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晉江獨家(1 / 1)

男人將針管裡的東西推入點滴,又在床邊站了會,才轉身離開。他走後約莫過了十來分鐘,龍舌蘭記憶裡的畫面開始模糊、晃動,旋即熄滅。

明日香鬆手,被她強行抽取記憶的男人跌落在地上,額頭爬滿冷汗。

“研二,你還有其他想問的問題嗎。”

被點名的男人抱臂搖頭,俯首看向龍舌蘭脖子上的碎洞。蛛網裂痕已經擴散到爬滿半張臉,龍舌蘭趴在地上仰著頭,顫動的瞳孔寫滿恐懼。

“既然如此,你沒用了。”明日香冷冷吐出這句話,朝龍舌蘭彈了個響指。幽藍色的火焰從龍舌蘭腳底竄起,不過眨眼便將他整個吞噬。

被烈火包裹的男人尖叫著在地上翻滾,詭異的火焰卻絲毫不見衰減。萩原研二站得近,偶爾會有一兩撮餘火落到他身上。

萩原研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被幽藍色火焰碰觸時的感受。和火焰接觸的皮膚肌肉是被烈焰灼燒的痛,骨骼卻好似被放進液氧進行速凍,徹骨的寒意浸透骨髓。

明日香斜睨萩原研二一眼,抬手示意他離遠一點,

遍布世界的黑色陰影開始收縮,呈現出它本來的模樣。身上爬滿火焰的龍舌蘭向明日香伸出手,喉嚨裡含糊不清地發出求饒聲,但他被留在了滿是黑暗的陰影世界,隨黑影一同消失在明日香眼前。

黑影退去後,周圍重新恢複成米花警署的模樣。萩原研二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滾了滾喉結:“明日香……”

“怎麼了,”明日香轉身向警署外走去,“覺得我殘忍?”

萩原研二收斂起玩世不恭的模樣,安靜地跟在明日香身後。他思考須臾,低聲道:“倒也不是,隻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稍微受到點衝擊。”

明日香挑眉:“我原本還打算,你要是敢指責我,我就罵你聖母。”

萩原研二笑著擰眉:“喂喂明日香,我像是會同情心泛濫的人嗎。”

“你上次阻止了我。”

“上次阻止你是因為你打算以私刑的方式處置罪犯。我可是警察,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

“這麼說,你對我處置龍舌蘭的方式沒有異議?”

“……這很難評,”萩原研二沉默須臾,摸著鼻子錯開視線,“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認真考慮後死後受刑的可能性。身為警察,我應該公私分明,但自幼接受的文化教育告訴我‘惡有惡報’,做了壞事的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但‘惡有惡報’隻是人類虛無縹緲的幻想。”

“所以出現了警察。”

“但警察不是萬能的,更何況你的國家還廢除了死亡。”

萩原研二笑著聳肩,語調卻嚴肅認真起來:“所以需要你為我們主持公道啊。在我們死後,為我們丈量靈魂。”

明日香冷冷掃他一眼:“我是來養老的,不是來打工的。”

萩原研二挑眉,一幅看透一切的模樣,沒有吱聲。

話間,兩人已經走出米花警署大門。冷風裹著濕氣灌進領口,明日香抬手拉緊衣領,回首望向身後。

牆上金色的壁燈忽閃忽閃,時明時暗。金屬櫻花警徽被夜色籠罩,隻在壁燈亮起時短暫地展露出冰冷的棱角。

明日香收回視線:“得得空和警署的人說一聲,讓他們儘快修好壁燈。”

她拉開駕駛座車門:“象征正義的警徽被黑暗籠罩,多多少少有點不吉利。”

跑車特有的引擎聲響起,明日香的車消失在街道儘頭。

夜幕下,接觸不良的壁燈閃爍幾下,徹底熄滅。

·

米花鎮,明日香大宅。

燈火通明的一樓客廳。

明日香沒能直擊凶手真容,但她能大致判斷出對方的體型——中等身材,隻比掛在天花板上的吊杆矮了半掌,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上下。

現在的難題是如何把這一信息告知公安。

公安部在軟件工程師的案子裡出現了重大失誤,但公安部之所以能成為權力在刑事部之上的部門,其成員自然是有過人之處。他們不是三歲小孩,不可能明日香說什麼就信什麼。

不管是誰提供的情報,公安部問的第一句話一定是“您是怎麼知道的”。

更何現在公安部疑似出現內鬼,他們自己都在相互懷疑。就更不可能因為明日香簡單幾句話,相信她提供的證言。

明日香不可能直接對公安的人說“我審問了龍舌蘭的靈魂”。除非她把公安部的人全殺掉,再和他們的靈魂大眼瞪小眼,不然公安部絕對不會相信這種在他們看來近乎鬼扯的胡話。

但顯然,明日香不可能真的跑去殺穿公安部,所以「把情報直接提供給公安部」的方案不具備可行性。

明日香懶散地癱靠在單人沙發裡,蹺起二郎腿:“不然我安排你給鬆田陣平托個夢,把今天收獲的情報告訴他,再由他轉述給你們那兩個公安同期。”

“為什麼不直接托夢給小降穀他們?”

“你真把我當閻王爺了是嗎,”明日香單手托腮,面無表情地睨向萩原研二,“我能做到的托夢,也隻是把你的靈魂短暫地塞進他們夢境裡。我首先得知道你那兩位公安同期在哪裡,然後才能把你塞進去。”

“再者,除了鬆田陣平和你姐姐,其他人恐怕還不知道你沒死透的事。你覺得公安警察會相信夢裡死人說的話嗎。”

“……”萩原研二眯著一隻眼皺眉,臉上的表情微妙到無法用言語形容,“明日香,你剛才用了一長串奇怪的形容詞。”

“哦,”明日香不鹹不淡道,“你是指‘沒死透’,還是‘死人’?”

萩原研二抽動兩下嘴角,眼神逐漸哀怨:“明日香真的超級過分。如果說剛認識的時候,你小心翼翼避開死亡話題的樣子像在嗬護一顆脆弱的幼苗。那麼你現在,完全是把我已經死掉的事當成會掉金幣的紅色按鈕,敲得啪啪響。”

“要哭了?”

“當然不是,

”萩原研二挽起胳膊,“我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殉職的事了,但明日香你絕對是在故意氣我。”

“誰讓你前面幾個月像個小學雞一樣,一直在氣我。”

“……”萩原研二瞪著明日香沉默須臾,緩緩扁了下去。

萩原研二怨念地想,比起鬆田陣平,真正該被同情的人分明是他。鬆田陣平好歹還有下班時間,他卻必須全年無休,隨時被上司欺壓。

他長歎一聲,主動把話題繞回到龍舌蘭身上:“托夢這個方案確實不太行得通。就算我把這事告訴了小陣平,小陣平再告訴給小降穀他們。他們要怎麼把情報傳遞給公安部,這也是個難題。”

就算把這件事傳遞給降穀零他們,又能做些什麼。

首先第一個問題,根本不在場也沒有參與龍舌蘭案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為什麼會知道殺害龍舌蘭之人的身形。

如果是在潛伏過程中聽到組織成員的談話,對方不可能特意討論實施者的體型特征。如果是恰巧見到過實施者本人,他們應該能提供更多情報。

既沒聽到,也沒見到,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憑什麼知道龍舌蘭之死背後的事。

第二個問題,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已經處於最危險的漩渦中心,是否有必要為了這種事再給他們增加風險。

降穀零是警察廳的人,他甚至認不全警視廳公安部所有人。諸伏景光倒是隸屬於警視廳公安部,但他目前臥底在組織。如果殺害龍舌蘭的人真的是公安內部人員,他根本不可能參與調查。

萩原研二煩躁地揉了揉長發:“我現在寧願內鬼是醫生,也不希望內鬼在公安內部,不然小諸伏可就危險了。”

“不可能是醫生,”明日香沉聲道,“雖然看不清細節,但進入龍舌蘭房間的人穿著黑色上衣,這隻可能是喜歡穿著西裝到處跑的公安。或者公安、醫生以外的第三種身份。”

她軟下聲音安撫道:“不用急,隻要能知道龍舌蘭的準確死亡時間,我們就能到推出進屋的人的身份。”

從看到殺害龍舌蘭的人進屋,到龍舌蘭死亡,一共過去了十七分鐘。

萩原研二疲憊地彎下腰:“有點難。優秀的法醫可以把死亡時間縮小到以小時為單位,但絕對做不到準確到分。”

聞言,明日香垂下眸子陷入沉思。蝶睫顫動,她思量片刻,緩緩出聲:“研二,我有個主意。不確定能不能成功,甚至是有點胡來,但我認為可以試一試。”

·

東方魚白,日光重新籠罩大地。

米花鎮某彆墅區。

裝修精致的廚房,一個係著圍裙的女人正往煎鍋裡打下一個蛋。熱油滋滋作響,荷包蛋的香氣順著過道鑽向客廳。

通往二樓的扶梯間,長相俊秀的小少年揉著眼睛走下樓,滿臉困意:“媽媽早。”

“弘樹早啊,早餐就快做好了,再等我兩分鐘。”

“嗯。”澤田弘樹點頭,視線很快被茶幾上的快遞盒吸引。他走過去拿起東西,

翻看一圈後問道:“這是寄給爸爸的?”

快遞收件人的名字是澤田弘樹的父親,但他的父母已於上個月離婚,父親也暫時搬離了這裡。

“對,”廚房裡忙碌的女人答道,“是藤原家寄過來的,估計快遞盒裡又是和軟件工程相關的東西。藤原那兩口子和你爸爸一樣,都是國內頂尖的軟件工程師。”

“弘樹你還記不記得藤原家的小丫頭,藤原娜娜兩歲的時候,你還抱過她。不過那個時候你也才5歲,應該沒有多少印象。”

澤田弘樹垂下眼簾,稚嫩的少年音透著不符合年紀的清冷感:“我記得她,是個很可愛的妹妹。”

“不愧是我兒子,記性就是好,”廚房裡的女人笑著探出頭:“弘樹你不是喜歡軟件工程嗎,要不要打開看看?反正你爸也說了,他留在這裡的東西隨我們處置。”

“軟件工程嗎……”

澤田弘樹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的快遞盒,旋即用抽屜裡的水果刀劃開膠帶,取出裡面被報紙層層包裹的黑色硬盤。

他從書房抱來筆記本電腦,插上硬盤後熟練地破解開了密碼。

瑩白的顯示屏上,一排排字符跳了出來。晦澀難懂的代碼倒映在澤田弘樹透亮的眸子裡,卻簡單得如同“1+1”。

女人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裡面是什麼東西?”

澤田弘樹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舞動:“我不確定。目前來看應該是和生物學有關的東西,好像涉及到DNA。不過隻是個殘缺的半成品。”

“半成品?”女人有些驚訝。澤田弘樹的父親和娜娜的父親是大學舍友,關係匪淺。對方在鼓搗出厲害的程序後經常寄過來向弘樹父親炫耀,再共同攜手把程序升級到新高度。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寄半成品過來。

澤田弘樹點頭:“嗯,但我應該可以完成它。”

跳動的字符倒映在少年瞳仁,如同死亡逼近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