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日香壓低警帽，嘴角微微下垂，目不斜視地與諸伏景光擦肩。

齊肩短發烏黑如墨，藍色杏眼在燈光下暈開光澤，淺藍色的裙製警服，一米六幾的個子在女性裡已經算偏高。這是她在係統的輔助下捏的新卡，一張最普通的N卡。

施暴的男人沒有因警察的出現而停下動作，他已經徹底失去理智，根本注意不到周圍動態。

拳頭一下下落在中年男人臉上，他嗚咽哀嚎著，半邊臉腫成包子。

壯碩男人再次高高揚起拳頭落下，一隻警用對講機驟然從側面斜飛過來，撞在男人的拳口。男人握拳的右手像是承受到巨力撞擊，順著對講機的飛行軌道向側面甩開。

男人頓住毆打的動作，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茫然瞪大。他先是看了眼自己被撞紅的右手，隨後低頭四處張望起來。

在確認打斷他動作，甚至將他右臂撞開的東西隻是一個黑色的對講機時，惶恐的情緒從他眼底一閃而過。

一道黑影隨著來人接近的步伐從側面壓過來，男人抬頭，對上明日香的眼。

他騎在中年男人身上，臉上有些呆滯。但幾秒後他驟然變臉，再次暴起：“趁我現在還不想對女人動手，快滾！”

男人聲音洪亮，整個人像頭發狂的野獸，吼叫時還有幾滴唾沫星子飛出。

圍觀的人群被嚇得後退兩步，讓幾人間的真空地帶變得更寬。諸伏景光皺眉，心下暗道一句不妙，打算上前勸阻男人。但他剛抬起一條腿，空氣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

明日香抱臂挑眉，微揚的嘴角輕蔑至極。

男人的怒火如同被滴入冷水的滾油，翻滾著瞬間炸開。他站起身攥著拳頭就朝明日香撲過去。

男人倒梯形的身材把面前穿著警服的女人襯得嬌小，鼓起來的肌肉把衣袖撐滿。他撲過去時，圍觀的人群暗暗發出驚呼聲，悄悄為明日香捏了把汗。

男人和明日香之間不過半臂距離，眼看拳頭就要落到明日香臉上，諸伏景光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危險！”

但剛邁出一步，他便匆匆頓住動作。瞪大的明眸倒映出的畫面足夠讓周圍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明日香緩緩伸手，在拳頭離她的臉僅幾厘米時握住了他的拳頭。

這一拳她接得極輕鬆，手肘沒有因受力而彎曲，甚至連一絲絲顫抖都沒有，就好像隻是接住了一片紙。

他們都以為這會是一場蜉蝣撼樹的慘劇，但似乎男人才是那隻自不量力的蟲子。

不僅是圍觀的人群，就連飄在一旁看戲的萩原研二也忍不住發出驚歎聲：“哇好強，手臂居然絲毫沒有受力的跡象，這種程度就大概隻有小陣平才能勉強做到。”

視角落在幾步外的諸伏景光身上，萩原研二稍作思量，在心裡暗暗補充道：大概還有小降穀，畢竟是能和小陣平打成平手的警校代表。

從男人的角度，他隻能看到明日香半張臉，另外半張被遮擋在了他的拳頭後面

。但即便隻露出半張臉，也足以向男人展示出明日香的坦然自若，就仿佛她早在男人出手前就知道能接下他這一拳。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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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向後收力，拳頭卻紋絲不動，如同被凝固的水泥土固定住般。他又向後試著後、收了兩下胳膊，並逐漸加大力道，但握著他拳頭的明日香依舊站在原地穩如泰山。

男人氣急，不斷施加力量，最後甚至用力到整個身體呈現成一條頭朝後、腳朝前的斜線，地毯也被蹬得皺成一團。

所有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男人的臉色由紅變白，再變紅。

明日香冷笑一聲，驟然鬆手。

男人根本來不及收力，他慌亂地瞪大眼睛，撲通一聲向後栽倒在地上並滾了好幾圈，直至撞上拐角的柱子才停止。

後腦勺和柱子碰撞發出悶響，男人疼得臉都變了形，卻聽明日香抱著胳膊不急不緩道：“我說過，讓你們都住手。”

摔倒的男人掙紮著站起身，第一反應卻是衝向櫃台翻找銳器。他從架子上找到一把用來切水果的金屬刀，揮舞著再次朝明日香衝來。

“呼——”

明日香吐出口濁氣，滿臉無奈。她低頭活動了下手腕，在刀即將劈向眉心的瞬間一把攥住男人手腕，隨即一記寸拳擊中男人腹部。

“唔嘔！”男人發出一聲類似嘔吐的聲音，手裡的刀子咣當落地。

在外人看來，男人似乎隻是被女警的寸拳擊中腹部，在劇痛下失去行動力。但在男人的視角，他眼前的世界開始搖晃重疊，仿佛有誰在拉扯他的靈魂，試圖把他靈魂和肉/體分離。

但更叫男人恐懼的是面前的女人。

模糊晃動的視野裡，一雙巨大的眼睛在女人身後緩緩睜開，顏色介於藍和紫之間的眸子似有鎏金流轉。直視的瞬間，男人一陣暈眩，冷汗爬滿後背。

「夠了。」

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在男人耳邊不停回蕩，但似乎隻有他能聽到這道聲音。

「停止攻擊。」

下一秒，旋轉的視野恢複正常。面前的女警已經鬆開他的手腕，轉身去扶地上的男人，就仿佛剛剛看到的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諸伏景光隱在人群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面前的女警，同時不忘留意男人的動向。女警此刻背對著男人，那家夥隨時有可能再次發難，萬一女警沒能反應過來，他還能出手幫扶一把。

雖然通過剛才的觀察，諸伏景光認為女警反應不過來的可能性很小。

但男人似乎徹底被女警震懾住，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額頭被冷汗浸濕，半天沒能緩過神來。

不停喘著粗氣的男人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又好像沒有。

“明日香，”萩原研二從空中飄落，穩穩站在明日香身側，“你剛剛對那個男人做了什麼嗎。”

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他很肯定明日香擊中男人腹部時一定做了其他事，隻是他不知道是什麼事。

“一點小小的威懾，”明日香低聲道，順道把中年男人扶起來，“你沒事吧先生。”

被扶坐起來的男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搭話，浮腫的臉蛋上是大片青紫淤血。他張嘴，一縷血水順著唇瓣往下掉。

萩原研二蹲下湊近中年男人看了看：“揍得真狠，當年高一的時候，小陣平揍堵著我們試圖要錢的高年級混混都沒下過這麼狠的手。”

明日香睨萩原研二一眼又收回視線，她一把揪住面前挺著肚腩的中年男人的衣領，動作像在揪一隻小雞仔。

粗暴的動作讓諸伏景光皺眉，但他沒有出言勸阻，默認了明日香的行為。

明日香一手提著中年男人，一手指向地上久久未能回神的男人：“你從他那裡坑騙了多少錢？”

“……”中年男人動了動唇瓣，又低下了頭。

明日香看中年男人不願配合，也不多話，直接鬆手把男人丟回地上，隨即一腳把他重新踩趴下。

對上中年男人錯愕、驚恐的視線，明日香冷聲道：“要不然我也揍你一頓？”

刻意忽略耳邊萩原研二發出的“喂喂警察不能動手打人”的勸阻，明日香朝中年男人挑了挑眉，開始活動起手指。

中年男人愣住，縮了縮脖子道：“大概800萬日元。”

聞言，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壯碩男人立馬高聲叫嚷起來：“他騙人！不止800萬！你彆聽他胡扯！”

但對上明日冰冷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視線後，他又連忙噤聲，縮著脖子怯生生看向地板。

明日香重新轉頭看向中年男人，沒有說話，隻挑了挑下巴。

中年男人吞咽了口唾沫，沉默良久才艱難道：“應、應該是1000萬。”

注意到明日香皺眉的動作，他趕忙補充：“也可能是1300萬！總、總之大概就是這個數！我真的已經實話實說了！沒有再隱瞞和虛報！”

明日香掃了眼健碩男人，見他沒有異議，這才指著他朝中年男人慢吞吞道：“1500萬，一個月之內打到他賬上。”

不是商量，是命令。

中年男人又吞了口唾沫，艱難且用力地點了點頭。壯碩男人則瞪大眼睛，一副被意外驚喜砸中的表情。

明日香看向壯碩男人：“至於你動手打人的事——”

拖長的尾音剛剛結束，咖啡館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

這次來的是真正的交番警察。

騎著自行車匆匆趕來的兩名交番男警在看到人群裡的明日香後露出個錯愕的表情，相互對視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詢問對方：你認識這女人嗎？你也不認識！？

但他們沒有在明日香的身份上多糾結，趕忙上前詢問情況。

在從圍觀群眾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後，一名交番男警掏出手銬銬住了施暴的壯碩男人，另一名警察則來到明日香面前敬了個禮：“你好，我是米花町2丁目4片區的交番警察……”

男警報出自己的所屬交番和名字後，詢問道：“請問您是哪個交番的警察。”

他問完後，明日香卻詭異地陷入了沉默。

在外人看來，明日香似乎隻是不想講話。但隻有萩原研二知道，在男警問完這句話後，他面前驟然彈出一塊虛擬屏幕，上面顯示著剛剛接收到的來自明日香的文字信息：

「明日香to萩原：交番是什麼東西？」

萩原研二：“……”

他沉默須臾，一臉無語地扭頭看向明日香。明日香也轉頭，一臉鎮定但充滿疑惑地和他對視，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提出的問題荒誕可笑。

萩原研二抽動兩下嘴角，終於沒能忍住心底的吐槽：“你是認真的？演了這麼半天的交番女警，結果你連交番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