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許淮父母出事被送進醫院搶救時,小許淮也跟著爺爺到了醫院。大家都很忙,爺爺焦急地在搶救室門前踱步,時不時會彎下腰來心疼地摸摸小許淮的臉:“如果你父親和爸爸就這麼去了,你該怎麼辦啊?”

小許淮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衝爺爺甜甜一笑。

當父母的遺體被推出來時,他眼睛一亮,撒開爺爺的手就要衝上去,結果被爺爺緊緊抱在懷裡,哽咽:“小淮乖,聽話,你先出去好不好?”

小許淮搖搖頭:“不好不好,我要看父親和爸爸。”

腰上的大手還不放開,小許淮又見父母立馬就要推遠了,急道:“爺爺!爺爺!小淮乖!你快放開手啊,我要去找父親和爸爸!”

不料爺爺抱得更緊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什麼,小許淮大哭起來,哭得很凶,整張臉都變得通紅,鼻涕都流出來,掙紮著要從爺爺大手裡逃出來:“哇!不、不要……不要爺爺!爸爸!父親!”

他哭了很久,許老爺子隻是緊緊抱著他,無聲地流淚。

遇見聞允池,是在他哭累睡過去後,一覺醒來,聽到爺爺在和彆人說話。

“爺爺。”他拉了拉爺爺的衣袖。

兩人一起看過來,漂亮的大哥哥衝他笑了笑,小許淮幾乎要看呆了,在聽到爺爺說要讓他和大哥哥待一段時間時也沒有拒絕。

爺爺走後,大哥哥笑著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許淮抿了抿小嘴巴,小聲道:“爸爸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

“這樣啊,那你告訴我名字,我再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們不就算認識了嗎?”

小許淮腦袋瓜艱難地想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而且大哥哥笑得實在是太好看了,比他珍愛的洋娃娃都要好看,於是就和大哥哥互通了姓名。

自覺互相認識後,小許淮那一點警惕心瞬間被丟到九霄雲外去,在大哥哥連續給他講了幾個故事後,他黏上了這位長得又好看還很會講故事的大哥哥,比爸爸講的故事還好聽!

爸爸?

小許淮一下子茫然起來,轉頭四處尋找,沒找到父親和爸爸的身影,他拉拉大哥哥的袖子:“大哥哥,我爸爸和父親呢?他們怎麼還不過來找我?”

大哥哥的表情一下子頓住,蹲下來平視他,聲音柔和得能滴出水:“你爸爸和父親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暫時回不來。”

“那什麼時候回來呢?他們再不回來我就要生氣了,哼!”小許淮學著大人的樣子故作凶惡地哼一聲。

大哥哥摸摸他的頭:“等你再長大點就知道了。”

大哥哥一共來了二次,等第二次的時候小許淮就已經明白父親和爸爸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哭得讓聞者落淚,他扭動著小身軀躲開爺爺的手,尖叫:“不要爺爺!不要!壞爺爺!”

他見到大哥哥進來,翻身下地,像小炮彈一樣衝進大哥哥懷裡,嚎啕大哭。

大哥哥不知所措,

但還是熟練地輕輕拍著他的背,輕聲哄道:“不哭不哭。”

有人哄之後小許淮哭得更傷心了,鼻涕眼淚全留在大哥哥衣服身上,最後還是哭累了,窩在大哥哥懷裡抽抽搭搭,一隻肉乎乎的小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服,聽到大哥哥說要給他變個魔術,才抬起還掛著兩條淚痕的小臉,有些好奇地看他。

許淮記得最深的還是大哥哥走的時候,他硬是拉著人家不給走,誰勸都沒用,把頭一埋人家懷裡,什麼都聽不見了,要大哥哥,不要爺爺。大家都被折騰得沒脾氣,大哥哥索性先把他哄睡。

小許淮睜著一雙大眼睛,在大哥哥溫柔的故事聲中,眼皮逐漸支撐不住,終於徹底合上。

後面醒來了自然是一番天翻地覆,但無論他怎麼哭鬨都等不來大哥哥時,他也逐漸安靜下來,再加上小孩子的記憶是有限的,小許淮很快就把這個大哥哥埋在記憶深處,直到如今被聞允池提醒後才翻找出來。

在二人的注視下,許淮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叫了聞允池什麼。

許淮:……

臉瞬間爆紅。

江川聽到許淮驚叫的那聲哥哥後,和父親互相對視一眼,皆能看清對方眼底的複雜。

聞允池確實長得年輕,有時江川和他出去還會被認為是兄弟,而江天祺因為氣勢原因,讓人下意識忽視他的臉,反而會覺得比聞允池成熟。

許淮這麼喊,江川第一個念頭便是:差輩分了。

好在後面許淮紅著臉道歉,又喊了聲聞伯伯,這事才這麼揭過。

宴會也差不多要結束,大廳的掛鐘指針快要轉到十點,聞允池問江川:“我和你父親準備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們走?”

許淮在一旁聽見他們要回去了,眼裡不舍。

江川瞥了他一眼,回道:“嗯,我跟你們回去。”

許淮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表情一下子耷拉下來,生動有趣得緊。聞允池瞧了他一眼,撲哧一聲笑出來,拍拍江川肩膀:“沒關係的,今天朋友生日,遲一點回來也行。”

許淮眼睛一下子又亮了,期盼看著江川。

江川像是沒看見許淮的期待:“時間也不早了,還是讓他多休息休息吧。”

我不用休息!

許淮差點脫口而出。

他糾結著看聞允池兩人先離開去取車,陪著江川站在路邊等候。

江川低頭:“不如你先回去,我自己等就可以了。”

許淮搖搖頭,心情不佳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他鬱悶的神色太過明顯,還時不時哀怨地瞧一眼江川,讓江川想忽視都難。

“心情不好?”

當然!

許淮嘴硬道:“沒有!”

等了一會,沒聽到江川的下一句,不可置信地抬頭。見江川視線已經移向彆處,側臉對著許淮,略顯冷淡。他的目光望著街道的另一頭,好像一瞬間離許淮的距離又變得遙遠。

許淮忽然有些難受。

江川張望了一會,還沒看到聞允池的車出現,轉頭道:“天氣有些冷了,你還是……”快回去吧。

驚愕地看著許淮泛紅的眼圈,江川的下半句話沒能說完,吞回去換成另外一句話:“怎麼了?”

怎麼一會功夫就像要哭出來一樣?

許淮倔強地撇過頭,拒絕溝通。

江川把他身體掰正過來,然而許淮還是扭過頭不願意看他的臉,彆扭得很。

夜晚冷意上來,兩人隻穿了套西裝站在寒風裡。江川身為Alpha體質不能太好,不怕這點冷風能把他吹感冒了,但許淮不行。

江川手背碰了碰許淮裸露在外的手背,冰涼一片。

江川皺眉:“這裡風大,你該進去了。”

許淮彆過頭不看他,耳朵卻靈敏地豎起來,捕捉到他話裡的一點點關心。

許淮是真的搞不明白了。

他唰一下轉過頭,眼眶通紅,控訴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嗎?”

江川也有點懵:“我什麼時候不想理你了?”

“今天我生日,你都不願意多陪我一會!”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看著許淮委屈的表情,江川失笑,解釋道:“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多,我覺得你應該也累了,所以想早點離開,讓你休息。”

許淮揉了揉眼睛,繼續惡狠狠道;“我心情不好,你隻問了一句就不問了,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江川當時並沒有注意到許淮的情緒,而是想著小爸他們什麼時候過來,好讓許淮趕緊回去。

看江川啞口無言的樣子,許淮哼了一聲。

“抱歉。”江川道,“我下次會注意的。”

許淮心裡好受一點,但也隻有一點,他真正傷心的不是這些,而是另外一些他不敢問江川的話。

江川看出他心情還在低落,覺得今天要是不把事解決乾淨,說清楚,後面也許會造成什麼麻煩,於是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此話一出,許淮眼神遊移,結結巴巴:“沒、沒有。”

他扭捏著手指,很想不管不顧地把心裡的問題問出來。可是如果問出來後,得到的答案和自己心裡期望的不一樣,他該怎麼辦?

江川教了許淮勇敢,但許淮還是膽小地縮回腦袋,仿佛隻要不管不問,就能維持表面的和諧。

江川卻不允許他後退,眼神平靜地望進許淮內心,把蜷縮著的人一把抓出來:“你真的不說嗎?”

他回頭看了眼街道:“我父親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心如擂鼓般蹦跳,寒風中,許淮卻感覺自己背後好像出了一身細汗。

面前江川在望著自己,寒玉般的雙眸像一片大海,深不可測,能包容許淮的全部想法。

許淮喜歡這雙眼睛看著自己,隻看著自己。

他在不明白自己情感之時,撐著腦袋聽江川思路清晰地解題,聽著聽著,視線常常不知不覺落到江川的眼睛

上。

長長的睫毛,眼尾上揚,眼型微微狹長,瞳色很黑,是一雙很有距離感的眼睛。

真好看。

過去與現在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許淮迷戀這雙眼睛,喜歡他看著自己時淡淡的笑意,偶爾的柔和,無奈。他在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後,對上江川的眼睛,總會不自覺竊喜。

也許是江川偶爾的縱容給了他自信,許淮覺得江川對他好像是不同的。

這份自信在一日日的相處中不斷加深,這也是他能忍住那份心動和急切,等江川考完競賽後再做打算的原因。

可是許淮有時也忘了,江川偶爾也會離他很遠。

這個遠不是指物理上的距離,而是指心的距離。

江川從始至終並沒有對他表達出什麼特彆的意思,一切隻是他自己推測出來的,

江川知道自己喜歡他嗎?江川喜歡他嗎?

許淮總是忍不住在心裡這樣想,患得患失,覺得江川忽遠忽近。近的時候好像隻要許淮鼓起勇氣一踮腳,就能觸碰到他。遠的時候又像隔著一個天邊的距離,連江川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比如現在,江川認真看著自己,兩人的距離無限拉進。

許淮心中又因這個距離升起巨大的勇氣,江川即將離開的急迫感催促著他問出來,所有的情感在觸碰到那雙包容萬物的眼睛時全力噴薄出來。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看著江川的眼睛:“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莽撞的,熱烈的,又小心翼翼的。

許淮腦袋一熱,全身羞得發燙,卻還是執著盯著江川,要從他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這是江川教他的。

前進,不要後退。

江川此刻猶如巨船撞礁,海浪翻滾,內心平息不住這咆哮著向他衝來的風浪,連帶著面上也罕見地顯露出錯愕。

“你說什麼?”

許淮重重閉閉眼,又睜開,眼睛裡那團驚人的光仍未熄滅。他深呼吸一口氣,大聲道:“我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