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1 / 1)

江川有點後悔留在這裡聽許淮哭訴了。

向來愛乾淨的Omega此時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生怕唯一一個願意聽他哭訴的人跑開,另一隻手不斷抹掉臉上的淚水,全然顧不及形象,甚至哭一會還要停下來,猛吸鼻涕,又繼續哭。

抑製貼下他的腺體隨著主人的心情散發出信息素,桂花香充盈了江川鼻間,而它的主人完全沒意識到這事,繼續大倒苦水。

江川臉色平靜壓□□內似乎有些躁動的信息素,禮貌地微微側頭,避過那甜膩的香氣。

“沒有人喜歡我。”這句話許淮已經反反複複來來回回說了很多遍,也不管江川聽不聽得明白,能不能相信,一咕嚕全說出來。

他吸吸鼻子:“大伯和大伯母嫌我麻煩,時清哥也討厭我,連我的朋友都在背後嘲笑我。”

“為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我?我明明已經做了很多努力了,可就是沒辦法拉進我和他們的距離,我做錯了什麼?”

許淮茫然地望著虛空中某處出神,江川一時無言。

許淮從小父母雙亡,在爺爺那待了兩年後又住到大伯家去,寄人籬下,不受重視。

小時候宋時清不過是看他可憐邀請他玩了一次,就被他自發纏上,一直到現在。

連他那些朋友,也是看中他的錢財才聚集在他身邊,既看不起他卑微跟在宋時清身後,又嫉妒他有那樣的家世美貌,最後許淮失勢後,樹倒猢猻散,卷著他的錢財跑路。

從他的成長曆程看,的確是得不到偏愛,才會執著追求彆人的愛。不管是誰,隻要給他一點愛,他就能高興很久,像偷藏糖果的小孩時不時翻出來回味一下當時的甜味。

他有錯嗎?

江川覺得他沒有錯,也許錯就錯在他太過執著,執著追求不屬於他的愛,傷得遍體鱗傷也不肯放手。站在上帝視角看,江川也很難知道書中的許淮對宋時清究竟有幾分是喜歡,幾分是執著。

江川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說到底他和許淮算不上什麼親密關係。許淮此刻需要的也不是彆人告訴他一個答案,而是陪伴和傾訴。

兩人在一起安靜待了幾分鐘,江川忽然起身。

“等等!你去哪裡?”許淮見他起身要離開,急忙問道。

江川沒有回頭:“我要上課了,再見。”

“哎,你叫什麼名字啊?”許淮著急站起來,但因為蹲太久他腿麻了,腳都抬不起來,稍微一動,臉色就扭曲起來。再看江川,人已經走遠了。

許淮嘟囔:“走那麼快乾嘛。”他心裡有些遺憾和失落。

江川回到教室,諶少言好奇問道:“怎麼回來的這麼遲?”

江川拉開椅子坐下:“沒什麼,走慢了點。”

諶少言不疑有他,江川坐下後他吸吸鼻子:“奇怪,哪來的桂花香?”江川動作一頓,諶少言似乎隻是隨口一問,加上淡淡的桂花香味很快散去,他很快就忘記這件事了。

江川沒料到會在飯堂再次遇到許淮。

諶少言下課後又去衝飯堂搶一個星期隻有一次的燒雞,那群Alpha哇哇亂叫興奮地跟在他身後,跑得飛快。

江川下課二十分鐘後才去飯堂,打了飯菜和往常一樣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著。很巧,就是上次遇見許淮那片地。

他剛坐下沒幾分鐘,就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終於找到你了!”

江川抬頭一看,竟然是許淮。

許淮一坐下就開始抱怨:“你怎麼這麼遲才來,我都在這裡等你好久了。”

江川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不然許淮怎麼一副他們約好了在飯堂見面的樣子。

許淮嗔怪過後又得意洋洋道:“幸好我多等了一會,不然就錯過了。”他略微圓潤的眸子裡含著狐狸般狡猾的偷笑。

他見江川沒反應,不滿道:“你怎麼不說話?”

江川淡定吃著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們昨天不是聊天了嗎?”說起這事許淮突然有點害羞,故作淡定,眼神卻暴露了主人的緊張和期待,“那我們也算朋友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原來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江川忽然有種麻煩找上門的感覺,他不緊不慢把最後一口飯吃完才道:“誰跟你說聊過天就算朋友了?”

許淮急了:“怎麼不算朋友呢?”

江川收拾好餐具起身,他著急地扯住他,不情不願地退一步:“就算不是朋友,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對了,我叫許淮,在高一10班。”

許淮總算長了個心眼,在問彆人名字前先自報家門。

“放手。”簡單兩個字好像有什麼魔力讓許淮乖乖地鬆手,江川輕微歎口氣:“我叫江川。”

“江川,江川。”許淮把這個名字念了兩遍,心裡樂開了花。

“你還有什麼事嗎?”

許淮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之前撞到你那事,對不起,我當時心情不好,沒控製住脾氣。”

他竟然乖乖道歉,和他這幾次見面展露出來的性子不同。江川抬眸看了他一眼,對他有些改觀:“我沒放在心上。”

他忽視他的欣喜,起身道:“我吃飽了,你慢慢吃。”他的視線越過許淮,在某個人上掃了一眼。

“哎,等等我!”許淮慌慌張張扒拉了兩口飯,端著餐盤匆匆跟上他。

“你在哪個班啊?”

“2班。”

“那我們現在算朋友了嗎?”

“不算。”

“……你真小氣。”

“嗯。”

他們走遠後,就差把頭埋進餐盤裡的Omega終於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他偷偷摸摸把手機掏出來,上面正是江川和許淮坐在一張餐桌上的照片。Omega看著照片,有種掌握驚天大料卻無人知的激動感。他想把照片發到校園論壇上去,但是想到江川剛剛警告性的一瞥,又有些猶豫,最後一咬牙,隻編纂了一個標題發出去。

G市一中查手機查的不嚴,全靠學生自覺,因此很多學生為了方便和家裡聯係都會偷摸帶手機來。這個時間點老師全都下班了,一些學生悄悄拿出手機玩。他們輕車熟路地打開校園論壇,想看看最近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麼八卦。

進去論壇第一眼,最頂上的標題後面帶著一個紅紅火火的hot。

再定睛一看,他們不由自主念出來:“報!剛剛發現江川和許淮在一塊吃飯!”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因為標題裡的兩個人名變得不普通。

“什麼?!”聽到他們念叨的同學急急忙忙湊過來,“我看看我看看!”一堆人擠在小小的手機屏幕前,聚精會神看著帖子。

Omega把帖子發出去後,刷新了一下,頁面那個圈圈一直轉著,卡了好幾秒終於刷新出來。

Omega迫不及待地看下面的評論。

1L:“樓主在開什麼玩笑?”

2L:“不可能,我不信!”

3L:“口說無憑,樓主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看到這條Omega有些猶豫,但還是沒發出來。

樓主回複3L:“飯堂人那麼多,不止我一個人看見。”

23L:“樓主說得是真的,我就坐在他們後幾排,江川是真的和許淮坐在一起吃飯(堅強地微笑)。”

24L:“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那可是江川!”

Omega手指滑動翻到最下面,短短幾分鐘已經蓋了兩百多樓。評論裡總的來說分為三大類,和Omega一樣看見真相的,垂死掙紮始終不相信的,以及不認識兩人,在樓裡跳腳,到處問“江川是誰?許淮是誰?”的。

吵吵鬨鬨間又蓋了幾百樓。

不怪他們不相信,連Omega自己若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敢相信。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有一天竟然會坐在一起吃飯,氣氛平和。

56L:“許淮不是喜歡宋時清嗎,應該隻是巧合吧,我不信他這麼快就能移情彆戀了。再說了,江川對談戀愛也沒有興趣吧,他但凡有點那個意思,學校裡的Omega不得前仆後繼?”

57L:“Beta也想(默默舉手)。”

58L:“可拉倒吧,Alpha和Omega才是王道。”

59L:“樓上都什麼時代了,還在那堅持AO論呢,醒醒吧!現在不隻AB戀,還有AA戀,OO戀呢!”

後面吵著吵著逐漸歪了樓,管理員見事態不對趕緊把樓封了。眾人再刷新一下,頁面已經打不開了。

吊兒郎當的男生放下手機,對旁邊面無表情的人調笑道:“怎麼樣,愛慕者被搶走是什麼滋味?”

宋時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不關我事。”

喬萬哲聳聳肩:“好吧,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彆到時候後悔了。”

後悔?宋時清眼裡厭惡一閃而過,他絕不可能後悔。

喬萬哲突然想起什麼道:“我記得這個江川好像和你那小男友一個班吧,許淮去找他是不是……”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很快他又道,“我隻是猜猜啊,你彆衝動,許淮好歹也是許家的公子,又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你好歹要給他點面子,彆像上次那樣把人罵哭了。”

他的勸說沒有起到作用,反而火上澆油。

宋時清面如寒霜,站起來大步走出去。

“誒!你去哪?”喬萬哲連聲喚他,得不到回應。

被眾人熱切討論的兩人還不知道他們又在學校裡出名了,一前一後回到教學樓。

諶少言從手機裡抬起頭來,一下子就看到當事人出現在眼前,張口就要叫他,結果江川身後一張精致的臉蛋探出來,好奇地看他。

“咳!”諶少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目瞪口呆看著兩人。

江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許淮還跟在他後面東張西望,一點都沒發現他出現在這裡有多麼令人驚訝。

江川有些無奈:“你彆跟著我了。”

許淮臉一紅,嘴硬道:“我就是順路,順路你懂不懂?”他噔噔噔跑出去,沒幾米遠又跑回來,認真囑咐江川,“明天我再來找你。”

江川回到座位,諶少言仍然是一臉恍惚。

“回神了。”江川在他桌子上敲了敲。

諶少言一激靈,十分疑惑問道:“你怎麼會和許淮走在一起?”

“偶然遇到。”江川不欲多說,況且今天和許淮本來就是偶遇,隻是過程和結果意外了點,他坦然任諶少言疑竇打量。

不管他信沒信,總歸其他人就沒信。

許淮難得好心情地回來,就看到宋時清站在他們班門口,心裡一喜,隨後又想起什麼,扭過頭,沒好氣道:“你來這乾什麼?”

時清哥是來找他道歉的嗎?果然區區一個白書懷不可能動搖他們從小培養的感情。如果時清哥說是來找他道歉的話,他就勉為其難原諒他吧。許淮心裡這樣想著,帶著不自覺的期盼。

儘管前面被宋時清的態度傷到,他還是願意再給宋時清一次機會。

但事情並沒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樣進行。

高大的Alpha居高臨下俯視他,臉上帶著深沉的怒火,冷冷道:“許淮,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彆耍什麼小心思。”

許淮一愣:“什麼意思?”

宋時清以為他死性不改,厭惡之色更深了:“江川和書懷一個班,你找他有什麼意圖你自己清楚。”

江川和白書懷是一個班?他好像沒有注意到。不對,現在問題不是這個。

許淮不可置信地拔高聲音:“你懷疑我?”

宋時清冷臉:“我不該懷疑你嗎?”

許淮想要為自己爭辯,可是對上宋時清那篤定的眼神,他突然就失去了爭辯的欲望,因為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人一旦有了偏見,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以為你在狡辯。

許淮低著頭,捏緊拳頭,肩膀一抖一抖。宋時清以為他又哭了,冷聲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心軟的。”

“走開。”

“你說什麼?”宋時清怔愣。

許淮面對他難得硬氣起來:“我說讓你走開!”他瞪著宋時清,渾身豎起防備的尖刺,宋時清從未被他如此對待過,反而有些錯愕。

許淮卻不再看他,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