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降雨充沛,黑色保時捷356A撞開工廠大門，急刹在空地上時，黑壓壓的雲層已經飄起小雨。
琴酒從駕駛座走下來,嘴邊跳動的猩紅煙點被雨水打濕，漸漸變暗直至熄滅。
琴酒沒有打傘，又或者這應該是伏特加替他做的事。
雨點順著帽簷滴落,形成一道細密的雨幕。黑色長風衣隨風擺動，被狠心剪短的長發藏在風衣底下,隻在脖子周圍露出一層淺淺的金色。
琴酒討厭神秘做派,不管是波本還是貝爾摩德,他討厭和他們共事。
但現如今，琴酒不得不把月光下瀑布般柔亮的銀發染成金色,這比吃了十隻蒼蠅還讓他惡心。
被雨水剿滅的香煙被琴酒狠狠碾在腳下,皮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哢噠哢噠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倉庫來回飄蕩。
黑暗裡隱藏著如老鼠般蜷縮在角落的組織底層成員，不管是明日香還是琴酒,都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
黑暗中亮著一盞昏暗的頂燈,空氣中飄浮著細小的顆粒,和暗黃色的燈光交融在一起。阿涼側坐在櫃台上,一隻腳搭在櫃台頂，一隻腳自然垂落。她低頭握著手機，拇指在屏幕上來回點，臉上不時流露出一抹笑意。
阿涼腳下，伏特加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墨鏡和帽子被摘掉,露出他從未被人目擊過的真容。
阿涼懶散的姿態無異於火上澆油。
琴酒用槍指向阿涼：“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明日香先給鬆田陣平回去一個簡短的「忙」字，才收起手機看向琴酒。
手槍是這個世界殺傷力強又易於攜帶的武器，但明日香已經膩了被人用手槍指著腦袋的場景,她甚至提不起緊張的勁。
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明日香抱著胳膊懶懶回答：“度假村。”
琴酒沒想到阿涼真的會說出度假村的答案，登時頓住臉上表情。回神後，琴酒臉上表情逐漸猙獰，被戲耍的憤怒驅使他扣動了扳機。
子彈連續不斷射出，七發連擊後，過熱的槍口飄起一縷青煙。
琴酒的愛槍伯.萊.塔性能極佳，曾在海灣戰爭中被選為美國軍官專用配槍。
用壽命當材料做成的身體雖然結實，但終究比不過明日香本來的身體。
強大的貫穿力讓阿涼重心失衡，身體不斷往後仰，直至撲通一聲從櫃子上摔下來。
琴酒槍法不錯，他刻意射擊阿涼的四肢，避開了她的重要器官。
七發子彈，足夠摧毀阿涼所有行動力，將她打成空有四肢卻無法行動的人彘。
彈夾裡還有八發子彈，足夠殺死阿涼八次，但琴酒打算慢慢折磨她，就當作是害他染發的謝禮。
琴酒沒有第一時間查看阿涼的情況，他了解自己的槍法，剛剛七槍絕對已經打碎阿涼的骨頭。
他走到伏特加跟前，踩住伏特加的大腿踢了兩下。昏厥的男人毫無反應，隻在黑色的西裝褲上留下兩個帶
著雨後水汽的鞋印。
大雨漸盛，夜寒風小，水汽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地面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頭頂接觸不良的電燈閃了兩下，陷入黑暗。
“哼，沒用的東西。”
琴酒收回踩在伏特加身上的腿，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
用鞋底也能點燃的硫化磷火柴被反複擦了兩下，卻沒有點燃。琴酒蹙眉，面露不悅。
打火機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跳動的藍色火焰被遞到琴酒面前。
“……”
琴酒沉默，他順著握住打火機的手往上看，對上一張熟悉的笑眯眯的臉。
明日香歪了歪腦袋，笑得人畜無害：“怎麼了大哥，是不喜歡這個火焰顏色嗎？”
明日香鬆手，火焰順勢熄滅。她踹在褲兜裡的另一隻手掏出第二隻打火機，一串紅色火焰出現在視野裡。
明日香彎著嘴角，目不轉睛地盯著琴酒。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仿佛在說：快啊大哥，你快抽啊。
“……”
一萬句臟話從琴酒心底閃過，如果存在彈幕這種東西，那琴酒身後飄過的占滿整個屏幕的台詞一定都很臟。
琴酒反應迅速，他立刻後退半步拉開和明日香之間的身位，同時舉槍指向明日香的眉心。
子彈出膛，明日香卻以極快的速度側頭躲開。
琴酒臉色驟變，但不是恐懼，而是憤怒。他
冷笑幾聲，沉著嗓子點評道：“惡劣的瘋女人。”
他緩緩道出明日香假裝被擊倒的真實目的：“像戲弄老鼠的貓一樣，故意裝作失手的樣子，實則是為了戲弄被鎖定的目標。”
明日香眼底浮現一抹讚賞的神色：“我戲弄過很多人，你是目前為止這個世界第一個能保持冷靜的人。”
她收起打火機：“不過我也膩煩了，你們戰鬥力太弱，沒一個能打的。”
琴酒冷笑一聲，臉上陰沉的笑意說不清是憤怒更多一些，還是腎上腺素激增後的興奮更多一些。
兩發子彈衝出槍膛，但都被明日香一一躲過。
伯.萊.塔裡已經隻剩五發子彈，經不起再消耗。琴酒停止開槍，落在明日香身上的凶惡的眼神如同被侵犯領地的頭狼。
他盯著明日香——或者說阿涼的臉，冷聲道：“你和雪野明日香是什麼關係？”
明日香頂著阿涼的臉向伏特加坦白「幽靈警察」的事是在琴酒掛斷電話之後，但琴酒通過阿涼快速愈合的傷口，立刻聯想到曾被他用狙擊槍打穿肩胛骨的雪野明日香。
可怕又敏銳的洞察力。
明日香挑眉，一副遺憾的樣子：“真可惜，你要是警察就好了，絕對會是一張不錯的SRR卡。”
可惜現在僅有的兩張SSR卡都還活著，她也不能主動加速他們死亡。
明日香的話讓琴酒覺得惡心，他嘴角下垂，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我再問一遍，你和明日香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BO
SS。”
琴酒冷冷地瞪著明日香，隨即似是想到什麼，再度笑出聲。
他意味深長地瞥過明日香已經愈合的傷口，大提琴般低沉的聲音依舊冷靜：“沒想到日本警察也在進行人.體.試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人.體.試驗？
明日香臉上表情一頓，開始順著琴酒的話往下說：“沒錯，不過我們的試驗比你們順利。”
琴酒死死盯著明日香，一個多月前被她氣成漫畫紅，至今沒能恢複成綠色的眸子蓄滿殺意。
“如果不是你們不停往組織裡塞煩人的老鼠，東西早就完成了。”
明日香笑著挑挑眉，不再說話。
看樣子琴酒以為她能快速愈合，是因為進行了類似美國隊長那樣的人體改造試驗。不過這倒是讓她獲取到一條不得了的消息——組織在秘密進行人.體.試驗。
再結合組織一直在網絡天才軟體工程師，試圖開發出一款和基因有關的城市軟體……
明日香看向琴酒的眼睛：“我聽蘇格蘭說了，組織內部保密性極強，即便是成員之間也不全都相互認識。”
二戰時期間諜組織常見的套路。
為了防止其中一人被抓就導致整個組織被敵人一鍋端，領頭人常常會切斷成員與成員之間的聯係。
黑衣組織采用的也是這種模式。
每個組織成員隻熟悉自身周邊一圈的其他成員，有些人即便獲得代號，也沒資格知曉包括性彆在內的其他乾部成員的信息。
基爾不知道波本是男是女，雪莉不知道朗姆是長是幼，乾部之間相互不認識似乎已經是組織基操。
琴酒眸色驟沉：“你和蘇格蘭也有關係？”
明日香：“他是我的人。”
聞言，琴酒微微眯起眼：“雪野明日香特意派你這樣的電腦天才過來，就為了給蘇格蘭報仇？”
唇瓣翕動，琴酒冷冷吐出兩個：“愚蠢。”
像阿涼這樣的電腦天才應該被保護起來，而不是派來潛入敵軍內部，又在一個不恰當的時機暴露。
明日香出聲打斷琴酒的思路，她抬了抬眼皮，無所謂道：“你忘了澤田弘樹嗎？”
“我們最不缺的就是電腦天才。比起我，你不如擔心一下組織的大業。”
明日香彎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當心一點，說不定組織找來的下一個電腦天才也是我們的人。”
琴酒臉色又差了幾分，明顯是把明日香的話給聽了進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像黑衣組織這樣盤根錯節的龐然大物，必須穩準狠地揪出幕後BOSS，一舉鏟除。
明日香盯著琴酒的臉，不願錯過他任何細微表情：“你知道組織boss的身份相貌和位置嗎？”
隻要琴酒表現出知道的反應，她就立刻殺了他。
明日香倒是想一路殺過去，挨個抽取組織成員的靈魂。但她要是這樣做一定會引起恐慌。
警察廳和幽
靈警察的合作更像是相互妥協，他們給予明日香特權，明日香遵守警察條例。
日本境內要是出現一個無視法律還戰鬥力超群的不可控團體，警察廳一定會調轉槍頭第一個對付她。
明日香細細觀察著琴酒的反應，琴酒也在盯著她。
他的眸子比冬日融化在衣襟裡的雪還冷，一瞬不瞬盯著明日香，始終沒有放下過手裡的伯.萊.塔。
他太過冷靜，明日香隻能從他臉上捕捉到些許憤怒的情緒。
一枚紅點悄無聲息地出現，等同於死亡的紅色標記從下往上在明日香身上遊走，而後落在她頸部。
琴酒冷冷出聲：“身上流著瘋血的老鼠。”
光是把「阿涼」二字從嘴裡喊出來都讓琴酒覺得惡心，他對阿涼的厭惡混雜著對叛徒的恨意，在此刻到達頂峰：“你們到底還派了多少人？”
明日香似乎對脖子上的紅點一無所知：“想也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琴酒死死盯著明日香，倏然笑了。他扯動嘴角，殘忍的殺意在臉上綻放。
同一時間，一枚狙擊子彈從海的方向射出。
明日香所處的倉庫本就建立在港口處，東側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為狙擊提供了良好的視野。
琴酒嘴角笑意誇大，似乎已經能預想鮮血和碎肉從阿涼身體裡蹦出的精彩畫面。
子彈破空而來，明日香卻突然抽出手槍，朝海的方向連射幾槍。
槍響過後，風平浪靜。
紅色的狙擊點依舊停留在明日香頸部，她依舊好好地站在琴酒面前。
“琴酒，”明日香放下槍，手自然垂落腿邊，“你知道菲德裡堡戰役嗎？”
她站在琴酒面前，坦然地被他用槍指著頭。
琴酒不悅蹙眉，微褶的眉心底下是即將耗儘的耐心。
他從來不去記沒用的信息，比如被他殺掉的人的臉和名字，和一些沒用的被人當作茶餘飯後閒談內容的無營養話題。
明日香也不賣關子：“那場戰爭結束後，有小兵在打掃戰場時發現了一個神奇的東西。那是兩顆對向撞在一起的狙擊子彈，它們相互融合，結為一體。”
“後來有人做過實驗，兩顆子彈撞在一起後，會同時停止向前運動。”
琴酒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一早就知道我安排了狙擊手。剛剛你用手槍瞄準了朝你射來的狙擊子彈，並把它打了下來。”
“越發可惜你不是警察了，不能被我收錄。”
琴酒沒有再說話。
人類手動瞄準飛行中的子彈，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阿涼是改造人——起碼琴酒是這麼認為的——她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這似乎沒什麼好奇怪的。
組織也在進行秘密研究，宮野夫婦家留博歸來的孩子即將接手他們未完成的試驗。
琴酒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猩紅的眸子倒映出明日香頸部跳動的狙擊紅點：“你的血一定能成為不錯的試驗材料。
”
明日香有些驚訝，眸子也微微瞪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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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裡握著的是伏特加的槍。”
“所以呢？”
“你自己的槍已經沒有子彈了，伏特加昨天才被我派去執行其他任務，還沒來得及更換彈夾。”
琴酒的視線緩緩落向明日香手裡的槍：“你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子彈了。”
話音剛落，琴酒驟然發難，子彈如潮水般傾瀉而出。
琴酒一邊開槍，另一隻手邊伸向風衣口袋。
明日香眼神一凜，朝琴酒射出所有子彈。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高速疾馳的子彈撞在一起，崩裂出刺眼的類似切割金屬的火光。
槍聲結束，明日香笑著歪了歪頭：“我運氣不錯，你的槍裡還剩五顆子彈，我的槍裡也隻剩五顆子彈，剛好抵消了。”
明日香剛說完，腳底突然傳來金屬滾動的聲音，一枚被抽掉拉環的手.雷滾落至明日香腳邊。
手.雷內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被明日香順利捕捉，意識到腳邊的玩意即將爆炸，明日香終於收住笑意，瞳孔也下意識收縮。
她確實可以硬抗手.雷的威力，但前提是用自己的身體，而不是堅韌程度大打折扣的阿涼的身體。
注意力被完全集中在即將爆炸的手.雷上面，時間仿佛被無限放慢，餘光捕捉到琴酒嘴邊擴散的笑意。
說時遲，那時快，手.雷還在地上滾動彈跳，甚至沒完全停下，明日香衝著手.雷就是一腳。
琴酒沒來得及收住嘴邊的笑，手.雷便擦著他的耳朵，卷起一陣風撩起他的頭發，徑直從他身邊飛過。
可謂是從哪來回哪去。
爆炸聲響起，巨浪掀飛琴酒的帽子，金發飛舞。
頭頂的金屬板被強大的衝擊波掀開一個大洞，起承重支撐作用的金屬柱子搖搖欲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明日香擦掉額頭上的冷汗，長舒一口氣。太好了，她拯救了長龔佑的勞動成果。要是這具身體也受損，指不定他會黑化成什麼鬼樣。
煙霧散去，琴酒狼狽地站在爆炸遺留的坑洞前面，徹底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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