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菩蘭悠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臉在月夜中泛出不正常的紅,囁嚅道:“啊……也沒有很經常想他。”
賀蘭闕抿唇,眉眼垂下來,落寞地看她。
“……也沒有把你當成彆人的替身。”你倆本就是一個人。
菩蘭悠不太會哄人,想了半天,也隻是再憋出一句:“相比於他,我更喜歡和你待在一處。”
救命她到底在說什麼?
少年一愣,而後唇邊泛出笑:“好。”
蘇蘭悠逃一般地移開視線,而後看向晨逸背影,賀蘭闕收斂思緒,隨著菩蘭悠目光,一齊望向前方。
那道清瘦身影,始終不遠不近,走在他們前方。
“蘭悠仙子,今日匆忙,未來得及仔細打掃,不過您放心,每隔一月壇中都會統一進行清潔,故而問題不大,這間房隔壁還有空,您的朋友可在另一處住下。”晨逸笑容乾淨,面上毫無異常。
菩蘭悠頷首道謝,“今日本是我們冒昧突然拜訪,給壇中添麻煩了。”
“哪裡的話。”晨逸道:“若是無事,我就先退下了,仙子若有吩咐,搖鈴便可。”說著,他指了指房門上懸掛的金色鈴鐺。
晨逸退出院子時,菩蘭悠來到門口,唇瓣微抿,環視整個房間。
面積不大,是很尋常的弟子房間,除了靠南一張床榻,房間內的擺設僅剩一張方桌與衣櫃,除此乾乾淨淨再無其他。
菩蘭悠來到房間靠牆一側,盯著微微開合的窗戶,倏爾抬頭。
遠山隱在暗處,似有危機暗伏,少女回眸輕笑,狡黠眨了眨眼,“快來瞧。”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地方:“他說這房間久無人居。”菩蘭悠輕輕摸了摸窗沿,聲音微涼:“可若是無人居住,這窗子開著一月,理應有灰塵落入房內。”可窗明幾淨,哪有絲毫落灰的樣子。
賀蘭闕視線凝在她微勾的唇上,見她望來,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嗯,我方才留意,這房間內有氣息未散。”
蛇族天生謹慎敏感,他既如此說,菩蘭悠自然相信:“既如此,這房間還是不住了。”
軒轅儆不對勁,昭然若揭,然而在未探明他具體意圖之前,菩蘭悠不打算和他攤牌。
“不在此處.....”賀蘭闕偏頭:“去哪裡?”
“隨我來。”
——
竟是白日山門前——
菩蘭悠仰頭望向擎天火柱,她勾起一個笑來,懷念道。
“我剛到軒轅壇時,資質很差,怎麼也學不好術法,師父說是我心不定,便讓我每日在這裡盯著上面的火把。”
她抬手指向上面跳動的火焰,話裡悵然:“我那時總是盯好久,可還是學不會,反倒傷了眼睛,夜裡不太能看的清東西。”
六百年後她一直久居太阿山,所以前段時間剛剛蘇醒之時,還並未有物是人非之感,而今來到軒轅壇,想到以後這裡化為一片廢墟,
反而激起菩蘭悠的感慨來。
“你上去過嗎?()”賀蘭闕望向高台之上的篝火,突然道。
啊??()_[(()”菩蘭悠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當然沒有,我那時......”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師父還未發現我體內存有善根,我與其他弟子一起學同樣的淬火道,我學不來,甚至連禦風都不會。”
後來即便是能禦風而起,她也再沒有回過軒轅壇,那簇怎麼也看不住的跳動火焰,逐漸在她記憶中漸漸變淡。
今夜菩蘭悠卻忽然來了興致,抬手指著那上面道:“每夜子時,這火焰便會熄滅,我們上去呆一夜,不會有人發現。”
那火焰周圍有一圈欄杆圍繞,圈出一方狹小空地,坐著將就一晚,問題不大。
她眸中雀躍,偏頭看向少年,歡喜撞進他眼裡:“我帶你上去,怎麼樣?”
賀蘭闕眉梢染笑,月華皎皎下,少年微微頷首,“好。”
菩蘭悠伸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先說好啊,這裡有些黑,若是我不小心把你摔了,你可彆怪我。”
賀蘭闕勾起一個笑:“不會。”
她被那笑晃了眼。
不知從何時起,賀蘭闕對她經常露出這樣的笑。
毫無防備的模樣。
“飛咯。”夜色中,少女牽著他飛上焰火身旁,遠處樓閣寂靜無光,唯有她眼底明亮。
菩蘭悠用事實證明,晚上看不見,還是不要瞎蹦躂。
剛落在焰火旁邊的一處平台上,菩蘭悠腳底一晃,直挺挺往後栽——
她眼底掠過驚恐時,賀蘭闕瞬間拉住她的手。
如同溺水之人得遇浮木,菩蘭悠不管不顧地張開手臂,瞬間嚴嚴實實地把少年抱住,“嚇死我了!!”
這地方好高。
賀蘭闕被她撞得驟然全身一僵,少女身體柔軟,與他觸碰過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她因為害怕,一隻手臂緊緊環在他腰上,手指攥緊他腰側衣襟。
很緊,很依賴,不想放開的感覺。
賀蘭闕將人拉回來,默不作聲,任由她抱著,菩蘭悠後知後覺,等她發覺這個姿勢有些不對勁時,不由得掌心出汗,她趕緊鬆開圈在賀蘭闕腰上得手,往後一退——
沒退開。
“......”
賀蘭闕沒受傷的右手扣在她後背,力度不大,卻也不是她能輕易推開的程度。
菩蘭悠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將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蹭了蹭,眼底偏執的滿足快要溢出。
他方才等菩蘭悠推開自己,然後將他罵一頓,他可以承受。
可是少女抬手發現沒推開他,隻是身子微僵,而後沒有動作,任由他抱了片刻。
他歡喜到呼吸都帶上細微的喘。
幾息過後,菩蘭悠有些腳麻,頭頂被他下巴戳的有些疼......
菩蘭悠抬起手,在他腰側戳了戳,小聲道:“賀蘭闕,我腳麻了...
() ...”
“……”
少年緩緩眨了眨眼,力道微重的將她朝懷裡一按,而後瞬間鬆開。
菩蘭悠:......
軒轅壇的夜,比太阿山要明亮許多。
這裡地勢高,月亮幾乎觸手可及,趨近十五,圓盤將滿,清輝一地。
兩人尋了一處落腳地方,菩蘭悠扯著賀蘭闕的胳膊小心坐下,賀蘭闕頓了頓,挨著她坐在一旁。
“要是能永遠這樣就好了。”她托著下巴望著月亮,忽然感慨道。
遠處的山林被月光蒙上一層細白的紗,一切靜謐而美好。
賀蘭闕偏頭看向少女,目光貪婪地描繪她眉眼,“嗯,什麼?”
“沒有戰爭,沒有作亂的妖怪,像這樣。”她抬手指向天上月亮,而後張開手臂道:“世界和平!”
“有我麼。”他抬頭,視線靜靜凝向菩蘭悠。
菩蘭悠卡殼一下:“什麼?”
“你的世界和平裡。”賀蘭闕抿唇,輕聲問:“有我麼。”
子時已至,身邊篝火猝然熄滅。
菩蘭悠閉了閉眼,緩緩適應了下黑暗,賀蘭闕默不作聲,靜靜等她回答。
“聽聞在四洲之外,有一小島,稱作蓬萊。”
菩蘭悠突然話頭一轉,出聲道。
少年聞聲望向她,聽菩蘭悠繼續道:“聽說蓬萊以女子為尊,女子教習,女子入仕,與四洲有很大不同。”
不管是六百年後的她,還是此刻的她,所見過的風景不過是眼下一隅,所行所想皆是修習與術法。
可重來一次,菩蘭悠忽然想,也許這世間有比突破靈愈術更有意趣之事。
她望向少年的方向,斟酌措辭,“待此間事了......”
“待此間事了?”賀蘭闕攥緊手心,等她的話。
“嗯,待此間事了。”菩蘭悠露出一個笑,聲音清靈:“我想去蓬萊看看。”
“若你要同行,我不會拒絕。”
她想,若有一日尋得能破開六百年後局勢之法,能讓賀蘭闕放下殺戮,過上正常的生活,她不介意前路多一個同伴。
她的未來,可以讓他參與。
半晌,少年啞聲說,“好。”
菩蘭悠露出個笑,她湊近賀蘭闕,神神秘秘地說,“既然你這麼乖,那我跟你分享一下我今日的快樂。”
她眯眼搖頭晃腦:“今日是我的生辰。”
賀蘭闕一怔。
生辰......
少年垂下頭,抱歉道:“對不起,我不知——”
“你道什麼歉,是我未提前告知你。”菩蘭悠擺了擺手,而後愉快道:“不過我今日收到了很特彆的生辰禮物。”
賀蘭闕:“什麼?”
黑暗中,菩蘭悠看不清四下環境,借著頸間蓮花的微弱光芒,湊近賀蘭闕,小聲說,“我摸到了蛇蛇。”
“......”賀蘭闕臉上一
片空白。
菩蘭悠撓了撓頭:“物以稀為貴嘛,我還沒有離這麼近摸過呢。”
“......”
見他不語,菩蘭悠以為少年不喜自己的冒昧,趕緊補充道:“你彆生氣啊,大不了等你生辰之時我給你摸——”
不對。
本想跟他說也可以摸摸自己的本體,可她自人族修化而成,哪有什麼本體......
大不了等你生辰之時,我也送你個禮物好了。菩蘭悠生硬轉折。
“我......不知自己生辰是哪天。”半晌,少年垂下眼睫,低聲道。
“啊?”菩蘭悠一愣。
不過也不奇怪,雖說他是神妖血脈,可那兩位基本屬於傳說的存在,壓根沒人見過,便是賀蘭闕自己是否真的見過,菩蘭悠都有些不太確定。
“不知也沒關係。”
少女嗓音帶上柔和:“你若不介意,日後我們過同一個生辰,也不是不行。”
少年抬頭,瞥見她眼底溫柔神色,聽她問自己:“你介意嗎?”
菩蘭悠怕她自說自話,反而惹賀蘭闕不快。
和她......同一日生辰麼。
半晌,賀蘭闕抿唇,輕聲說:“好。”
似乎這樣,可以與她的牽絆更深一些。
“那麼......”菩蘭悠掌心撚動,自她掌心忽然飄出一隻金色螢蝶,見少年眼底怔愣之際,她噙著抹笑,溫和開口:“凡間皆有這個習俗,在生辰之日,吹滅燭火,祈許願望。”
“這裡沒有燭火,便以螢蝶代替吧。”
“呐,你閉眼許願,不要說出來奧。”
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下,窺不見曙光的昏沉之中,少女指尖螢火是天地間唯一明亮之處。
在她督促的視線之下,賀蘭闕怔然,隨即緩緩閉眼。
許願麼。
這一刻,他的願望似乎都不用仔細斟酌,便自心中鋪陳而開。
那便是……
[希望以後每一年的今日,都有她在身邊。]
心底灼起熱意,賀蘭闕默念後,緩緩睜眼。
“許完了?”菩蘭悠眯眼笑。
賀蘭闕緩緩頷首:“嗯。”
情愫澎湃湧動,他不敢多說話,唯恐泄露半分驚愕到她,心間似麻似癢,還有濃的化不開的甜。
萬千思緒不過須臾,耳畔少女輕聲催促:“那你吹吧。”
賀蘭闕目光落在飄動的螢蝶之上,而後緩緩吹滅那縷金色光芒——
蝶霧散開,四下重歸寂暗。
妖力漸漸恢複,賀蘭闕能聽見不遠處似有細嫩花苞,被夜露滋潤,顫顫開出花朵。
夜涼如水,方寸之間唯剩她清淺藥香。
一刹後——
少女在他身側輕聲說:
“賀蘭闕,生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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