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九章(1 / 1)

書房還是那間雅致內斂的書房。

可坐在書房中的人,想法卻已然產生了某種變化。

陸月樓看著徐非曲,總覺得對方的眼裡藏著野心。

但那種野心也是閃瞬即逝的,在表達過“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意思並向連紅榴發出邀請後,徐非曲收斂了所有情緒,客客氣氣地行禮告辭。

陸月樓讓荀慎靜送徐非曲出門。

客人走了以後,他依舊坐在書房沒動。

徐非曲那番話並不像是突然想到的,所以隻能認為是問悲門那邊早有預料。

陸月樓在心中暗暗思忖,朝輕岫本來就是個厲害人物,如今又得到了江南武林之首的地位,如果當真能把她拉到自己這邊,今後未必不能成事。

近年來,各處局勢一直風雲變幻,朋友跟敵人都變成了一種十分不牢固的關係。

陸月樓想,與那些東西相比,權勢反而顯得更加牢固一些。

*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都有新的消息送來問悲門。

諸自飛:“老七來信,說眼下的事已經辦完,不日就會能回到永寧。”

閔繡夢原本其實不會錯過繼任典禮,隻是問悲門這邊需要他在京畿收集消息,才遲了一步。

如今朝輕岫已經可以確定孫侞近會將部分北軍撤到江南,負責此事的人,據傳言正是廬揚侯府出身的一位貴公子,而廬揚侯原先是皇帝的伴讀。

她想了想,給京畿那邊去了一封信。

信鴿飛翔的速度很快,就在閔繡夢準備動身返回江南的時候,他又收到了一封朝輕岫的親筆信,要求他調查出前來江南屯田的將士首領名單以及他們的詳細身份。

閔繡夢捏著信紙,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末了隻能歎氣一聲,繼續兢兢業業按照新老大的要求去乾活。

他慢慢發現,朝輕岫當真跟岑照闕的行事風格有很大差彆。

其中最明顯的事,就是朝輕岫這邊的工作強度明顯比岑照闕高……

*

清正宮。

因為在江南辦差的緣故,燕雪客好些時候沒回清正宮,如今正好快要過年,他就多逗留了幾天。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留在師門中過年當然最好,結果江南那邊就傳來了問悲門易主的消息。

燕雪客沉默許久,決定前去拜見師門長輩。

觀雲樓內。

這棟建築建在懸崖旁,遠看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像極了一座危樓。樓內很空,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擺設,隻有最頂層那邊,放了些茶具跟蒲團。

燕雪客正在給藏書閣的秦予啟秦長老泡茶。

秦予啟看完手上的信,點頭歎息:“所以江南這就算是換天了?”隨後道,“既然沒有血流成河,足以證明,新上來的那個孩子還挺仁厚的。”

燕雪客回想了下“那個孩子”給自己留下的印象,點頭:“朝幫主的確是個很克製的人。”

他的語氣不像讚賞也不含嘲諷,隻有一言難儘的感慨。

朝輕岫的確很克製,卻不讓人覺得斯文有禮,反而叫人聯想到正在捕獵的猛獸。

為了避免獵物發現不對後胡亂逃竄,所以總會刻意將腳步放得又輕又緩。

秦予啟:“隻要她能維持住江南武林不生動亂,也不打算肆意殺人,咱們就不用管。”

燕雪客:“當年岑照闕作為問悲門主時,經常遭遇刺殺。”

至於朝輕岫,單以武功論,她在年輕一代裡也才剛能擠進第二梯隊當中。

幸虧她的能力比較全面,而且擅長預判,才能夠避開大多數不必要的戰鬥。

秦予啟並不在意:“江南又不是沒有彆的高手。你不是說那個孩子與貝藏居的小思玄關係也好嗎,那麼她負責鬥智,彆人負責鬥勇,各司其職,倒是十分合適。”

燕雪客嘴唇動了動,然後垂首道:“是。”

秦予啟看向窗外翻騰的雲海,片刻後悠然道:“維舟年紀還小,雪客,你是時候回江南看看了。”

*

江南,永寧府。

徐非曲看著伏案工作的朝輕岫,覺得還好顏開先看不到這如此勤奮的一幕。

她現在覺得朝輕岫也許不是想摸魚,隻是時不時就想找點更有挑戰性的工作。

或許正是因為壽州一帶對朝輕岫隱隱的反對,才格外能激起她的勝負欲。

思齊齋內。

朝輕岫坐在椅子上,連桌上的蜜餞都很久沒去碰,而是一直認真閱覽著閔繡夢的工作成果。

——臨出發前又接到新工作的閔繡夢再經過半個月的加班後,總算帶著調查結論,風塵仆仆地返回永寧府,將資料交到朝輕岫手中。

還有些更重要的內容,閔繡夢沒有付諸於筆端,而是記在了腦子裡,當面向朝輕岫彙報。

經過跟閔繡夢的交流,朝輕岫差不多已經清楚朝廷派了什麼人到江南來。

其實各地都有屯田使,不過按照孫侞近的意思,此事最好是由被撤下來的北軍自己負責——他的意見看著很合理,再考慮到之前與肅衛軍間的齟齬,簡直可以算是大公無私,不過隻要深入了解一下就知道,孫侞近之前曾往北地那邊陸續派過不少人,此次能夠負責屯田之事的北軍,當然也是親近孫侞近的一派。

比如說京中廬揚侯府的老三季容業。

季容業雖然出身侯府,卻並非世子,依照他在家中的排行看,如果想要一個特彆好的前途,就不能隻將希望放在蔭封上。

一個有所求的人,自然容易受到權臣的控製。

朝輕岫收到寫了“季容業”三字的名單時,心裡已經有了些打算,她出神片刻,又把大總管叫來,問:“門裡有永寧府一帶的輿圖嗎,我想看看。”

諸自飛含蓄道:“其實各地輿圖一向收在官府當中……”

朝輕岫向他微笑:“不過俠者以武犯禁,而且咱們行走江湖,不知本地情況到底不便,

是不是?”

諸自飛聞言也不由笑了,拱拱手:“屬下這就去為門主將輿圖取來。”

以往問悲門內各類重要資料都由諸自飛親自保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等朝輕岫入主問悲門後,他逐漸將一些資料的管理權限轉移到徐非曲手上。兩人都是聰明人,將工作交接過程中可能產生的一切動蕩都掐滅在了萌芽階段。

朝輕岫展開圖紙,先細細看過一遍,又看向諸自飛。

諸自飛:“說起來,咱們附近挺多地方都適合做屯田。”

朝輕岫:“官府那邊的風聲放出來了沒有?”

諸自飛搖頭。

以問悲門的人脈尚且打聽不到那些兵士們準備在何處屯田,隻能說對方就是有意隱瞞信息。

其實大夏對江南的開發力度還遠遠不夠,許多地方都尚且是空著的,想要找到適合充當田地的無主荒地並不困難,難的是此次屯田的公文上寫明了,北軍駐紮的地方不可以離永寧府太遠。

而陪都一帶的良田,早八百年就已經被賣得乾乾淨淨。

許白水也湊過去看:“最合適的地方我看不出來,最不合適的地方已經確認,是永寧府那邊的宣莊。宣莊的田都賣出去了,那些人應該不會不顧臉面硬搶罷?”

朝輕岫沉吟不語,片刻後道:“你們覺得鶴山怎麼樣?”

鶴山是一座位於永寧府與懷宜城之間的荒山,附近沒什麼路,很偏僻,平常連擅長輕功的武林高手都不樂意從這邊走。

許白水:“隻要那位小季公子腦子沒問題,就肯定不會選擇此處。”

朝輕岫:“但要是他願意選擇在鶴山屯田,就不會影響江南本地居民的利益,如果他願意幫忙修路的話,本地人還會感謝他。”

徐非曲目光一動:“既然如此,咱們不妨試試前去說服那位季公子。”

朝輕岫:“好。”又道,“去辦此事的時候,你可以帶上四玉。”

徐非曲點頭。

許白水看看上司,又看看同僚,最後還是覺得徐非曲更令人不放心:“要不然我也一道過去罷?萬一真出了事,我還能帶著非曲跑。”

朝輕岫:“也好。”

——許白水是不二齋的少掌櫃,在一些不方便使用武力的場合,她可以靠刷臉來破局。

許白水:“不過我跟非曲都在外面,幫主怎麼辦,你身邊也不能不留點人。”

她的語氣裡有一種“問悲門的員工都不如我們貼心”的理所當然。

諸自飛平靜地瞄了許白水好幾眼。

……算了,畢竟是不二齋的少掌櫃,說話不看場合也可以理解。

朝輕岫眨了下眼:“不是還有李少俠在?他辦事的本事也很不錯。”

諸自飛:“……”

雖然諸自飛是問悲門的元老,但“李歸弦擅長辦事”對他而言,依舊是一個嶄新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消息。

許白水撇嘴:“李少俠又不能總在。”

這人名氣雖然大

,卻並非以堅守崗位而著稱。

朝輕岫並不在意:“無妨,工作習慣也是可以培養的。”

諸自飛差點嗆住,片刻後忍不住開口:“大哥……我是說李少俠最好不要被派出去太久,畢竟門主身邊還得留著些高手保護才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朝輕岫眨了下眼:“外人誰又能知道誰在總舵,誰不在總舵?”看諸自飛面上微微變色,似乎很是擔憂,又笑道,“不用擔心,就算李少俠真不在,那還有簡兄弟呢,到時由他來護衛我的安全就是。”

簡雲明已經背叛過一次,許白水當然覺得那人一點都不可靠。不過她向來很信任上司的判斷力,既然朝輕岫覺得簡雲明可以用,那麼許白水也沒有意見。

*

雖然北軍變成了屯田軍,人馬卻不是一次性全遷過來的,而是分批抵達。

——這是在確定了一定要在江南屯田後,清流一派給出的意見。這些人做事風格一向很持重,不願意冒險,雖然不受天子的待見,卻不能完全忽視。

至於一共要來多少人,還得看前期工作的完成度。

季容業作為主官,準備先帶自己的親兵、副將還有扈從,率先前往永寧一帶探探究竟。

他的聲勢不算大——隨著季容業一道來的士卒統共才千餘人。

不過此刻季容業身邊的兵馬雖然不多,但他身邊的副將多,足有二十人。

——一位副將約能統率五百到一千兵馬,也就是說,除了眼下的一千人之外,季容業至少還能薅來近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