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和許淮回到教室對答案,對完後許淮把試卷遞給江川,期待他的評價。
江川接過試卷,一張張看過去,最後放下。
許淮屏息凝氣,終於看到江川臉上浮現淺淡的笑意:“不錯。”
短短兩個字,許淮心裡放起了煙花,他的嘴角完全不受控製地勾起,幾乎要勾到耳朵那邊去了。
他努力想要裝作不在意,寵辱不驚的樣子,但眼裡的光芒誰來都能看得見。江川幻視他身後長出一條尾巴,全然暴露主人的心意對著他瘋狂搖擺,渴望著江川能誇誇他,最好是往死裡誇。
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江川眼神複雜,似乎看到了完成命令的樂樂,也是這麼乖巧地蹲在那裡,眼神期待主人能獎勵它。
手裡泛起股撫摸的癢意,江川差點忍不住摸上許淮的腦袋。
察覺到自己這種想法的不尊重,江川及時打斷亂飛的思緒,微微撇開視線,聲音微啞:“你這次考得不錯,基礎分幾乎都拿到了,應該能有五百名。”
許淮:“真的?!”
他因為過於激動,身子不甚注意地往前傾,靠近江川。
“嗯。”江川手指點著他的額頭,把他推回去,“考得比我想象中還要好,這段時間你的努力沒有白費。”
許淮超出計劃地完成目標,江川也不會吝嗇自己的誇讚。適當的誇獎有助於人身心健康,還能激發學習的動力和興趣。
更何況,許淮也需要肯定。
許淮沒注意江川的動作,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成績。江川說他這次能進前五百名,對江川深信不疑的許淮看著自己的手傻樂。
前五百名,嘿嘿,前五百名。
隻用了一個月時間,他就進步了這麼多,放在從前許淮想都不敢想。
他的成績不算好,小學時候還能應付,到了初中因為心神都係在宋時清身上,一點小事都能乾擾到他,成績一落千丈。之所以能進這所學校,是他苦苦哀求大伯,保證不惹事為條件,走關係進來的。
進來後不出所料,基礎不牢固的他完全跟不上進度,上課跟聽天書一樣,老師的聲音與其說是上課,不如說是催眠,催眠都沒這麼有效。至少許淮晚上睡不著,失眠,隻要一想到數學老師洪亮的嗓音,不出一分鐘他就能呼呼大睡。
簡直是失眠患者的福音。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又很長。仔細想來他和江川認識也不過兩個月,卻好像認識了很久,發生了很多事情,很多變化。
江川見許淮傻笑著傻笑著突然看著他發愣,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了。”
許淮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的。
兩隻手接觸刹那,兩人俱一震。
江川一怔,眼神緩緩沉下去,他的眼眸似乎帶著某種深意,像深海的漩渦,望著許淮時仿若能把人吸進去,完完整整,一絲不剩地吞噬。
許淮心裡狂跳,卻無意識地收緊手
,把江川的手抓得更牢。
“你……”江川開口,隻說了一個字,許淮瞬間驚醒過來,燙到手般忙不迭地鬆開。
他膚色白皙,光滑細膩,潤澤如玉,此時兩頰慢慢爬上兩團紅雲,然後是耳根,眉眼間似乎透著羞惱,似嗔非嗔,眼裡還有絲沒來得及藏好的慌亂。
許淮緊抿著唇,隻覺得教室裡的空氣比以往還要粘稠幾分,悶得他喘不過氣,臉也很燙,一直降不下溫度,甜膩的桂花香無知無覺逸散出來,遵循主人的心意往江川身上飄。
江川眼眸更深了。
一開始他以為純粹是許淮沒控製好信息素,可當信息素濃度越來越高時,他臉色微變,來不及解釋,對還處於茫然狀態的許淮道:“低頭!”
許淮依言彎下頭,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
江川看都不看一眼,快速掏出抑製貼,撕拉一下將許淮後頸上已經鬆動包不住腫脹腺體的抑製貼撕掉,貼上新的抑製貼。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等許淮反應過來時,空氣中的掛花香已經逐漸淡去。
發脹的腺體被帶著涼意的抑製貼包裹,許淮懵逼地摸上那處,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江川把垃圾用紙巾團起來扔進垃圾桶:“你信息素泄露出來了。”
他轉頭問許淮:“上次去醫院之後你有沒有回去複查?”
許淮心虛道:“沒有。”
那段時間太忙,加上又發生了離家出走去爺爺家這件事,他一時給忘了。
江川歎口氣:“那這周你就去檢查一下,以免發生意外。”
“好的好的。”
許淮連忙答應,又看著江川。
江川看著他,四目相對。
江川挑眉:“你看著我乾嘛?”
許淮歪頭,疑惑問道:“你不跟我一起?”
他非常坦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江川心裡好笑:“我這周又不用去醫院,而且你去檢查信息素問題,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
他雙臂環胸,似笑非笑,看得許淮一瑟縮,小聲道:“不去就不去。”他忽而放大聲音:“我自己也可以!”
許淮昂首挺胸,學習的成功顯然給了他莫大的自信,現在他隻覺自己膨脹得可怕,所有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江川笑意加深:“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考完試還有兩天才到周末,但同學們已經人心浮動,哀求著老師不要上課,在班上放電影。百般糾纏下,一般老師都答應了。特彆是英語老師,非常爽快地丟下一句“你們自己放吧”,然後瀟灑走人。
同學們一陣歡呼,催促電教委員趕緊上去放電影。
幾個Alpha在私底下密謀一陣,發出陰森的笑聲,一人上去在電教委員耳邊說了些什麼。
電教委員一臉為難:“啊?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行的,彆等了,快放吧!”
電教委員:“不行,我得問一下大家。”他提高聲音
道:“有人提議放恐怖片,大家讚同嗎?”
底下一片狼嚎鬼叫。
有膽小的人立馬反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敖叫得最大聲,甚至有些破音了,周圍人靜默一瞬,下一秒非常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白書懷站起來主持紀律:“好了,大家安靜,恐怖電影這種還是不要放比較好,如果被老師抓到會比較麻煩的,電教放一些經典電影吧。”他對電教說,電教連連點頭。
那幾人有些失望,但還是安靜坐下來。
大家經過一番討論,選了一部經典英文電影。機靈點的準備好零食擺在桌面,還有人搬著凳子坐到前面過道,或者坐到好朋友隔壁去。
把窗簾拉上,門關上,教室瞬間暗下來。
靳傑豪正算到關鍵部分,眼前瞬間暗下來,他捏緊筆,忍了又忍。旁邊同桌和他的好朋友說說笑笑,大聲討論劇情,刺耳的笑聲不斷鑽進他的耳朵,讓他敏感的神經直跳,筆下的線條越來越亂,煩躁無處宣泄。
黑暗中,靳傑豪面目有些猙獰,雙眼泛紅,僵直了身體。
旁邊同桌和朋友打鬨,同桌嬉笑著往後躲,不小心撞到靳傑豪的手,撕拉,筆尖刺破紙張。
同桌撞到人後,立即反應過來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你了。”
吱--桌子猛然推開,在瓷磚地板上留下尖銳的摩擦聲,即便是在吵鬨的教室裡也仍然聽得清晰明顯。
然後是一聲怒喝:“你發什麼癲?!”
眾人循著聲音的源頭望去,便見同桌站起來,對著靳傑豪臉色憤怒,一旁是被推開,歪七斜八的桌子和椅子。
而始作俑者鐵青著臉,雙手握拳,手臂上青筋迸出,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似乎怒到極致。
同桌見他那副模樣心底有些害怕,一方面又覺得他小題大做,同樣怒瞪回去,不甘示弱。
白書懷聽到動靜立即過來:“怎麼回事?”
同桌看到他氣憤填膺地拉他過來主持公道:“班長,你評評理!我不過剛剛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就發火,把我的桌子一把推開了。”
靳傑豪死死盯著他,同桌抬高下巴衝他喊:“看什麼看!我說的不對嗎?”
班裡的人都在看著這邊,靳傑豪覺得這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話,尤其是那群Alpha,眼神裡都帶著赤裸裸的不屑和嗤笑,這讓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大。看向同桌這個讓他丟臉的人的目光也越來越陰冷,像毒蛇吐著蛇信子,令人不寒而栗。
同桌被看得毛骨悚然,悄悄退後兩步躲到白書懷身後。
靳傑豪聲音嘶啞:“誰讓你們吵的?”
同桌:“你有病吧!這節課看電影,又不是上課,大家都在說話,我怎麼就不能說話了?”
靳傑豪情緒激動,雙目泛紅:“所以說為什麼要看電影!考完試之後大家才更應該沉下心來好好學習!這是彎道超車的好機會!你們都能拿滿分嗎?都能像江川一樣隨
隨便便就能拿年級第一嗎?”
提到江川,他的聲音明顯帶上嫉妒和陰陽怪氣。
被人提到名字的江川眼皮懶懶抬起,隔著人群看這個不太熟悉的同學,眼眸裡是毫不在意和漠然,似乎靳傑豪說的是與他毫不相關的人。
一直關注著他神色的靳傑豪瞳孔一縮,指關節捏得咯吱咯吱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
又是這樣!
他咬牙切齒,好像自己是小醜一般的眼神。
靳傑豪從第一次見面起就討厭江川,或者說他討厭這所學校裡所有成績比他高的人。
在進入這所高中前,他是老師家長人人稱讚的好學生,風光無限。得知自己考進這所省重點中學時,他也是豪情萬丈,意氣風發。可是進入學校之後,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好學生和好學生之間也有差距。
他需要絞儘腦汁才能想出來的答案,彆人隨便幾下就能做出來;他背東西要背上好幾遍,彆人一遍就能差不多記住;連英語課彆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他甚至還帶著點口音。
在這裡,連他要勉強才能跟得上老師講的內容。
精疲力儘之時,轉頭一看,所有人都顯得輕輕鬆鬆,隻有他,整個人都是灰撲撲的,和大家格格不入。
後面幾次大考更是粉碎了他的自尊心,他竟然在班裡面排倒數!數學差點還不合格!
靳傑豪捏著卷子,內心扭曲萬分。
尤其是當他的目光放到江川身上時,那股嫉妒,怨恨和自卑就會無限放大。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成績優秀得讓人望塵莫及,長得好看,還是個強大的Alpha,就連家世,雖然沒人能猜的出來江川家裡情況如何,但從他的氣質也能看出來絕對不差。
靳傑豪沒有一樣比得上江川的,在他面前,靳傑豪似乎要被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嫉妒像呼吸一樣簡單。
眾人聽完面面相覷,隻覺得他不可理喻。
白書懷率先道:“第一,放電影這件事是經過老師同意的,第二,考試過後大家想休息一下這點也沒有錯,第三,你也不用把江川扯進來,江川能取得現在的成績也並不是大風吹來的。”
他臉色嚴肅,語氣也不似平常一樣溫和,條理清晰,辯駁有度,旁人聽了都不由得點點頭:“就是就是!”
諶少言在後面拍拍江川肩膀,江川低頭,聽到他小聲道:“這靳傑豪是不是嫉妒你啊,你平時和他有什麼交集嗎?”
江川搖搖頭。
他對靳傑豪的印象隻有這個人似乎是班裡來得最早的,也是最遲走的,很多時候他和許淮離開時,最後往班裡看了一眼,他還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雖然沒有什麼交集,但嫉妒並不需要接觸才會有。
江川從他的隻言片語也能大概猜出為什麼他會嫉妒自己。
靳傑豪聽到白書懷的反駁瞪大眼睛,他對白書懷抱有好感。
一個成績優異,待人溫和,長相溫柔的Omega,換
做任何一個Alpha都不會討厭他(),而且白書懷和其他Omega不一樣?(),不會對江川獻殷勤,靳傑豪一直認為他與眾不同,因此更難接受白書懷為江川說話。
嫉妒衝昏頭腦,靳傑豪憤恨的神情完全不加掩飾,他脫口而出:“班長,這麼替江川說話,你該不會也喜歡江川吧?”
白書懷眼神波動一瞬,下意識看了江川一眼,發現他自始至終神色平靜後,受他感染,也很快冷靜下來,眼神含上冷意:“靳傑豪,不要亂說話。”
其他人看不過他胡說八道,紛紛仗義執言:“你胡說什麼呢?班長也不過是實話實說!”
“誰會像你一樣,睜眼說瞎話。”
“我們要解決的是你和你同桌的矛盾,不要扯到其他人身上。”
有冷靜的人見話題的中心歪了,立馬指正。
其他人恍然大悟:“對,差點被你帶跑偏了。”
靳傑豪臉黑了一層,他情緒激動,鼻頭冒出細汗,Alpha的信息素被觸怒般泄露出來,衝著周圍的人壓去。
白書懷站得離他最近,首當其衝被Alpha的信息素壓製,悶哼一聲,臉色難看。
其他同學大喊一聲:“靳傑豪,你瘋了!”
Beta還好,聞不到信息素,沒有感受到那股壓製。Omega紛紛捂著鼻子跑出教室,剛剛不免吸入一點,Omega們隻覺信息素躁動,呼吸急促。
隻有Alpha們留在教室裡,靳傑豪也不過是個b級Alpha,班裡不受他壓製的Alpha大有人在,一臉怒容上前去拉扯他:“趕緊收起來!”
當眾釋放信息素,引起騷亂,是會被學校處分的。
誰也沒想到隻是一次小小的口角能惹出這樣的事來,白書懷離開教室後立馬冷靜地讓李晴妍迅速去辦公室找老師過來,同時擔心地看著裡面。
靳傑豪的信息素是青芒味,酸澀的味道,教室裡剩下的人都皺著眉頭,一臉嫌棄。他的信息素張牙舞爪鋪滿整個教室,甚至無知覺地朝著江川的位置飄過去。
江川原本是坐在位置上的,在那絲信息素觸碰到他時,眼簾微抬,站起來。
“讓他們離開。”清寒如玉石擊瓦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諶少言眼珠子一轉,猜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忙招呼其他人離開,其他人猶豫一下,被諶少言一句“那可是江川”給說服了,紛紛離開教室給兩人留下空間。
開玩笑,江川可不是吃素的。
幾乎是所有人離開的下一秒,門剛關上,靳傑豪沒了壓製後信息素更是肆無忌憚地挑釁教室裡的剩下的另一個人。他面色漲紅,瞳孔失焦,臉上是扭曲的興奮和激動,呼吸急促。
他要開口說話,江川卻不給他機會。
一股更為強勢,更具侵略性的冰冷氣息鋪天蓋地地壓過來,瞬間席卷整個教室,將青芒味逼得節節敗退,從這片空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一絲一毫都不剩,每呼吸一口氣,肺裡似乎都要被冰凍住
() ,寒冷從內部蔓延全身。
高等級Alpha對低等級Alpha的壓製總是輕而易舉,又不可違抗。
靳傑豪瞬間僵住。
等英語老師匆匆從辦公室趕來,打開教室的門,裡面隻殘留一絲清冷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薄荷味,叫人精神一振。
教室裡還剩兩個人,一人淡定坐著,一人僵直身子,臉上留著驚恐的神色,對比分明。
老師皺著眉,打電話讓校醫帶人來一趟。
一會後,幾個校醫過來,輕言細語讓靳傑豪放鬆心情,同時熟練地在後頸腺體位置紮下一針抑製劑,靳傑豪神色逐漸放緩,臉色蒼白。
他試著移動腳步,卻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幸得校醫扶住。
他在老師和幾位校醫的陪同下前往隔離室隔離,經過江川時,目不斜視。等他離開教室一段距離,校醫敏銳發現他手腳顫抖,唇色發白,冷汗直流,擔心道:“同學,你還好嗎?”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同學們從外面進來,對剛才的事還議論紛紛。白書懷詢問著有沒有誰身體不舒服,幸好大家跑得快,關門窗及時,隻有幾人有輕微不適,歇一會就好了。
諶少言在一旁感歎道:“還以為他會被處分呢,沒想到是易感期,看來學校隻會警告他一下。”
易感期隻能預防不能完全避免,出現點什麼意外也很正常。
靳傑豪的同桌也拍拍胸口,鬆了口氣:“我就說他今天怎麼那麼反常,原來是易感期。”高中生思想還算單純,沒有那麼多計較,知道靳傑豪是因為易感期才和他們起衝突後,倒也很快表示理解。
靳傑豪平日在班裡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形象,沉默,很少主動和其他人講話,這次易感期反而讓大家對他的關注度上升,重新認識一下靳傑豪這個人。
大家甚至沒有心思再去看電影,和周圍的人興致勃勃分享關於自己身為Alpha或Beta或Omega的感受。
大家分化的時機都差不多,對這方面的知識也不算很了解。此時和朋友聊天,反而聽進去了許多新的知識,一臉驚歎。得到正面情緒反饋,大家也講得更起勁了。
教室裡一點都不見沉重氣氛,反而輕鬆愉快,歡聲笑語一片。
老秦接到英語老師消息趕過來,悄悄地想看一下大家狀態怎麼樣,在窗邊靜靜地聽大家討論,憂心的表情逐漸被欣慰取代。
他離開前,剛好和江川對上視線。
老秦微微一笑,手指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江川點點頭,老秦滿意笑笑,又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