紀晚隻能坐在紀斂身邊。
除了遊泳池那次,紀晚還沒跟紀斂挨得那麼近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吃飯的時候比昨天安靜了不少。
談定康和許嘉年有說有笑,紀斂隻顧著埋頭吃自己的,氣氛倒沒他想得那麼尷尬。
從昨天下午,紀斂在泳池裡拉了他一把後,他的注意力總忍不住落在紀斂身上。
越深入觀察,紀斂給他的觀感逐漸從零突破了兩位數。
他跟紀斂同年同月同日生,兩人同歲,嚴格點來算,紀斂比他晚出生了幾秒鐘。
可他感覺,紀斂比他小了很多歲。
紀斂吃飯的時候很幼稚。
不應該說幼稚。
紀斂給他的感覺很乖。
這個詞用在同輩身上或許不太合適,但他止不住的就想這樣想。
尤其是,紀斂眨著那雙無辜的眼睛對他說著抱歉時,那份乖巧瞬間就擴大了幾倍。
這種感覺,是在他那個異父異母的弟弟身上感覺不到的。
也因為這些觀察,他明白了那些小孩會主動親近紀斂的原因。
紀斂似乎天生就有種吸引人靠近的力量。
紀晚這樣想著,下意識往周徊那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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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後,眾人又在寺廟裡坐了會,外面放晴了,也是時候下山了。
紀晚跟周徊走在最後,周徊是所有小孩裡年紀最大,最乖巧懂事的,也是最老沉的。
昨天不是紀晚和周徊第一次見面,周徊的父親是紀晚的恩人,紀晚跟周徊從很早之前就見過。
他跟周徊的父親因為某些原因領了證,他需要周徊父親的幫助才能在這個圈裡生存。
因此,他不僅要討好周徊父親,還要取得周徊的喜歡。
一開始,紀晚的確是帶著目的接近周徊的。
相處了那麼久,紀晚能確定,他對周徊好是不摻雜目的的,他想讓小孩喜歡他,但周徊對他總是客客氣氣的,如果沒看到周徊和那群小孩嬉鬨的樣子,他會一直堅定認為,周徊就是天生少年老成。
周徊原來一直將稚氣好好掩藏著,原來他從未撬開過小孩的心門。
“中午吃飽了嗎?”下山的路不好走,紀晚牽著周徊的手,周徊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如果在平地上,小孩一定會拒絕他的攙扶,他也能想到小孩會怎麼說——
紀晚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謝謝你。
“吃飽了。”小孩用著和平時一樣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說話,完全不見昨天瘋過頭的模樣。
紀晚笑著碰了碰小孩鼓起來的上衣口袋:“這兩個雞蛋是要留到晚上再吃嗎?”
秘密被發現了,周徊沒有一絲慌亂,平靜回答:“我不是留給自己吃的。”
紀晚的笑容未減,將觀察到並且確定的答案說了出來:“是想送給紀斂嗎?我可以幫你送給他。”
那幾個小孩給紀斂送了雞蛋後,紀晚就注意到周徊頻頻朝紀斂投來的眼神,雞蛋被周徊捏在手裡來回摩擦。
想給紀斂送雞蛋,但因為膽怯一直躊躇不前。
被紀晚戳穿了,周徊沒有惱羞成怒,他第一時間就是觀察紀晚的表情,沒有想象中的難過,也沒有憤怒,紀晚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好像沒什麼事情能夠牽動他的情緒。
周徊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失落。
“你喜歡紀斂,對嗎?”紀晚捏了捏小孩的手,直接將小孩的心思戳破了。
周徊的耳朵瞬間就紅了,他還是木著臉,被紀晚握著的手緩緩收緊,低低“嗯”了聲,算是承認了。
他嘴唇上下碰撞,明顯還有話沒說完,猶豫了會,再開口時卻換回了上一個話題:“我是想給紀斂哥哥一個雞蛋的。”
紀晚笑著伸出手:“那給我吧,我幫你送。”
周徊拿出口袋裡藏了很久的兩枚雞蛋,乖乖交到紀晚的手裡。
“一個給紀斂哥哥,還有一個……”他吞吞吐吐,雙手緊張地攥成拳頭。
“還有一個是給紀晚哥哥你的。”
紀晚詫異。
因為不自在,小孩的視線落在他身後的石壁上,殊不知,通紅的耳朵早就把小孩出賣了。
他不止是想給紀斂送雞蛋,還想送給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