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允池的話猶如一顆巨石砸在許博山心中,激起千層浪,倨傲的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不可置信:“不可能!天海可是京城聞家……”他話沒能說完,因為他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男人也姓聞。
他嘴唇哆嗦一下,仍有一絲僥幸:“你和聞允庭什麼關係?”
聞允庭,天海的掌權人,決策果斷,行事雷厲風行,一手締造了天海這個業界的龐然大物,是位於金字塔頂端的人。有傳言他背景深厚,和京城聞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許家雖然是G市首富,但和天海相比還差一個等級。許博山最近為了與天海接觸,煞費苦心,好不容易和天海一位董事搭上關係,但進展一直不順利,那位董事不肯輕易鬆口,雙方還在糾纏中。
如果聞允池和那個聞允庭有關係,那……
許博山隻是一想,心便重重往下沉,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
聞允池欣賞著許博山凝重的表情,笑得意味不明:“許總可以自己去查查看。”
他不明說,許博山心裡便越慌。
深呼吸一口氣,許博山穩住自己的表情,轉頭嗬斥許星:“剛剛怎麼跟人家道歉的?快重新道歉!”
許星不可置信:“爸爸!”
許大伯母也覺得許博山做的太過了,然而一看許博山臉色,沉的發黑。作為許博山的枕邊人,她清楚這時許博山已經到了怒氣邊緣,不敢再勸他,隻好拉拉許星:“小星,乖,聽你父親的。”
許星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被父母壓著道歉,“對不起”這三個字一說出口,他就因為覺得沒面子,掩面而逃。
“小星!”
許大伯母著急喊一聲,追了出去。
許博山臉色也很不好看,聞允池卻輕笑,眉眼間嘲諷之色清晰可見:“看來許總的兒子不太情願啊。”
“聞律師,彆太得寸進尺了。”許博山沉聲警告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許博山掌權後性子愈發說一不二,無人敢違抗,讓許星重新道歉在他看來已經是天大的讓步,損失了一部分顏面。就算他想和天海合作,受製於人,可也不代表他就要在聞允池面前低人一等。
“許總這句話還是去和彆人說吧。”聞允池笑眯眯道,“我們好歹也算共事過一段時間,你應該了解我的性子。”
許博山怎會不了解,聞允池在業界內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手段驚人,毫不留情,抓住敵人痛點便會直追猛打,一舉擊潰。正因為如此許博山才會聘請他來處理公司惹上的官司,事實證明他也沒看錯人,最後聞允池贏得漂亮,替許家公司擺脫了一個重大危機。
曾經欣賞的點現在卻成了許博山擔憂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的忌憚,倘若聞允池和聞允庭真的有關係,隻需他一句話,許家公司一年來的努力就有可能化為烏有。
聞允池:“希望許總回去後能好好教育一下孩子,若連家事都處理不好,彆人怎麼能信服你的工作能力呢,許總,你說
對吧。”
他一直微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三兩句便讓許博山潰不成軍,深深看了他一眼,選擇離開。
許淮全程目瞪口呆,目光帶著濃濃崇拜意味看著他。
“總算走了。”聞允池聳了下肩,轉過身來,就對上許淮亮晶晶的眼睛,怔了一下,隨後樂不可支。
“你就是許淮吧?”聞允池手癢癢,沒忍住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嗯,像棉花糖一樣軟。
許淮呆呆點頭,江川微皺眉,喚了一聲:“小爸。”
身後一直默默無言的江天祺此刻也出聲:“允池。”
熟悉自家伴侶話裡每個意思的聞允池手一抖,聞到他聲音裡的醋味,悻悻把手鬆開。瞟了江川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碰就是。”
他現在的狀態和對許博山時不同,態度更加溫和,笑意嫣然,許淮緊張的心情不由得稍微放鬆一點。
聞允池目光轉向許老爺子:“許老,真是抱歉了,沒經過您的同意就闖進來。”
許老爺子歎氣道:“沒事,老頭子我還要多謝你讓我免於被他們一家氣死。”
接下來是大人的談事時間,江川和許淮自覺離開書房。
一樓大廳宴會還未結束,客人們還未離開,許淮卻不想再下去應付那些不認識的人了,帶著江川逃到外面的花園裡。
涼風習習,兩人在冰涼的鐵椅上坐下,四處靜謐,宴會上那些人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來的不甚清晰。
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味,沁人心脾,給夜晚增添一絲柔情。
江川望著天上的星星,旁邊許淮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側頭,見許淮撐著下巴,鬱悶道:“今天又搞砸了。”
他長睫垂下,在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遮住眼眸裡的憂思,氣質憂鬱。
江川:“不是你的錯。”
先惹事的是許星,縱容的是許博山夫妻倆,許淮才是最無辜那個人。
今夜許博山夫婦的態度比以往還要惡劣,也許是因為知道冷待許淮的事情敗露,他們乾脆裝也不裝了,在許老爺子面前明著欺負許淮。
這從另一方面來說也許還是件好事,見識過許博山一家嘴臉的許老爺子,估計心底最後一絲僥幸也沒了,後面隻會想方設法來保護死去的二兒子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
許淮轉頭看他,抿嘴,認真道:“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來得突然,江川訝異:“為什麼道歉?”
許淮低下頭:“我還是害怕大伯和大伯母。”
江川無言,他聽到了許淮聲音裡的忐忑不安,似乎比起許博山,許淮更害怕江川對他失望。
江川的心軟了下來,他摸摸許淮腦袋,也認真告訴他:“沒關係,你已經有進步了。”
江川比誰都更明白一個不幸的童年帶給人的陰影有多大,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說完全擺脫了前世家庭的影響。
他的體內時常像是有兩個人,一個是今生家庭幸福美滿的自
己,身邊從不會缺少家人,朋友的陪伴,一個是前世家庭破碎,直到死前都是孤身一人的自己,面對面站著,像是在照鏡子一般,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漠然。
江川努力學著普通人的樣子,融進普通人的生活裡,嘗試去感受前世未曾感受到的一切,生活趨於平靜之時,深夜偶爾的一個噩夢會提醒他前世發生的一切並不隻是一場夢。
現在想想,也許許淮真正觸動他內心,讓他下定決心去幫助他的那個點,就是一樣糟糕的童年。
因為感同身受,所以心生憐憫,因為憐憫,而拉了許淮一把。
是在拯救許淮,也是在拯救過去的自己。
他耐心引導著許淮,教他學習,幫助他掙脫束縛,逃離許家,鼓勵他反抗許星。
江川細細打磨著名叫許淮的玉石,看他一點點褪去灰撲撲的外表,隱約露出潤澤的光芒,滿足感油然而生。
從他們兩人相遇到現在其實連一個學期都沒到,江川認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許淮能夠成長到這種地步已經十分不錯。
他向許淮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鉤:“如果你還是害怕,不如我們來做個約定,等下一次再見到許博山時,你要向我證明你已經成長了。()”
要拉鉤嗎??()_[(()”
月光下,江川周身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輝,模糊了他的輪廓,光影對照間,他的雙眼也似是揉入了月亮的清輝,柔和且聖潔,讓人心裡移不開目光。
江川的小拇指微彎著伸到面前,許淮虔誠地勾上去,兩根手指一瞬間交纏在一起。
“好,我答應你。”許淮眉眼間寫滿認真,“我一定會做到的!”
從花園回來時,聞允池幾l人也正好下來。
許淮一看見聞允池兩人就有點羞赫,他張嘴想叫人,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求救的目光投向江川。
聞允池看穿了他的窘迫,笑眯眯搶先介紹道:“我姓聞,是生了江川的人。”
許淮秒懂,連忙喚一聲:“聞伯伯。”又乖巧對著江天祺,“江伯伯。”
“真乖。”
聞允池看他越看越滿意,手剛一動,身邊兩人的目光立即追隨而來,裡面的意思很明顯。
聞允池內心翻了個白眼。
江天祺這個醋壇子也就算了,畢竟他醋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但江川是怎麼回事,上一次還說是他想多了,這會卻連人都不給他摸一下。
聞允池咬咬牙,這父子倆,說他們不是親生的都沒人信,都愛裝著一副平靜的樣子,實際上都不喜歡彆人碰他們的東西,性子霸道又不講理。
枉他從前還真以為小川和他爸不一樣,原來是沒碰到對的人。
聞允池在心裡吐槽,憐憫地看了眼許淮,得到許淮疑惑的回視。
許淮悄悄問江川:“聞伯伯怎麼這樣看著我?”
江川瞥了小爸一眼,視線收回來:“沒事,他隻是很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許淮臉色羞紅,手腳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放,喜歡的人的爸爸喜歡自己,他腦袋都有點宕機了。
聞允池親親熱熱地湊過來和他說話:“你現在都長這麼大了,當年我還抱過你呢。”他比了比身高:“就這麼點,當時在醫院,你抱著我硬是不肯撒手。”
許淮有些懵,聞允池當年在醫院還抱過他?他努力翻找記憶,最後艱難地挖出一點片段出來。
他驚訝地張大嘴巴:“您是那時在醫院哄過我的大哥哥?”
哥哥兩個字讓聞允池眼裡笑意加深,擺擺手:“我可不是哥哥,你該叫伯伯。”
以後說不定還會叫爸爸。
聞允池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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