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1 / 1)

張千針:“老夫人對義少爺極好,對文少爺……也並不壞。”

朝輕岫笑:“並不壞?”

張千針:“老夫人隻是嚴格。”

朝輕岫:“那文少爺對老夫人呢?”

張千針:“文少爺在老夫人身邊住著,一向很是孝順。”

朝輕岫頷首,然後道:“多謝姑娘配合。”

她說話時,目光在張千針腰上的掛飾上一掠而過。

張千針之後,被喊來的是李格永。

李格永年紀大約三十來歲,據說曾在鏢局中學過功夫。朝輕岫觀察了一下,覺得她內力平平,從任何角度來說都算不上高手。

據說李格永的父母開始想著讓孩子好好念書,所以取名李歌詠,沒想到她最後跑去跟在鏢局工作的姨奶奶混日子,又覺得自己名字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便改成了格永。

這也並不奇怪,畢竟對許多江湖人來說,改名化名都屬於基本操作。

李格永跟其他武林人士一樣,都不大習慣與官府眾人相處。

面對“六扇門捕頭”的詢問,李格永雖有些不耐煩,不過倒還是配合,而且與有些畏縮的張千針相比,她額外提供了不少消息。

李格永乾脆道:“雖然這些年一直都是文少爺在老夫人身邊侍奉,不過老夫人還是更偏愛義少爺。”又道,“畢竟親祖孫,也是人之常情。”

朝輕岫:“難道那位義少爺平日不回來探望老夫人麼?”

李格永:“義少爺小時候跟母親關係好些,與老夫人反而生分,長大了點又一直待在書院中,偶爾寫信回來,也隻是說錢不夠用。”

說到這裡時,李格永面上露出一點不屑之色。

朝輕岫:“不知那位義少爺讀書讀得如何?”

李格永聳肩:“老夫人一直說義少爺讀得不錯,不過也隻有老夫人說義少爺讀得不錯。”頓了下,又道,“我去瞧過,那位義少爺總說自己在房間裡讀書,實際上看的都是些……”

她沒說完,隻給朝輕岫遞過去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原來如此。”

作為曾在知識的海洋裡撲騰了十餘年的人,朝輕岫不但明白李格永的言下之意,還掌握著將漫畫精準偽裝成教科書以及輔導資料的特殊技能。

李格永:“這些天,我偶爾還會聽見,義少爺抱怨老夫人管他管得太多,沒以前在書院時自在。”

朝輕岫點點頭,算是記下了這個消息:“不過那位文少爺瞧著倒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

李格永想了想,讚同:“文少爺……為人確實挺不錯,他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就算老夫人防備他,對他不大和善,也一直十分孝順。”

朝輕岫:“那位張姑娘呢?”

李格永:“千針家裡窮,想要學藝,卻沒有門路,最後投到了老夫人這邊,簽了二十年的學徒契。在此期間,做的東西都歸老夫人所有。”又歎道,“其實依我看,

這兩年老夫人的許多繡品,其實都是出自千針之手。”

朝輕岫:“二十年?”

她一時間深覺大夏的學徒合同不大規範。

李格永:“那時候千針年紀小,不大明白外面的行情,算是被老夫人哄了。”

朝輕岫:“那位趙管家又是為什麼跟著老夫人,她的年紀可不算小。”

李格永:“老趙自幼就陪在老夫人身邊,一直沒有離開過。”然後指了指自己腦子,“而且老趙年紀大了,行動遲緩,還有些糊塗,有時還會不認人。不跟在老夫人身邊,她也沒旁的地方可去。”

朝輕岫頷首,隨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李格永:“那你呢,又是為什麼給姚老夫人當護衛的?”

李格永扯了扯嘴角,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好待在旁邊保護她一家,若是哪天救了她性命,我就能夠離開。”

朝輕岫微微揚眉:“你也不明白外面的行情?”

李格永:“……除了救命之恩外,我還欠了她一大筆錢。”不等朝輕岫問,直接道,“我被人騙,買下了不值錢的破房子,積蓄全部耗儘,沒有老夫人的援助,現在要麼落草為寇,要麼就是流落街頭。”可能是擔心朝輕岫鄙視自己的智商,又忍不住解釋道,“我打聽過,都說那塊地方會是新城區,簽完契書後,城裡換了縣令,就再沒動靜了。”

朝輕岫同情地點點頭。

大夏房地產有自己的雷。

交待完自己的事情之後,李格永道:“姑娘還有什麼想問的?”

朝輕岫:“沒有了,請李護衛幫忙將那位文少爺喊來罷。”

李格永點點頭,轉身離去,過不多久,姚彥文就過來報道,他不愧是能在老夫人身邊一待就是許多年的人,態度十分友善:

“……姑祖母待我甚好,如我親祖母一般,如今她老人家遭遇不幸,希望姑娘能早日查到真凶。”

朝輕岫:“在下自然儘力而為。”忽然道,“我在船上這些天,也略聽聞過老夫人這邊的事情,聽說她十分溺愛那位義公子。”

姚彥文的回答滴水不漏:“義弟是姑祖母的親孫子,年紀又小,對他好些實屬正常。”

朝輕岫的目光在他身上略略停留,隨後笑道:“那位張姑娘跟李護衛呢,令姑祖母對她們如何?”

姚彥文沉默一瞬,歎息:“姑祖母確實有些苛待那位張姑娘,我以前曾看她一個人躲著流淚。至於李護衛,她功夫好,姑祖母對她倒還客氣。”

朝輕岫:“還有趙管家,老夫人對她如何?”

姚彥文說的跟李格永差不多:“趙奶奶自幼伴著姑祖母長大,與她老人家情同手足,這兩年她身體不大好,姑祖母就讓張姑娘多多照顧她。”

朝輕岫頷首,溫和道:“原來如此,多謝公子配合。”

張千針是姚婆婆手下學徒,被後者差遣辦事,而且朝輕岫還注意到,姚婆婆身邊分明頗有餘財,甚至配備了保鏢跟管家,卻沒有雇傭女使或者男使。

在姚彥文之後,趙管家被人扶了過來,她的腦子確實不大清楚了,朝輕岫給人診過脈,確定了並非偽裝。

跟其他多少說了些老夫人隱私的人相比,不管朝輕岫用什麼問題作為切入點,趙管家都隻肯說好話。

“老夫人挺好,張姑娘挺好,李護衛挺好,文少爺挺好。”趙管家慢吞吞道,“他們都很照顧我。”

朝輕岫笑:“那麼那位義少爺呢?”

趙管家安靜了一會,遲緩道:“嗯……”

朝輕岫安靜等待。

趙管家沉默下來,露出思索的神情,然而過了一會,那種代表著思索的神情就直接消失了,趙管家略顯迷茫地看向朝輕岫:“姑娘是誰?”

朝輕岫:“……”

她瞧了一會,沒看出破綻,又裝備上《藥脈醫略》,確認了趙管家是真的發病,並非偽裝,隻得遺憾地讓人先將這位老奶奶扶回去休息,自己先問旁人。

姚彥義是最後一個被喊來問話的人。

他進門時表情不大好看,想要頤指氣使地說些什麼,卻又拚命忍住了,很有些色厲內荏的模樣。

姚彥義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很像一位被寵壞的小少爺,哼哼唧唧抱怨了兩句後為什麼這樣嚴厲地看管自己等人,隨後乾脆地爆出了一大堆秘密:

“我瞧這事像是張千針乾的。”

朝輕岫:“義公子似乎很是篤定。”

姚彥義:“她一直想離開我祖母,自己出去做活,如今祖母死了,她也就自由了。”

朝輕岫:“義公子隻懷疑她,不懷疑旁人?”

姚彥義:“起碼不會是趙管家,她沒那個能耐,也沒法離開祖母自己過日子。不過彥文哥也有可能,祖母對我好,還說已經講妥了,等回到老家後就把家產交給我。他苦心服侍多年,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怎會不生氣?至於那個姓李的……看著還行,不過我上次與她喝酒時,曾經聽她提起,說當年買錯了房子欠下巨債的事情,或許跟祖母有關。”

朝輕岫閉了閉眼。

她感覺大夏應該想法子推廣偵探這一職業,然後依靠著偵探們去哪哪出事的體質,間接提醒眾人謹言慎行。

問完話後,朝輕岫獨自待在艙房內,過不多時,徐非曲走過來,道:“方才許姑娘去打聽了一下,知道了一點內情。”

面對著“六扇門大人”時,姚家眾人難免心懷提防,許白水出身不二齋,習慣了與人打交道,倒是套了些話出來。

徐非曲:“許姑娘提到了三個消息,第一,姚婆婆以前曾經說過,要分一部分家產給姚彥文,如今姚彥義已經長大,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姚婆婆便不想認賬。至於姚彥文那邊,反正他積蓄不多,姚婆婆也不怕他跑。第二,姚彥文知道姚婆婆對張千針不好,有時會避著旁人安慰她。第三,姚婆婆透露過想給姚彥義安排婚事的意思,後者不同意,姚婆婆勸說無效後,更是將人死死看住,並要是姚彥義不聽話,她寧把家產喂狗也不給他。”

朝輕岫聞言,頓時覺得當初請許白水當客卿,實在是一個明智的決定,要是依靠自己的社交能力跟嫌疑人進行溝通的話,還不知得過多久,才能收集全上述信息。

徐非曲笑:“幫主覺得如何,可有頭緒了?”

朝輕岫慢吞吞道:“算是有了一個調查方向。”

徐非曲看著幫主,重複:“一個?”

她腦海中也有調查方向,不過是千頭萬緒。

畢竟姚婆婆身邊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很有對她下毒手的動機。

朝輕岫:“我在思考一件事,凶手為什麼要在此時此地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