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北極狼館裡一時有些靜謐。
一狼一狗，一裡一外，就那樣對峙在岩洞門口。
安頁笑的更可愛了，它搖著尾巴，把自己找回來的橘紅色小球往前推了推。
它黑亮的眼睛圓溜溜的，滿含暗示地衝燕北使眼色——來玩呀！
它不相信有小動物能抵擋得住球球的誘惑！
安頁見燕北不動，便又推了推小球。
小球咕嚕嚕滾進岩洞，碰到燕北的狼爪便停了下來。
燕北沒看那顆存在感強烈的小球，而是無言地盯著安頁。
它沒想到這隻小狗真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真的一點一點挪到了它的洞口，簡直是得寸進尺。
天知道一開始燕北隻是懶得搭理這隻笨蛋小狗，想著對方也不可能離自己太近。
然而當對方真的狗膽包天地湊在眼前時，燕北整隻狼都麻了。
這隻笨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它們現在距離不過三米，安頁完全在燕北的狩獵範圍內，一擊必中。
如果換成彆的狼，安頁的脖頸現在已經被尖利的獠牙咬穿了。
看著對方毫不設防的笑臉，燕北眯了下眼，而後微微撐起上半身，朝對方露出了獠牙，喉間也發出可怖的低吟。
安頁小心臟一跳，本能地快速向後退去，驚恐地望著燕北。
燕北看著它被嚇到的樣子，心裡有種詭異的滿足感。
它輕嗤一聲，重新趴了下來。
然而胸口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正好碰到了傷口，燕北撐起身蹙眉看過去，赫然是一顆圓溜溜的小皮球。
它閉上眼深吸口氣，而後忍著怒氣把那顆球扒拉出岩洞。
狼館內為了模擬極地狀態，所以絕大部分的設施都是純白色的，像罩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因此橘紅色的小球一從洞口滾出來，就成了一片雪白中唯一的亮色，瞬間吸引了安頁的視線。
安頁本能地跑過去，一下就叼住了皮球。
好球！
安頁興奮地擺動著尾巴，想回頭去找主人繼續玩球。
可它圓滾滾的身軀猛地一頓，整隻狗都僵住了。
不對啊，這裡哪有主人？
所以這球是誰拋過來的？
安頁咽了下口水，叼著小球，緩慢地、謹慎地，一點一點地轉動狗頭，向身後看過去。
餘光瞄到略顯眼熟的洞口，安頁的四肢頓時有些發軟。
完蛋啊，這該死的本能，它這就差直接衝進岩洞裡了！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永遠不要用你的後背面對野獸，尤其是像北極狼這樣的頂級掠食者！
可安頁現在這個姿勢，完完全全暴露在燕北的視線裡，還用後背對著它！
這跟高喊著“快來吃我”有什麼區彆？！
感覺到身後不遠處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安頁覺得似乎有一雙陰翳的狼眼正緊緊盯著自己，讓它後背發涼，渾身的毛都微微炸開，更像一坨行走的毛球了。
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抬爪，狗狗祟祟地往遠處慢慢挪動。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燕北臥在洞內，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隻小狗，發現從身後看過去，這隻小狗好像更圓了。
也不知道是本來就胖，還是毛發太蓬鬆。
忽然，燕北動了動鼻子。
它聞到了一股甜膩膩的香味，似乎是某種寵物沐浴露的味道，是從誰身上散發出來的不言而喻。
狼是絕對不會允許其他狼在不經自己允許的情況下進入領地的，尤其對方還帶著這麼濃的味道。
可奇怪的是，燕北並不討厭安頁身上的味道。
這隻小狗雖然笨了些，吵了些，但因為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所以燕北也懶得去理它。
安頁此時已經重新回到了自以為的安全地點，它躲在一顆大樹後，小心翼翼探頭朝那塊巨大的岩石看過去。
看來沒有被發現，燕北是睡著了嗎？
安頁沒再喋喋不休地吵燕北，它趴在原地，扒拉著小球，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現在和燕北的關係，並複盤了它們上午的互動。
最後，它總結出了兩點內容。
第一，燕北隻是嚇唬自己，並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狼。
所以隻要自己不真的踩到對方的雷區，對方就不會傷害自己。
這一點很好證明，比如安頁吵了一上午，但燕北一隻沒管它，直到它把球推進岩洞，燕北才呲牙嚇唬了它一下。
因此，可以確定的第二點內容就是：岩洞是燕北的雷區！
安頁暗暗點頭，小狗臉上很是嚴肅。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它隻要不去湊近岩洞，燕北應該就不會把它怎麼樣！
有了這個結論，安頁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這隻狼它是養定了！
不就是鬥智鬥勇嗎，一頭狼還能比它這隻小狗聰明不成？
就在安頁想著該怎麼重新和燕北建立話題的時候，飼養員就端著兩個滿滿當當的飯盆過來了。
安頁頓時從大樹後跑出來，熱情地迎接自己的午飯。
它可看到了，兩個飯盆中都有大雞腿，而其中一個飯盆裡還盛著美味的狗糧和拌在狗糧裡的罐頭！
除了罐頭外，好像還有三文魚之類的海鮮呢！
這種大餐安頁以往一周也隻能吃到兩次，原因是園長覺得狗狗吃太胖了對身體不好，因此安頁的日常飲食都是以營養健康餐為主。
可今天或許是為了安撫它，居然準備的這樣豐盛。
安頁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說了一上午的話，還要和燕北鬥智鬥勇，可餓死狗了！
飼養員重重rua了兩下安頁的狗頭，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準備去喂養彆的動物。
安頁不等人離開，就埋頭開始乾飯。
它吃的特彆香，邊吃還要邊感歎：“這到底是什麼狗界美味！狗生無憾了呀！”
“嗚嗚嗚大雞腿也太好吃了吧！”
“還有罐罐，今天居然是牛肉罐罐！園長爺爺就是墜棒的！”
動物園的夥食確實不錯，不僅是安頁，其他動物也都吃的又好吃又健康。
而飼養員給燕北準備的飯食，也一點都不比安頁的差，甚至更好一些，一眼看過去滿滿的都是肉。
生的熟的，肥的瘦的，處理過後的味道簡直不要太誘狼。
燕北已經兩天沒進食了，雖說在野外，尤其是冬天的時候，狼有時候好幾天都獵不到獵物，但那是對普通狼族而言。
像燕北這樣的，應該從來就沒餓過肚子。
現在餓了整整兩天的燕北，聞著這噴香的肉味，耳邊還有一條小狗現場吃播，使得它肚子都叫了起來，胃裡也空的難受。
它咽了咽口水，卻沒動。
它可不想現在出去進食，不然那個園長和醫生覺得是安頁的陪伴起作用了怎麼辦？
憑著超強的意誌力，燕北愣是沒挪窩。
然而，它耳朵忽然一動。
它似乎聽到了飯盆被扯動的聲音，那聲音還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與此同時還有淺淺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不用想，肯定是那隻小狗推著飯盆朝這邊來了。
燕北蹙眉，肉香味距離越近就越香，它不得不狂咽了兩下口水，才不至於失態。
但不知道為何，它心裡又隱隱有些期待。
如果那隻小狗繼續求自己進食，它也不是不能給個面子，畢竟它們多少也算同根同源了。
慢慢的，雪白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燕北的視線中。
它假裝不經意地朝那邊瞥過去，果然看到小狗正努力地咬著飯盆邊緣，往它這邊走來。
而那飯盆裡，裝了滿滿當當的吃食。
燕北迅速咽了下口水，然後閉上眼假寐，耳朵卻直愣愣地豎著。
然而它想象中小狗求他吃飯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反而聽到了安頁離開的腳步聲。
燕北睜開眼，看到那個飯盆就孤零零地放在洞外三四米遠的地方，那坨毛球卻不見了。
肚子再次咕嚕嚕響起，燕北強迫自己閉上眼。
不行，不能吃，它說好了明天再吃就是明天再吃，怎麼能在小狗面前丟臉？
雖然安頁並不知道它準備明天才吃飯這事，但燕北顯然是隻很有原則的狼。
安頁吭哧吭哧搬完了一個飯盆，吧唧了兩下嘴。
燕北的飯盆比它的飯盆大了很多，裡面裝的食物也多，拽起來夠沉的。
不過嘛......
安頁看著自己碗裡多出來的一條大雞腿，眼裡劃過狡黠的神色，尾巴嘚瑟地晃起來。
這條雞腿是它從燕北碗裡拿的，就當是它給對方搬運飯盆的報酬好了。
它趴下來，毫不客氣地把自己“打工”換來的大雞腿也吃了，滿足地眯起眼。
岩洞裡，聽到安頁重新吃了起來，燕北煩躁地捂住了耳朵。
可惜那忽視不了的肉香直直往他鼻子裡鑽，讓它輾轉反側。
就在它快到臨界點，忍不住想出去大快朵頤的時候，卻聽到安頁再次朝它這邊走了過來。
已經爬起來的燕北頓時又趴了回去，眼神也從飯盆上挪開了。
吃飽喝足的安頁在三角巾上擦了擦嘴，這才慢條斯理地走到岩洞附近，不過它這次沒有貿然靠近。
它隻是在距離飯盆不遠的地方蹲坐下來，歪頭看著洞裡閉眼假寐的燕北。
安頁其實有點怕打擾對方睡覺，但狼的聽力和警覺性都很強，而安頁剛才乾飯的動靜那麼大，燕北肯定是睡不著的。
於是斟酌再三，安頁還是小聲道：“阿北，你在睡覺嗎？”
燕北耳朵動了動。
安頁再接再厲道：“你餓不餓呀？飼養員給你準備了好多吃的呢，可香，你要不要吃一點？”
燕北終於“勉為其難”地睜開眼，朝安頁看了過去。
安頁下意識後退了兩步，依然掛著友好的微笑道：“你吃一口嘛，吃了飯才能好的快呀。”
其實安頁這麼用心勸它乾飯，不僅是因為擔心燕北的身體，還因為安頁擔心自己的安全。
是的，和一頭餓狼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安頁還是很有危機感的。
誰知道這狼什麼時候就受不了餓，忽然就把小狗當儲備糧吃了呢？
燕北喉嚨動了動，口水分泌的速度已經快比它咽下去的速度快了。
安頁不知道它在強裝鎮定，繼續勸道：“阿北，你不想回到野外了嗎？隻有身體好了你才能回到野外，想要身體好就要多乾飯！”
終於，在它勸說了整整五分鐘之後，燕北動了！
安頁下意識起身後退，防備地看著它。
不過燕北隻是瞥了它一眼，然後就慢條斯理地走到飯盆旁，用非常優雅的姿態開始進食。
殊不知，它現在恨不得完全不顧形象地狂炫這些美食。
說實在的，飼養員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不過有隻小狗在這裡看著，燕北還是很要面子的，絕對做不出狼吞虎咽的事。
安頁看它終於肯吃東西，開心地在原地亂蹦，狗叫聲傳出了狼館。
飼養員聽到聲音匆匆趕來，還以為安頁出了什麼事，但他卻看到安頁活蹦亂跳地跑了過來，尾巴搖出殘影，嘴角的笑也格外燦爛。
一眼就能看出它這是開心的。
飼養員不解地蹲下來，隔著玻璃問安頁：“小耶怎麼這麼開心？”
安頁便跑到自己的飯盆邊，然後又跑到旁邊的空地上，然後對著飼養員“嗷嗚嗷嗚”。
飼養員看著那片空地，眼睛一亮，那裡本該放著給燕北的飯盆才對。
現在飯盆不見了，是不是燕北拿過去吃了呢？
“是阿北進食了嗎？”飼養員問安頁。
安頁便重重地點了點狗頭，殊不知它這人性化的反應有多驚人。
不過飼養員也習慣了，他們都知道安頁是隻很聰明的狗狗，能聽得懂人類的很多指令。
之前他們還開玩笑，說可以把安頁送去上幼兒園了。
“小耶真棒。”飼養員急著去和園長他們彙報消息，卻也沒忘了誇誇安頁，還保證道：“放心小耶，晚上哥哥偷偷給你再加個大雞腿！”
“汪嗚！！！”安頁原地起跳，開心地直轉圈圈。
一人一狗的互動，全都被身處狼館深處的燕北聽了個一清二楚，它知道絕食這事到此為止了。
不過從它決定進食開始，就已經做好繼續被遊客圍觀的準備了。
安頁和飼養員邀完功，就忙不迭地跑回到岩洞附近，遠遠地趴下來看燕北吃飯。
身型健碩的北極狼身上滿是血汙，像是剛剛滿載而歸的殘暴獵食者，可它吃東西時的姿態卻又格外優雅。
是的，優雅。
安頁想不通這樣人性化的詞怎麼會出現在一頭狼身上，但不可否認的是，燕北身上真的有種難以忽視的貴氣。
莫非這就是狼中貴族？
安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這一聲也驚動了燕北。
安頁急忙用爪爪捂住嘴，小心翼翼看它。
燕北抬眼看了它兩秒，語氣不明地問道：“我吃飯的樣子很好笑嗎？”
“啊？”安頁懵了下，見燕北似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它急忙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隻是想到了好玩的事。”
燕北眯起眼，顯然不信。
“真的！”安頁為了證明自己，迫不及待地開口道：“那我給你講嘛。”
燕北也蹲坐在原地，幽深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安頁。
安頁慫唧唧地夾著尾巴，想到自己最近才經曆過的趣事，道：“是這樣的，咱們動物園裡有位平頭哥。”
“你知道平頭哥嗎，就是一隻蜜獾。它特彆衝動而且還記仇......”
安頁講起平頭哥五次越獄報仇的光榮戰績，講到精彩的地方時，尾巴也搖了起來。
燕北默默看了它一會，然後便低頭繼續吃飯。
它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這幾天以來，它已經漸漸習慣了安頁喋喋不休的聲音。
從一開始的煩躁，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也不過一周時間而已。
安頁講完平頭哥的故事時，燕北也正好吃完了飯。
它一點肉沫都沒剩，飯盆舔的乾乾淨淨。
反觀安頁的飯盆裡，倒是還剩了一些。
不過安頁也不是不吃了，它是真的飽了，想著等一會玩著玩著想吃東西了再去把那些消滅掉。
不過現在它看著燕北的飯盆，改變了想法。
“阿北，你吃飽了嗎？”它問道。
燕北舔了下自己的獠牙，反問道：“怎麼？”
“你要是沒吃飽，並且還不嫌棄我的話，可以吃我的。”安頁看向自己飯盆所在的方向道，“我還有一些沒吃完呢。”
燕北輕嗤一聲。
這隻小狗不會還想讓自己吃它剩下的吧？
狼群可是有不成文的規定的，進食的時候，都是頭狼先吃，頭狼吃完了剩下的才能由其他狼分食。
所以先不說安頁是不是好心，隻要燕北吃了安頁剩下的飯，那就和承認安頁比自己強是一個意思了。
不過吃飽喝足的燕北懶得和無知的小狗計較，它站起身，準備在自己的領地內轉一轉。
巡視領地是狼族的本能，所以即便燕北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封閉的空間中，除了安頁這個不速之客，不會有其他不長眼的東西闖進來，它也會偶爾在整個狼館裡轉上一圈。
安頁看它居然不是回岩洞繼續窩著，反而有要溜達的意思，頓時來了興趣。
它落後幾步跟在燕北身後，好奇道：“阿北，你是要噓噓嗎？”
燕北腳步一頓，冷著臉轉頭看過去。
安頁頓時又後退了兩步，爪爪心虛地在地上蹭了蹭，小聲道：“好嘛，不說了還不行麼。”
燕北本來是沒有想解決生理需要的意思，但安頁這麼一提醒，它還真有了感覺。
它臉色更黑了，警告安頁道：“彆跟著我。”
“嗷。”安頁乖乖停下腳步，還用爪爪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會亂說話了。
燕北這才繼續朝前方走去。
其實狼族對氣味很敏感，一個狼群中，頭狼通常會在自己的領地上留下多處屬於自己的氣味，作為標記點。
甚至狼群之間，也會在標記地點進行信息的交換。
然而燕北卻和普通意義上的狼不一樣，它覺得那樣的方式太原始，也太不文明。
是的，明明是頭野生的狼，它卻有羞恥心，就連解決生理需求都是在狼館的某個固定角落。
因為它的這個行為，飼養員這兩天還特意在這個角落放置了犬類廁所，這讓燕北很是滿意。
安頁自己也是有羞恥心的狗狗，上廁所從來都是避開人的，也不會在動物園裡隨地留下自己的痕跡，這一度讓園長懷疑它是不是泌尿係統有問題。
好在醫生是專業的，隻給出了“小耶應該是隻與眾不同的小狗”的結論。
所以看到燕北獨自離開，安頁也覺得很正常。
不多久，燕北巡視完領地回來，發現安頁還在它剛才讓對方停下的位置，幾乎沒動。
當然，安頁肯定是閒不住的。
它不知道從哪裡翻出自己的小球，正四腳朝天地仰躺著，用四隻爪爪頂球玩。
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它卻做的很是熟練，馬戲團裡的動物都甘拜下風。
注意到燕北回來，安頁立刻翻身站起，對著燕北道：“阿北，咱們玩球球吧。”
燕北看了眼它爪子下按著的小球，沒說話。
安頁見它沒拒絕，便當成它是默許，立刻歡天喜地地咬著球向後跑了好幾步才停下。
“阿北，接球！”安頁一個衝刺，用鼻尖把小球給頂飛了出去。
隻可惜它掌握不好力道，球還沒到燕北那，就半路掉到地上，而後慢悠悠滾到了燕北腳下。
燕北：“......”它伸爪按住球。
安頁絲毫不覺得自己力氣小有什麼丟臉的，興奮地催促道：“阿北，該我啦~”
燕北看安頁那期待的小眼神和快搖出花的尾巴，沉默片刻後，隨意地用沒受傷的右前肢推了下小球。
野生北極狼和家養寵物小狗的差距這時候完全體現了出來。
安頁就看到燕北隻是輕輕推了一下，小球就騰空而起，朝它衝了過來。
“哇！”安頁隻來得及驚歎一聲，隨即立刻跟著小球的拋物線跑起來。
在小球落地之前，安頁打量著位置，一個起跳離地三厘米。
啪——
小球一下砸在了安頁的鼻頭，又向遠處彈開。
“嗷——”安頁趴到地上，把鼻尖埋在自己毛茸茸的前肢中。
小狗的鼻子是很敏感的，安頁還從來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傷，頓時委屈的不得了。
燕北面色複雜地看著那嗷嗷叫喚的小狗。
被那麼大點的小球砸了一下，至於嗎？
但看著安頁一直沒爬起來，燕北遲疑了一會，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不會真砸傷了吧？它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啊。
燕北有些狐疑地湊近安頁。
就在它走到了安頁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時，安頁忽然從地上跳起來，大大地“汪”了兩聲。
燕北猝不及防，被它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兩步做出防禦的姿態。
安頁看它被自己嚇到，樂不可支，完全忘了自己上午是怎麼被燕北嚇唬的。
反正它隻要不碰岩洞，燕北應該就不會動它，這樣小小地逗燕北一下應該也沒關係的。
果然，燕北沒嚇唬它。
不過燕北心裡是有些惱火的，這隻小狗居然敢嚇它！
安頁絲毫不知道自己惹怒了燕北，笑的都躺到了地上，露出了自己脆弱且柔軟的肚皮。
燕北心裡的怒火像破了洞的氣球，霎時間散了個一乾二淨。
它心情複雜地看了安頁一眼，這隻笨狗到底知不知道給狼露出肚皮是什麼意思？
這不僅是親昵討好，還代表著它對自己格外的信任。
更甚者，一些狼會在求偶期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燕北再次被安頁的無知和無畏搞無語了，它轉身想回自己的岩洞，不打算和安頁多說什麼了。
但安頁好不容易和燕北熟悉起來，還一起玩了球，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它。
於是，在安頁的死纏爛打之下，燕北煩不勝煩道：“就玩一小會。”
“就一小會！”安頁從善如流，主動把小球叼過來放到燕北面前，“阿北，你先來。”
燕北可不是自己想玩球，它隻是被小狗纏的沒辦法了。
畢竟安頁中午主動給它把飯盆拖到了洞口，剛才還很聽話的在它巡視領地的時候安分守己，所以這就當是自己給它的獎勵吧。
燕北再次把球踢出去，不過這次它收了力道。
安頁終於成功接到了小球，它興奮地把球叼回來，燕北便再次把球踢了出去，安頁再次追過去。
一次又一次，安頁撒歡撒的特彆暢快。
燕北又一次把球踢出去，它看著小薩摩耶忙不迭地追過去的身影，心裡居然有種古怪的滿足感。
它似乎理解人類為什麼喜歡養狗了。
可愛的小狗不知疲倦地纏著你玩，即便是單一的接球遊戲也能讓它興奮的雙眼發亮，還用期待和崇拜的眼神盯著你看，這情緒價值直接上滿了。
燕北磨了磨爪子，忽然覺得養一隻小狗好像也不錯。
接球遊戲總歸是會結束的，玩儘興了的安頁跟在燕北身邊，氣喘籲籲地問道：“阿北，你玩的開心嗎？”
燕北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安頁也沒指望它對自己有問必答，自顧自地道：“阿北，我發現你真的好高哦。”
它努力地揚起脖子，卻發現自己的耳朵支棱起來也才到燕北的背部。
“嘿！”它忽然跳了一下。
在燕北看傻子一樣的視線裡，安頁用一種發現新大陸的震驚語氣道：“天呐阿北，我跳起來居然都不能和你一樣高！”
燕北：“......”如果跳起來兩厘米也算跳的話。
燕北在安頁滔滔不絕的聲音中走到了岩洞附近，然後它忽然發現安頁不跟著自己了。
它轉頭看過去，就見安頁從一旁拽過飼養員送進來的狗窩，並就地趴了下來。
燕北難得高看了它一眼，這小狗還是識趣的。
它收回視線，走向自己的岩洞。
就在這時，安頁忽然開口道：“阿北。”
燕北蹙眉看過去，這笨狗又要整什麼幺蛾子？
它現在困了，要睡覺！
安頁趴在自己的狗窩裡，眼神有點飄忽，看起來很心虛。
“乾什麼？”燕北不耐煩地問道。
安頁扭扭捏捏，小聲道：“那個，你......”
燕北眉頭越皺越緊。
就在它快要開口凶狗的時候，安頁終於小聲說出了心裡話，道：“那個，你要不要洗個澡呀？”
燕北一僵。
安頁繼續小聲道：“我沒有彆的意思哈，就是感覺你身上的味道有點——”
它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在燕北陰翳的目光中徹底消音。
安頁用爪爪捂住嘴，小圓眼可憐兮兮地看著燕北。
狼爪死死摳著地面，燕北整隻狼都是僵硬的。
它有點尷尬，有點惱火，最後它惱羞成怒地瞪了安頁一眼，鑽進了岩洞中。
安頁苦著臉放下爪子。
它也不想破壞它和燕北好不容易友好起來的關係，可是燕北身上真的有點臭臭，尤其是那股血腥味，嬌氣的小狗是聞不慣的。
但看樣子，燕北是不想洗澡了。
其實動物園裡大部分陸生動物都是不願意洗澡的，毛發被水打濕後沉甸甸地掛在身上很不舒服，安頁能理解。
“唉......”安頁歎氣，翻了個身打算睡午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安頁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燕北的聲音。
它聲音低沉，語氣艱澀地問道：“怎麼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