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進入彆院的年輕人被帶到了北邊的客院中,護衛提醒:“除了閣下外,彆院中還住了彆的客人。”
年輕人好奇:“所有人都是來求見岑門主的嗎?”
護衛含糊:“也不都是,不過會來到同一個地方,大多自然都有同一個目的。”又道,“不過據我所知,有些客人已經來了半個多月,卻依舊沒見到咱們門主。”
年輕人:“多謝提醒。想來岑門主貴人事忙,我等他有空時就去拜見。”
護衛:“您要實在有急事,可以先聯係大總管處理。”
大總管就是諸自飛。近年來,岑照闕愈發專注武學,顯然是想要尋求境界上的突破,花在社交上的時間自然少之又少,絕大多數事務都交由諸自飛負責。
給陳微明安排的院子隔壁住有客人,據說是不二齋那邊派來拜訪的一位掌櫃,名叫做錢大富。
侍衛第一次接待錢大富的時候,就懷疑不二齋是不是看此人姓名的寓意好,才著力加以培養。
陳微明過來時,住在隔壁的錢大富就坐在院中的樹上。
——錢大富衣袍上繡著金線,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亮,渾身上下寫滿了“我很有錢”。
樹上掛著數枚紅透了的柿子,錢大富伸手摘了一枚,直接拋給陳微明。
陳微明揚起眉毛,微笑:“錢大富掌櫃?”
她一字字念出了對方頗具財富氣息的稱謂。
錢大富點了下頭:“我的名字怎麼樣?”
陳微明讚許:“當真是錢如其名,一聽就知出身豪富之家。”
錢大富先給了陳微明一個“你很懂我”的眼神,然後搖頭晃腦地歎著氣:“明明下個月才是岑門主的生辰,結果剛剛十月份,彆院中就來了這麼多客人。”
陳微明聲音溫和:“等到生日那天還不知有多少客人要到問悲門中祝壽,那時人來人往,許多人未必有機會過去問候岑門主,隻好如你我一般,提前一步前往,碰碰運氣。”
錢大富一拍手:“怪不得,看來還有不少人跟咱們想在了一處。”
雖說陳微明跟錢大富隻是初次相見,卻迅速熱絡地聊在了一起,堪稱一見如故。
錢大富還順便為陳微明介紹了一下旁邊的情況,錢大富是陳微明的左鄰,住在她右舍的則是重明書院那邊的一個學生,叫做徐中直,右舍的右舍則是一夥光頭,從外形上看,多半是紅葉寺的弟子。
兩人住的地方是北苑,南苑那邊也建了客舍,有些客人就住在那邊。
錢大富忽然道:“錢某還聽說,江南的桂藥王桂堂東,還有陸月樓陸公子也在此地,咱們這一趟就算見不到岑門主,也是不虛此行。”
陳微明目光一凝,隨後拱了拱手:“多謝錢掌櫃提醒。”
兩人再略交談數句,陳微明便轉身回屋,她動手為自己燒了點熱水,然後洗了把臉,
她的動作很仔細,一邊洗臉還一邊對著鏡子端詳,時不時會用
毛巾擦一下臉上的皮膚,似乎是想看自己的面孔是否會因此發生某種變化。
鏡子中的陳微明的皮膚略顯黝黑,而且眉目寡淡,加上那身堪稱江湖大眾款的灰色的外袍,看起來的確十分不起眼,很容易讓人產生“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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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微明端詳片刻,點了點頭,然後放下銅鏡,躺到床榻上開始小睡。
等陳微明一覺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略有些黯淡。
外邊有腳步聲傳來,陳微明推開門,正好看見一個女使向著自己走來。
女使微微躬身,道:“陳姑娘,今日桂老板做東,你要不要一塊去園子裡聽曲?”
桂老板顯然就是錢大富提到過的桂堂東,他是問悲門的老朋友,來艱虞彆院就跟回了家一樣自在,此次還理直氣壯地喊了樂師上門,說要在園子裡請客。
陳微明:“我從未見過桂老板,也能過去嗎?”
女使抿嘴一笑:“桂老板一向大方,早就說了要請整個彆院的客人,無論是誰,隻要想去,都請賞光。”
陳微明:“既然如此,自然是卻之不恭。”又道,“隔壁的錢掌櫃呢,她要不要去?”
女使:“她跟重明書院的徐君已經先一步過去了。”
陳微明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勞煩姊姊為我引路。”
彆院中遍植鬆柏,遠近都是一片冷肅凝重的翠色,悠揚的笛聲就從鬆柏間隨風吹來。
陳微明停下腳步,她站在原地聽了片刻,隨後輕輕頷首,面上略有歎息之意,似乎十分佩服吹笛人的技藝。
花園距離客房並不遠。
此刻夕陽還未全落,園子裡就提前掛好了防風的羊角燈,儘可能驅散夜色帶來的陰沉感。
一個長相清雅的中年人坐在水榭當中,閉目靜聽笛音。
水榭很是寬敞,雖然已經坐了十來人,卻一點不顯得擁擠。
錢大富看到陳微明,向她使了個顏色,又瞧了瞧那個中年人,示意對方就是桂堂東。
陳微明隨著引路的女使走近水榭,在她踏入的第一時間,桂堂東就睜開了眼睛。
“在下陳微明,見過桂老板。”
桂堂東笑嗬嗬:“陳姑娘請坐。”又問,“原來你也是老諸的朋友?”
老諸指的是諸大總管,門中許多內外事務都由他負責,在江湖上交遊十分廣闊。
陳微明:“我不認得諸大總管,隻是以前見過岑門主,所以特來拜訪。”
這句話沒有引起彆人的驚訝,畢竟光永寧府一帶,自稱跟岑照闕很熟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陳微明拱了拱手,然後在角落裡找了個椅子坐下,坐在她附近的,是兩個穿著僧袍的青年。
兩人的發型完全一致,服飾也差不多,神態動作同樣十分相似,若不是五官存在明顯的差異,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對雙生的兄弟。
離陳微明比較近的那名青年衣袍潔淨,面若芙蕖,見到新的客人過來,雙掌
合十,向她一稽首?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然後道:“陳施主認得岑師弟?”
陳微明痛快承認:“是啊,岑門主當時誇我資質好,還教了幾招刀法。”
青年微覺驚訝:“……施主學過岑師弟的武功?”
陳微明:“我記得好像是叫《伽藍刀》。”
青年露出了然之色。
一般來說,師門武功無故不許傳到外面,《伽藍刀》卻是岑照闕自行悟出,出師前留了副本在寺當中,所以不受約束。
青年:“同輩當中,唯有岑師弟在武學上天份最高,既然他說你資質出色,便一定不錯。”
陳微明欠欠身:“大師過譽。”
交談間,陳微明知道青年法號玄慧,早岑照闕一年拜入紅葉寺中,所以算後者的師兄。他旁邊那個和尚名叫玄識,入門更早,如今也在明相大師座下受教。
玄慧今次到問悲門來,也是想見岑照闕,然而岑照闕閉關靜修時留的話是不見任何外客,問悲門弟子不敢將老大師門之人拒之於外,去又不敢替他通報,隻好暫時留在彆院中住著。
作為出家人,玄慧在江湖上毫無名氣,本人又一副波瀾不驚,半點不著急的模樣,彆院弟子也就安心下來,請他等一等,看那天門主出關,再請他見面。
除了玄慧玄識兩人外,水榭中還有許多客人,坐在他斜後方的是兩位年輕男子跟一位姑娘,前者相貌頗為英氣,名叫冉何庸,後者則文弱些,名叫王元蟾,至於那個姑娘,名叫莊自華,說是本地獵戶,有時會給艱虞彆院送貨,時不時就會留下蹭飯。
而前兩人來此的理由則與莊自華不同——他們在山野中踏青,一不小心走得太遠,結果迷失了道路,最後找到了艱虞彆院這邊。
因為位置原因,經常有回不去城的路人來艱虞彆院求助,護衛們並不覺得奇怪,正常地將人迎進了門。
那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加上此地人跡罕至,周圍有沒有車馬經過,冉、王兩人隻好在此投宿,幸而問悲門家大業大,在已經來了一批客人的情況下,完全不在乎多招待兩個。
桂堂東本人身邊不遠,坐著一個身穿朱色長袍,外罩輕紗的人,那人看起來氣質格外出色,據說是陸月樓身邊高手,名為荀慎靜。
荀慎靜會坐在桂堂東身邊,自然是因為她代表的人物與眾不同。
在荀慎靜身邊不遠,是一個臉上有雀斑的姑娘,自稱是貝藏居的弟子,名叫霍彆年。
陳微明本來正在喝茶,目光瞥見霍彆年的時候,動作委頓,然後不易察覺地嗆了一下。
這位霍姑娘很少外出行走江湖,今次還是第一回來問悲門拜訪。
至於錢大富與徐中直,就坐在霍彆年身後。
水榭中除了客人就是仆役。三位女使在旁斟茶,一名頭戴小帽的男使則在認真地幫客人燒烤剛摘下來的新鮮菌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