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歸弦帶路,在荒野中迷路了快兩天的朝輕岫,總算過上了有房子住的日子。
她在客棧中洗漱一番,又安詳地睡了個回籠覺,等到日上二竿,才爬起來準備吃飯。
朝輕岫披著外袍走到門口,將小二喚了過來:
“勞煩給在下送些飯菜來。”
小二眨眨眼,有點為難:“飯菜倒沒什麼,可我們家中午不開火。”
朝輕岫頓時反應過來——如今大多數人都沒吃午飯的習慣,加上這裡是一座連不二齋都沒開分店的小鎮,能有客棧已經是意外之喜,中午不做飯才是正常情況。
好在大夏商貿發達,鎮子上總能找到從早到晚一直開門的食肆。
朝輕岫讓小二離開,然後敲敲牆,喚了一聲:“李少俠?”
李歸弦的輕功的確出神入化,朝輕岫幾乎隻聽到些許風聲,下一刻,那位問悲門出身的年輕人就站到了門口:“朝幫主找我?”
朝輕岫:“在下是想拜托李少俠一件事,待會你若是要去外頭,能否多帶二份午飯回來?”
客棧牆壁薄,兩人又是開著門說話,住在另一邊的徐非曲清楚聽到幫主的聲音,一時也不曉得是該感動,還是假裝自己沒這麼個懶得外出覓食的上司……
李歸弦的理解能力也很強。
雖說提的是下次出門時順路帶些吃的,卻同樣指明了要帶的是午食。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就該出門。
李歸弦:“好,記得鎮上有賣果飯的,我先過去看看。”
*
輕功跟內功在武林人士的必備技能裡絕對屬於top2的存在,對於高手而言,哪怕退出江湖,幫忙跑腿也能比彆人跑得快。
在拜托隔壁少俠帶飯後,僅僅過了兩刻功夫,朝輕岫面前的圓桌上擺滿了各類小食,包括蒸梨飯、蒸棗飯、羊肉餅、燉牛肚菘,還有糟鴨掌。
她每樣嘗了點,然後覺得除了燉牛肚菘外,每樣都不錯。
——牛肚菘就是本地種的白菜,這道菜唯一的亮點大約就是加了點雞油,有些香氣。
被路邊攤傷害過的許白水跟著點頭:“味道是還行。”
朝輕岫點評:“這些棗子應該是稻飯快熟前加進去的,所以十分鮮脆清香。”她放下筷子,道,“承蒙款待,我有一事想問。”
李歸弦想了想,道:“中午開門的食肆不多,晚市的時候,我再出去一趟。”
朝輕岫默然一瞬。
雖然她本意不是想打聽此地飲食業的發展狀況,不過李歸弦的意見,也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朝輕岫笑:“這倒不忙,在下想問的事情跟簡二爺有關。”
中午,陽光很好,哪怕住的查家客棧沒太注意采光,室內依舊不顯得黯淡,讓李歸弦能夠清晰分明地看見朝輕岫此刻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時值深秋的緣故,這位年輕的自拙幫幫主雖然依舊溫文平和,眉目間卻顯得比以
往更為湛涼,像是籠罩著一層冬日裡含了雪意的晨霧。
她聲音很輕緩,帶著些笑意,卻又將上彎的唇角往下壓了壓,同時垂下睫毛,掩住了目光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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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輕岫的聲音在李歸弦耳邊響起:“李少俠,當日簡二爺出門時,是不是騎了馬?”
“……”
李歸弦本來應該立刻就能給出回答,然而話到口邊,卻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朝輕岫揚眉,神情有著短暫的凝固,
她面上閃過一抹出乎預料的神色。
既然對方否定了她的猜測,那麼許多想法就得推倒重來,朝輕岫回想著得到的線索,正在重新推敲之際,李歸弦已然開口:“簡家沒有養馬,隻養了一匹騾子,簡二哥騎的也是騾子。”
朝輕岫:“……”
她沉默片刻,慢悠悠道:“原來如此。”
確實,雖說江湖俠客更適合選擇駿馬作為交通工具,然而對隱居之人來說說,養騾子比養馬似乎更加方便一些。
在推理的道路上,朝輕岫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
從丘垟分舵出發之前,朝輕岫就將李歸弦留下的名帖寄送出去,喊對方見面,結果因為她難得地將前進的方向寄托在了[指案件針]上,兩人碰面的時間比約定好的提前了不少,但總而言之,所有事情依舊按照計劃在進行著。
吃過午飯後,許白水拉著徐非曲一道外出消食,留上司跟李歸弦單獨談事。
朝輕岫:“看過簡二爺的故居後,李少俠準備去什麼地方?”
李歸弦:“近來並無一定的計劃,但應該會去一趟紅葉寺,等到十一月份,我就得返回永寧府。”
朝輕岫唇角微翹:“是了,今年的十一月份,自拙幫也要去永寧府恭賀岑門主生辰。”又問,“李少俠是岑門主的結義兄弟,平常總該陪伴在大哥身邊,要是有人提前過去想求見岑門主,你又該如何是好?”
李歸弦:“無需在意,許多人都知道岑大哥正在門內閉關靜修,他經常不見外客。”
可能因為年幼時總是經受佛法熏陶的緣故,岑照闕相比於其他江湖勢力的老大,有一種格格不入的寧靜感。
對於江南魁首來說,那樣的性格未必是好事,隻是——
朝輕岫點點頭:“岑門主現在不見外客就好。”
李歸弦帶點好奇地看著她。
朝輕岫眨了下眼,壓低聲音:“我其實有些事情想做,要是被岑門主察覺,隻怕就不容易做成了。”
李歸弦留意到朝輕岫的話中的意思——她隻說不容易做成,卻沒說計劃被察覺後,就一定無法成功。
謹慎又無所畏懼。
山邊小城鎮內的客棧,條件樸素得連午飯都沒法提供,哪怕朝輕岫住的已經是裡面最好的房間,其中的布置依舊很簡單,甚至有些局促。
也正因為房屋面積有限,當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整間屋子反而顯得格外明亮。
李歸弦想了想,開口:“就算大哥知道,也沒什麼關係。”
朝輕岫就笑:“難道在李少俠心中,岑門主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李歸弦:“……尚可。”
想到江湖上有關岑照闕的傳言,還有岑照闕這個名字給孫相那邊留下的心理陰影,李歸弦實在很難誇得太多。
朝輕岫聞言,卻未曾立刻給出回應,她偏過頭,看向窗外。
“有些事情,你或許已經有所察覺。”她忽然站起,走到李歸弦身邊,俯下身,聲音仍然放得很輕。
朝輕岫的聲線仿佛是秋天的雨,一字字落在了李歸弦的耳中。
“上次在樟灣相見時,我曾說要多謝陸公子,那並非是玩笑之言。雖說陸公子本人未必清楚,但他的確告訴我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
李歸弦側過身,微微抬頭,凝視著朝輕岫。
同樣是年少成名的江湖英才,朝輕岫有一雙清亮的眼,然而那雙黑白分明眼睛有些時候反而會給人一種晦暗難辨的感覺,讓李歸弦想起在棋盤旁點燃的香。
淡而薄的煙氣徐徐騰起,讓原本清晰的棋盤顯得格外朦朧。
說到此處,朝輕岫又是一笑,方才眉間帶著寒氣的朦朧感全然消失。
朝輕岫沒有說明陸月樓告訴她的事情是什麼,隻道:“我原本隻有一二分篤定,現在的話,大約是二四分。”
李歸弦的目光在房中不經意地一掃,他看見案幾上擺了沒有名字的書。
朝輕岫注意到了李歸弦的視線,將書拿起:“是我帶來的棋譜,上面還做了一些批注,少俠要是有興趣,可以拿回去看。”
李歸弦靜默片刻,道:“我離開師門後,便很少有機會下棋,現在想來倒有些遺憾。”然後道,“朝幫主,可否勞煩你一件事。”
朝輕岫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李兄自己的事,我自然責無旁貸,可若是簡二爺的事,情況又有不同。”
李歸弦聽見朝輕岫的話,覺得她果然是個很聰明的人。
朝輕岫:“不過李少俠已經開口,在下也不好推拒。作為交換,我想請少俠幫我做一件事情。”
李歸弦並未猶豫:“其實便是幫主不提,在下也已經有所打算。”
朝輕岫溫聲:“李少俠行事再無拘無束,關鍵時候,總得聽從岑門主的指派,可岑門主的打算卻未必與我一致。”
李歸弦一瞬不瞬地看著朝輕岫,忽然展顏一笑:“那麼,我們對弈一局,以輸贏來定。”
朝輕岫看著李歸弦,眉梢一揚:“你已經打定主意了?此刻和我下棋其實並不公平。”她的聲音依舊溫和,給人的感覺卻與平常的含蓄完全不同,竟帶著難言的自負與篤定,“畢竟選擇與我對弈已是占儘下風,何況依照如今的情勢,在下早就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