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1)

天幕感歎:【事實上不僅僅是大唐製度有所缺陷,各代財政都不健康。

追溯根源,儒家當定一口鍋】

宋明儒家大臣大怒:黃口小兒,竟敢汙蔑我儒家,實在該死!

【自漢獨尊儒術後,儒學占據學術經義主流,即便唐朝並不重用儒家,但儒家已占據華夏底色,到宋朝時直接把儒家學說當成了萬能藥,應用到經濟、政治、文化各個方面,企圖包治百病。

結果各業在儒學的框架下,其他專業技能永遠無法突破儒學,出現不了專業學術型人才,隻能緩慢發展甚至一度中斷。

財政屬於金融,金融最終歸結於算學範疇,唐朝設算學科舉,但實際的算學應用並沒有幫到大唐。

為何沒幫到?

因為算學不算儒家經學,所以算學科仕途地位低下。

無人鑽研總結規律下,才有百代皆行秦政法,桑弘羊的財政製度延續千年。

某種程度上講:這是一種悲哀!】

陳雪對儒家扔了個白眼,忍不住再次吐槽:【專業人做專業事,儒家又不是萬能膏藥,啥都能治】

劉徹自動忽略那句‘漢獨尊儒術’,將頭撇向面色平靜的桑弘羊:“愛卿,再次被天幕點名,有何感受?”

先前他聽到天幕言大唐給商人一個出仕機會,以為會有第二個桑弘羊出現,結果...沒有!

他心情甚好地摩挲著下巴:哎呀,朕提拔的人才竟能跟大秦並提,朕...真是太厲害了!

麒龍鳳組合,朕贏了!(得意)

經天幕泄出自己未來成就,但仍原遵其職的桑弘羊很淡定:“回稟陛下,臣定當竭儘全力超過天幕。”

儒家厭惡經濟,以他們為主的朝堂定然容不下他這類賈商出身...陛下還能托孤於他,是何等的胸懷?

隻是...他低頭瞬間,餘光與張湯等法吏交錯而過,儒家...嗎?

聽到大唐財政崩潰,李世民忍不住雙手握拳,心緒劇烈跳動,嘴角抿成直線:“算學嗎?”

那要如何才能發展算學,發展金融學?

他偏過頭囑咐道:“待天幕結束後,將曆代術學書籍找到,重新編冊教授學子。”

杜如晦等人互錯幾眼,儘皆苦笑:算學書籍有,學子不缺,難的是算學先生,特彆是天幕口中通金融的算學先生。

這時他們倒有些埋怨項羽和梁元帝。

項羽火燒鹹陽宮,把先秦等書籍付之一炬,而梁元帝被困江陵城時,將十四萬藏書焚滅(史稱江陵焚書),多少孤本曆史全毀於此。

到大唐時他們想找出連貫的史書都不能,所以這才有了修陛下修‘晉書’,李百藥修‘北齊’等國史。

魏征搖搖頭歎道:“東漢末年七十餘車藏書,毀之七八。”

他收斂了眉目,垂下眼瞼:當年王世充派人運書至京城,結果船觸礁而

翻,所遺書籍不知非凡,那大唐呢?

想到天幕口中的安史之亂,魏征心緒直墜,如風中空桶,搖晃得厲害。

【支撐唐初財政收入,是主要以人丁為本的租庸調,再以地稅、附加稅及資課等稅填充大唐經濟。

租:每丁每歲向朝廷納粟二石的賦稅。

調:朝廷根據產出物品的不同,收取不同的賦稅。

如養蠶者每年每戶上繳綾絹二丈,二兩純絲。不養蠶者繳納布匹代替絲絹,但其價值不足絲額貴重,所以布匹要加五分之一,同時再繳麻三斤。

庸:即力役稅。所有丁男每年為政府服力役(不是兵役)二十天。

如果不服役,則可以花錢役。

為了鼓勵民眾多多服役,唐律還規定多服役十五日,就可免除課戶調負擔。

若多服役三十天,當年的租調都可免除,但服役日期不能超過五十天】

劉邦咂咂嘴:後朝治世萬變不離其宗,都圍繞著華夏這塊土地轉啊!

他飲儘杯中酒,歪著頭撚須長哼:土地是好東西,人人都想要,偏偏又要不到啊,要不到!

【唐初實行小政府政策,無論是製鹽、挖礦、山澤采摘,全靠百姓服役製造,或者納物。

如供百司、朝會、賓客宴會所用的薪炭,由朝廷官員監製,百姓服役時製造。

如冬季藏冰,天下諸州各據所需,由地址主的百姓鑿山取之,草稞草料等物則由百姓繳納。

所以租庸調中最受朝廷看重的是力役,唐除力役外還有雜徭、色役等等。

唐太宗利用各色力役,讓朝廷及地方官衙能做到各類物品自給自足,既能減輕財政支出,又能保持官員精簡】

秦始皇神情凝重地記錄大唐製度,經天幕講解頓時明白大唐才經戰亂,卻能征伐四。

對內不像大秦圈養奴隸,為各司建造製物。

對外令四夷出兵相幫,朝廷隻派將軍及少量唐軍出征,所用軍費自然極少。

他盯著竹簡上‘小政府’三字,輕輕笑了起來,唐太宗果然有大能,難怪能快速治世,受人愛戴。

隻是...小政府模式不適合他大秦啊!

將天幕講解記錄完畢後,秦始皇抬起頭問殿臣:“諸卿觀唐製如何?”

右丞相馮去疾出列恭聲道:“今大秦當務之急是捏合六國,不宜精簡官員。但唐製按丁征稅,大秦可借鑒一二。”

大秦的土地令法與後朝相比,確實粗糙不成製度,但隨著神跡講述他們這些先人也能吸取後朝優長之處。

他餘光掃過瑩瑩發光的天幕,心道:陛下一統六國,那天下土地皆屬陛下,他們大可按丁分地,即便是六國遺族,也應遵大秦律令,收攏民心同時,也能逼異心者跳出,好讓朝廷將其一網打儘!

【而與租庸調匹配的是均田令,租庸調是按丁征稅不問資產,均田令是在此基礎上稅丁而實田。

均田令起源於北魏,其

特點是按勞動力來分配田地,再按受田的畝數來收取相應的賦稅。

而大唐的均田令沿襲隋朝,在前朝基礎上又略有調整,按唐律十八歲以上的丁男,可獲田一頃。

其中二十畝為永業田,可傳子孫繼承的永恒家產,剩下的八十畝死後歸於國家。

另外寡妻獲田三十畝,年老、殘廢者獲田四十畝。

為了儘快恢複國力,大唐放寬授田目標:工商業、王公貴族均可得田,得田範圍及限製另有規定。

到貞觀後期朝廷允許永業田買賣,然後就出現朝代殺手——土地兼並。

永業田買賣風氣之盛,連高宗、玄宗下詔都不能阻止永業田買賣。

到大唐天寶初年時,朝廷無田可授,讓均田令變為一紙空文】

大唐危矣!李世民等人臉色驀地一白,土地不夠分時,會發生什麼?

戶口流亡!

李世民身體微晃,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天幕:怎麼會這樣?大唐竟然無地可分。

杜如晦強辯反駁:“天幕話語有失去偏頗,除了地少的狹鄉,農人難以獲田外,其他地足的寬鄉,朝廷可是不限民眾占地耕種的。”

並且為了減少農人負擔,朝中各官署衙門也有自己的公廊田,用所收入的地租作為官署開支。

怎麼到了天幕嘴裡,他們就成了占田的惡人呢?

群臣中隻有寥寥數臣未發言,房玄齡盯著天幕上‘土地兼並’幾字,沉默不語。

克明說的‘民眾占地’,可占地也包括權貴官僚,世間論開荒速度,誰有比得過實力雄厚的高門大戶?

他想到天幕曾言漢高祖分地,為大漢埋下禍根,那大唐呢?

房玄齡下意識地回望上首的陛下,卻見他神色晦暗地望向天幕,讓他無法窺測其中深意。

大唐...大唐,李世民強自平複翻滾的心緒,唐玄宗是大唐幾位皇帝?

土地兼並...作為大唐掌舵者,沒人比他更清楚大唐稅收幾何。

天幕說初唐全國三百多萬戶,可是這裡面有數半戶口,是享有免稅免役特權的不課稅戶。

按以往經驗,這些不課稅戶當由後代唐皇,如漢武帝、北魏孝文帝那般改革解決,不是他不想將其解決,隻是...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大唐初立不滿足各地豪強利益,大唐也不會迅速恢複國力,安定天下。

李世民抬手揉了揉額角,前歲為讓百姓多占地,他還下令開荒到相應數額,就可得絹一匹,易米一鬥。

大唐最終還是結於土地兼並啊!

朱元璋翻著元時書籍,正巧看到元代竹洲先生馬端臨的‘多識錄’:

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是唐代的盛世,天寶十四年的人口與隋朝相當,但其中繳納稅收者卻隻有三百多萬戶。

朱元璋把天幕講的戶數進行換算,猛的倒吸口冷氣:天寶年間不繳稅者,居然占了總戶數的三成還多?

痛心疾首:錢啊!朝廷的錢,那麼大一筆呢!

天幕不知他感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若知曉,定會補上一句:安史之後,人口逃散得隻剩三百多萬戶,不繳稅的戶數卻占總戶數的三分之二。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大唐地稅則是王公以下百姓按土地征稅,按每畝納稅2升糧食存到州縣,就是放到大唐各地義倉,作荒年給貸,及官員祿米和諸司用糧之用。

荒年給貸的意思指:遇見年歲不好百姓缺糧種地時,諸縣官衙審責貧戶後,從義倉發放糧種給平民百姓,待秋熟後朝廷按數征納糧食】

地稅?

李世民一愣,後人把‘輸課稅之物’給取名為地稅?

“義倉是為水旱災禍而備,凡義倉之粟,唯荒年給糧,其餘不得雜用。但後人把義倉稱為稅種,想必是後世朝堂有變,才將義倉與租庸調並提。”

房玄齡沉默半晌:“會不會是因朝廷將義倉變為‘隻貸不賑’?”

當百姓受災時,朝廷不賑災而貸糧給百姓?

如此就能說通義倉為何被後人稱為國家稅種。

他心緒沉甸地望向陛下:將義倉設為國稅,豈不跟隋朝一樣,百姓饑寒之時還要簽下糧貸?

李世民按著太陽穴,深深地吐出口氣,先前他想知曉大唐弊政,現在卻發現,即使明白製度缺陷處,他也無力更改。

因為唐太宗管不了高宗、玄宗朝事!

他的大唐啊!李世民微微合眼,神情疲憊地擺擺手:“擬詔:令各州百姓自設倉窖貯糧,以備荒年。”

頓了頓又道:“著諸州刺史及按察使親自檢行,不行者按律法辦。”

三年耕食,當存一年之食,豐年衣足時當有饑饉之憂,國有義倉民間各家也應有糧食儲蓄才是。

天幕深深歎了口氣:【但矛盾的是,與租庸調製配合的均田令,從一開始就存在受田不均,受田不足的問題。

貞觀十八年時,唐太宗下榻靈口,問村落男丁受田情況,得知正常男丁隻授田三十畝,憂愁睡不著覺,到了半夜特詔雍州記下:少田者移到寬鄉受田。

唐太宗為何要將百姓遷往寬鄉(田地多的地方,狹鄉指田少的地方)?

因為靈口男丁授田三十畝,但他卻要按一頃畝數來繳納賦稅:每年繳納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粟二石。

用現代的話講:三千的工資要按五千工資繳稅】

天幕上彈出一塊讓人看不懂的影像,大唐輿圖一片空茫,隨後出現密密麻麻的小點,李世民細眼一看,黃色小點下有個備注:官僚貴族;而紅色小點的備注為:自耕農。

起初黃色小點和紅色小點各自占據大唐輿圖,當黃紅相接時,紅色小點明顯不敵黃色小點。

接著影像速度加快,黃色不停地吞噬紅色,直到代表官僚貴族的黃色占據大唐各地時,大唐輿圖突然抖動炸裂開來。

李世民臉色難看,嘴唇氣得哆嗦:“土地兼並完時,朝廷的府

兵製還能維持嗎?”

大唐國祚還有嗎?

他質問讓群臣斂息不敢回答:因為他們都屬於黃色小點,華夏自古便追逐土地,他們自持道德不強取豪奪,但遇見荒年百姓受難,出售自家土地時,各家同樣會將土地收入囊中。

百姓在生存面前,會出賣未來,而他們有機會為家族增資,亦不會拒絕,利益之下,是人性驅動。

天幕長歎:【古時朝廷對丈量土地堪稱世界數學難題。

其工作複雜繁難,到了八90年代,仍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巨大工程。

直到近年來,國家動用衛星觀察,才掌握全國土地分布,及畝數變化。

天幕頓了頓歎道:【唐初社會調弊各項政策皆以恢複民生為首要。

世間沒有一項製度是完美無缺的,它既有合理亦有不合理之處。

即便是合理的製度,在執行時,也會受到相關條件製約,或是相關配套措施不健全,讓製度走樣變形。

這便需要後繼者進行改革調整】

劉邦:等等,先前你們講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爾等把漢禍根擱乃公頭上,現在卻為唐太宗開脫?

你們後人為何偏心唐太宗不愛乃公?

為打破殿內凝重,長孫無忌率先反駁天幕:“不對,大唐有製:每丁租二石,若嶺南諸州則稅米,為此朝堂還將其分為上戶、次戶及下戶,分彆收取一石二鬥、八鬥、六鬥的稅米,怎麼能說我等沒有改革調整?”

他的話讓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群臣頓時鮮活起來,跟隨道:“按先前謀劃,待滅東突厥之後,軍隊就地紮營屯田,如張公謹般代州屯田,就地解決軍糧。”

更有甚者上諫:“軍州色役屯丁屬於繁重力役,且路途遙遠,服役年者增長,請陛下給予屯丁適當補貼,以穩貧者家庭。”

李世民神色淡淡:“且記下廷議。”

【高宗時期對財政並無深入改革,隻是把地稅按戶收取,也就是說把官僚貴族也納入稅收。

並且在此基礎上增加了戶稅,根據每州縣按戶收取稅種】

天幕語氣透出濃濃疑惑:【很奇怪,高宗時期萬國來朝,商業興起,但商業稅好像被隱形一樣,不見大唐針對商業稅收動作。

難道他們看不起商業稅嗎?】

李治漲紅了臉,一掌拍在案上:“後人無禮,朕怎麼沒要稅?”

關稅難道不是稅?

他氣衝衝地一拂袖,怒道:“當初朕要收賈商市稅,崔融卻橫加阻止,說什麼工商行人儘稅,不符合古訓。

要收官市商稅,把不稅變為有稅,會引賈商驚心,不利於朝廷穩定。”

說來說去,稅法就不是他儒家學科,所以才要橫加阻攔。

結果害他在耶耶跟前丟臉,真是該死!

武後氣得很了,連忙拉住他順氣:“稅商不能勸農,反而使農受其弊。陛下也是為了富藏於民,才應了崔融的奏疏,不收商稅。”

見他臉色緩和了,她才徐徐道:“不過天幕說得有理,今年來流亡戶口增加,長此以往定會影響朝廷稅收朝廷收取商稅也能減輕戶部壓力。”

她撚起案上葡萄,親手喂給李治:“有了足額稅收,陛下也不用聽戶部尚書念叨了。”

“噗”李治橫了她一眼,原本怒氣難掩的臉突然笑出了聲,拉著她的手道:“還好有媚娘開解朕。”

武後順勢偎在他懷中,輕笑:“你我夫妻一體,我不顧你顧誰呢?”

“媚娘”

“陛下”

大唐九五至尊的卿卿我我絲毫影響不到天幕:【從唐太宗到唐玄宗之前,大唐即使變成巨唐,還是一個標準的農業國家,它的稅收主力從民力上汲取,正所謂‘民之大命,穀米也。國之所寶,租稅也。’】

陳總頓了頓換了一個更精準的說話:【穀:大唐前期氣候溫暖糧食增長。

稅:龐大自耕農群體繳稅,加其他稅種。

穀、稅為民生國計,國家想要不斷擴大強壯,這兩項必須是要不斷增加,若其中穀稅不增,國家就在存亡邊緣大鵬展翅。

所以翻開唐朝史冊,會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自安史之亂後,向來反對收商稅的唐朝開啟了瘋狂的壓榨商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